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汉语语义语法范畴问题_序

《汉语语义语法范畴问题》序马庆株《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以下简称《动词》)出版后不断收到读者来信询问本书的出版情况。

正准备跟商务印书馆和语文出版社联系本书出版事宜的时候,承蒙上海交通大学陆汝占教授厚爱,表示愿意向清华大学出版社推荐这本书。

一提起清华,亲切向往之情油然而生,因为我崇敬的学术前辈赵元任先生曾任清华研究院导师,清华为纪念这位大师的百岁诞辰出版了装帧考究的《中国现代语言学的开拓和发展:赵元任语言学论文选》(袁毓林主编);因为王力教授曾在清华研究院学习;因为母校北京大学、现工作单位南开大学在抗日时期曾与清华一起组成西南联合大学,业师朱德熙教授毕业于西南联大,又曾任教于清华。

正准备请陆先生向清华推荐时,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以下简称为北语社)在出版业未走出低谷的情况下,表示愿意出版本书。

谨在此对北语社表示深深的谢意和敬意。

因为该社出版了《动词》,使我讲现代汉语动词研究课有了教材,还使我开始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和南开大学校内学科梯队津贴,正式晋升为教授并且额外提了一级工资,又得了国家教委的奖,可以说北语社给我带来了好运,因此我愉快地决定这第二本书仍然交付北语社。

本书从80年代末开始编,当时已经列出了篇目。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现在才得以出版,在感谢出版社和读者垂爱之余,特别觉得对不起读者。

本书原来打算题为《汉语语义语法范畴和词汇问题》,既收语法文章,也收词汇学文章。

可是如果这样,字数将超过30万,一则要出版社补贴更多的钱,再则把语法文章和词汇学文章编在一起也不一定妥善,因此本书定稿时删去了原题中的“和词汇”三个字,抽出了单纯讨论词汇问题的6篇,留待将来另编专集。

原来的和新补进的90年代发表的部分文章都多少与汉语语义语法范畴问题有关。

语义语法范畴这一术语是胡明扬教授提出来的。

他在《再论语法形式和语法意义》一文中作了详细的论述。

现在向读者汇报一下和本书有关的研究心得和想法,敬请批评指正。

本书和已出版的《动词》一书的内容都是语义范畴语法的研究,这种研究属于中国式的广义的功能语法研究,既重视形式,又重视语义和语用功能。

语义范畴语法是以词和词组为基本单位的复本位语法,主要探讨语义语法范畴,特别着重给词划分小类,在此基础上使语法结构模型精密化。

本书虽然没有也不可能涉及语义语法范畴这一问题的所有方面,但毕竟是汉语语法系统研究的重要方面,现在把它作为引玉之砖奉献给读者,希望对于汉语语义范畴语法的深入研究能起到推动作用。

本书是《动词》的姊妹篇,为了避免重复,凡是已经收入《动词》的文章本书就不再收录。

书后附录了那本书6篇书评中的一篇,可以帮助没有看过《动词》的读者对那本书有所了解。

本书所收文章不管是讨论具体问题,还是侧重讨论理论问题,都可以看作动词和动词性结构语义特征研究的扩大和发展,前者是由动词向其他语法聚合的扩大,后者是从事实向理论的发展。

《动词》出版后受到国内外读者的欢迎。

1995年获首届全国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1997年4月 65果奖二等奖。

第一次印行3000册仅两年多就销售一空。

拙著已经译成韩文,正在译成日文。

其中的论点和分析方法被前辈、同辈学者和新秀几十人上百次地引用和肯定。

得到上述鼓励时,我更加怀念业师朱德熙先生。

是先生的教诲给了我方向和方法,使我认识到语法研究大有可为,感到有做不完的题目,有一辈子走不完的路。

这路既宽又长,宽得可以千百人并排行进,长得望不到尽头。

如果说有了一点成绩,那全是母校老师培养的结果。

先生连我第一本书都没有看到就匆匆地走了,这第二本就更看不到了,但这是对他老人家的纪念,希望是永恒的纪念。

先生是苏州人,记得在1990年赴上海参加第二届现代语言学现代汉语语法研讨会途经先生的故乡时,对远在异国的先生的怀仰之情不能自已,遂下车一游,吟得数行以志感,填《西江月》词一首:金谷名贤携鹤,碧梧栖凤开元。

