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与人性

革命与人性－观《集结号》有感

“其实旧时代大部分老百姓都是这样，他们对什么主义，对理论都没有概念，甚至连想都不

会去想，他们只希望过安定的日子，能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又平平淡淡地离开这个世界，政治家们要做的，是尽量少折腾他们。”

――《狼烟北平》

《集结号》是一部中国版的《拯救大兵瑞恩》，其中的战争镜头真实、血腥，堪称国产影片中战争镜头的顶峰。但这部电影真正的光芒却藏在战友间的聊天和口述家信；藏在连长谷子地寻找集结号的真相的那份执着；藏在那个年代的人们对荣誉的珍惜和爱护，藏在每一个看过该影片为之心酸的人的心中。不错，这种藏于暗处却能引发共鸣的光芒就是真实的人性，是那种特意被回避或掩盖了几十年的，那个战火纷飞的革命年代和百废待兴的“革命后”建国时期的小人物的人性。

美国《独立宣言》的起草人、第三任美国总统杰弗逊曾经说过“自由之树只有用爱国者和暴

君的血才能灌溉开花。”可纵观思潮风涌、革命遍布的近代历史：多少次人民反抗压迫的斗争，革命者前仆后继，视死如归，才终于推翻暴政，建立新的社会。而这用“爱国者和暴君

的血”浇灌出来的却往往不是自由之树，而是又一座压在人民头上的大山。轰轰烈烈的法国

大革命，换来了罗伯斯庇尔的恐怖统治，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被送上了断头台；开辟了“新纪元”的十月革命，布尔什维克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查封的报纸杂志比沙皇当局在整个罗曼

诺夫皇朝时代查封的还要多；当年名躁一时的埃及纳赛尔革命，使得五十六年来埃及只有三位总统......

革命有一个突出的矛盾：“破”所需要的素质，往往不是“立”所需要的素质。动荡的越厉害，

就越有可能导致一个比旧制度更加无所不在和更加有效的新制度。以自由的名义进行的革命往往只早就了新的权威机构。这不是偶然的。学者可以用人权的观点来说明人的自由；历史学家却知道，自由不仅存在于法律制度而且也存在于公众对制度的接受和人与人轻松的关系之中。一个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的社会，即便在没有法定权利的情况下，也能做到宽容和尊重人的尊严。在这样一个社会的结构中，宽容是固有的。英国从来没有一部成文的宪法，它的公民权利是由传统来保障的。但是在一个派别林立的国家里，如果少数派没有丝毫希望成为多数派，一些集团知道自己永远受排斥，那么这个社会在它的成员看来就是压迫人的社会，不管名义上有什么样的法律保障。

现代集权主义的实质就在于它坚持单一的道德标准，同时破坏一切传统的约束。为了让新道德一统天下，引起了自从宗教冲突以来不曾有过的狂热感情，并使政府独揽了史无前例的大权。要作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必须具备非凡的自信心。除了一意追求自己的信念的胜利并且毫不怀疑应该为此付出痛苦的代价的人，还有谁敢强迫追随者做出革命斗争必然要有的牺牲？正是为了追求这种具有无限魅力的真理――有时是神化的，有时也是邪恶的――才造成了现代历史中的巨大灾难和剧烈动荡。因为“真理”不受约束，“道德”不受限制，它们以自己的需

求为行动的依据。反对者不是无知就是邪恶，必须接受再教育或者被消灭。破坏越激烈，就越需要用纪律来签字建立新的秩序。自发性一消失，取而代之的必然是强求一律。

而所谓自由运动革命的领袖也基本上都不具备民主的性格，他们在流亡或坐牢期间能够坚毅地生存下去，都是因为心怀远志，他日一旦掌权将要如何如何改造。谦卑很少是他们的品质，因为如果他们谦逊自抑，也就不会成为革命党人，建立一个领袖能够更迭的政府－－这正是民主政治的本质－－令他们绝大多数难以接受。独立斗争的领袖要当英雄，而英雄通常都不太好相处。面对不同人或者不同阶层的不同意见时，往往不是妥协――这是民主政治的另一

个本质――而是迎头反击。昔日圣雄甘地在面对质疑他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人说：“如果我们用军事手段夺取政权，那会产生怎样的领导人，你们能放手将国家交给他吗？”印度成为目前亚洲唯一一个自己争取到独立的民主国家，实非偶然。

影片中所展现的中国革命就是这样。旧社会的许多制度无疑是腐败的。在四亿人口中争取平等，把地球上历史最长和从未间断的自治时期所发展起来的制度连根拔除，这无疑是伟大的，但是如此超级规模的事业必然带来巨大规模的痛苦。一句“我杀的都是反动派”，为这种痛苦找到了良好的心理慰藉。但这本身就是对人性的漠视，正是由于这种在革命时期形成的价值观，造就了建国后一系列的悲剧。谷子地在组织怀疑自己清白时的抗争，让观众对他的无奈感到同情和心酸。而如果没有他的战友给他撑腰，他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逝者如斯，谷子地孤独的度过了自己的余生，我们也将迎来崭新的2008年。革命岁月早已离我们远去，如今的制度大部分还是当年拼死革命要破坏的制度。那些革命过程中的努力、痛苦、斗争都只是一个短短的插曲，而驯服了过去一切动乱的几千年的文化――与其说是文化，莫不如说是恒古不变的人性――却会消极而胜利的继续前进，淹没一切，只在后面留下一点涟漪，好像一块石头落入池中一样。

革命与人性，到底谁是赢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