父亲的老房子

父亲的老房子

午后的阳光一点点涂满窗棂，落叶和着泥土的气息，氤氲着，弥漫着，陈朴的颜色镶

满老屋的底蕴，勾勒出一幅蔓延成灾的怀想。

——题记

雨洗过的天空泛着淡淡的青色，空气中贮满水气，迎面而来的风冰凉且潮湿。低矮的

屋檐似乎不堪重负，雨水一滴一滴沿着古老的纹络蜿蜒爬行，悄然滴落在地上的小水洼里，慢慢晕开。老房子前怯怯徘徊的我，久久没有勇气推开那厚重斑驳的木门。

青砖铺就的小路遍布苔痕，融融阳光伴着落叶陈腐的味道一起扑面而来。满目荒草中几个

梅豆角孤零零挂在枝头，那是春天父亲为最爱的女儿种下的，只是没等收获，父亲便独自

出门远行了。

被蜘蛛网无情查封的牛棚，在瑟瑟秋风里静默着，父亲喂养了二十多年的老黄牛曾无

数次悠闲地卧在这里，眯起眼睛反刍，晃着尾巴驱赶蚊蝇。父亲念及老牛“耕犁千亩实千箱”之不易，直到老牛老得走不动了也不忍卖掉。

斜倚在北屋房檐上的老槐树，不知道几十岁了，干枯崩裂的树皮被时光雕琢的不成样子，再轻的抚摸都会把手弄得生疼。北屋的门大敞着，似乎在静候久出不归的主人。斧子、刨子、板锯、墨斗一样一样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只是它们已由木匠的工具变成了亲人的念想。不擅农活的父亲是个优秀的木匠。木工活里最拿手的是做棺材，并不识字的他把“百

寿图”上的“寿”字一个一个刻到材头上，再在周围雕上各色花卉。尽管登不了大雅之堂

的棺材最终都难逃深埋地下的命运，父亲还是终其一生乐此不疲，父亲心里这从不仅仅是

谋生手段。刻字雕花的棺材结实漂亮，却卖不贵，因为不会凭空叫高价的父亲，是从来“辩”不过坐地哭穷的买主的。近年日渐盛行的火葬直接危及棺材市场，老骥伏枥的父亲

便开始每日做些小椅小凳馈赠亲朋好友，直到父亲“百日祭”时还有人来索要这些东西。

父亲最爱用“勤有功戏无益”教导子女，这，也是他自己的人生信条吧。

夕阳被沾满尘土的玻璃，稀释在窗台上，地上，墙上，和父亲一起经历了六十年风雨

的老房子，就这样恬静安闲地沐浴在雨后阳光里，豁然从容的像一位慈祥睿智的老者，在

用尽宽容和耐心等待远游未归的孩子。一只误闯进屋里的小家雀惊恐地四处寻找着出口，

惊飞的尘土迷进眼睛里，再也揉不出来。

父亲的老房子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