瑶华境界涌天泉,兰雪冠云香远。

放眼瑞光环秀,留听真趣鸣鸾。

风来月到仰霄寒,指柏问梅知晚。

本书各个专题的研究得益于先生之处甚多。

先生鼓励我大胆提出自己的见解,曾说:“跟我看法不一样没关系,只要合乎事实、合乎逻辑,能站得住,就可以拿出来。

没有一本书或一篇文章是百分之百地正确,我的也不例外。

”这表现了大家的风度。

有先生的宽容,我就能放手作我想作的题目。

与朋友交谈中,得知他们都羡慕我有这样好的老师,原来先生所做出的对一位大学者来说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于是我感到庆幸,庆幸投奔大师的选择,庆幸导师的贤明,庆幸得益于北大“兼容并包”的民主学风,使我学到了一辈子受用不尽的学识。

我觉得最重要的不在于记住现在的结论,而在于打开眼界和掌握得到结论的方法。

书中《拟声词研究》是先生出的题,文中与先生不同的见解是在先生的鼓励下提出并发表的。

《与“(一)点儿”“差(一)点儿”相关的句法语义问题》是先生批阅过的,也提出了与先生不同的看法。

把握不大,请读者批评。

其他文章虽然没有来得及请先生过目,但写作时总觉得先生在看着我,不敢掉以轻心。

我力图用先生教的方法来分析所面对的问题。

仿佛先生常在叮嘱:要有自己的标准,要取法乎上,要把眼界放开。

书中《顺序义对体词语法功能的影响》、《多重定名结构中形容词的类别和次序》是《能愿动词的连用》一文(《语言研究》)1988年第1期;《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北语社1992、1996)的姊妹篇,这几篇都是在先生《语法讲义》中三类语气词连用规则的启发下写成的。

语气词连用的次序依次是第1、2、3类,很有规律,这是虚词中的同类词连用规则。

读书应该举一反三,我就想实词中是否也有类似的规则呢?有。

先生曾发现数词中系数先于位数,但这是数词中语素的排列规则。

于是我一类类地考察实词,结果很理想,一下子就发现了一系列排序规则:能愿动词小类的排列规则、时间词中相对时间词先于绝对时间词的排列规则、处所词中相对处所词先于绝对处所词的排列规则、复合单位量词中成量词语素的排列规则,印证了指人名词的小类的排列规则,发现了形容词小类的排列规则、趋向动词中客观趋向成分先于主观趋向成分的排列规则、谓宾动词小类之间及其与体宾动词共现时的排列规则,还考察了副词小类连用的排序规则。

可见,词中的语素小类、词组中的同类词的小类,都有一定的顺序。

《影响词类划分的因素和汉语词类定义的原则》一文更进一步明确提出词的大类、小类在共现时都呈现出有序性。

正是这种有序性使语言具有条理性,词的大类、小类的有序性使受话人(听话人和读者)在感受到前面的词语之后就很自然地根据已经习得的语言结构模式而产生一种预期,预期实现就从语法方面接受了语言信息。

正是这种预期的结构模式与实现的结构模式的一致性造成了语言的可以理解的性质。

先生教导我,要重视和关心理论,但不要马上搞理论,要在搞过一段时间的具体问题的研究之后再写理论文章,因为理论离不开研究的实践。

发表这篇侧重谈理论的文章之前,我已经研究了10年多的具体问题,自问在这个问题上是做到了遵从师命的。

・75・ 汉语学习1997年第2期(总第98期)我们写作本书时理论上的自觉性有所增强,为了适应对外汉语教学和计算机自然语言理解和处理的时代需要,开始既注意汉语语法特点,也注意语言共性(un iversal),力图为普通语言学增加一点从汉语分析中得到的新东西。

例如研究词缀时发现了语言类型分类的一个新角度即根据词缀的来源可以分为主要是自源型的(如汉语)、主要是他源型的(如英语)、自源他源并重的(如俄语、法语、德语)三类。

这样,汉语研究就为普通语言学补充了一个分类角度和一种语言类型。

我们既从汉藏语系的高度看汉语,又从常用外国语的角度看汉语,得到了一些新的认识。

研究实践增强了我的自信心,中国语言科学工作者不仅能研究好自己的语言,也能为普通语言学做出我们自己的贡献。

本书出版之际,我要特别感谢《中国语言学报》编委会给我在这个刊物第3、4、6期上发表论文的机会,并且累计给了86页的篇幅(占前六期的4.54%),收入本书的两篇在第4、6两期中共占了62页(10.42%)。

文章不加删节地发表,因而能够展开论述,比较充分地阐明对有关问题的观点。

发表于第4期的《顺序义对体词语法功能的影响》获天津市人民政府颁发的天津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

发表于第6期的《现代汉语词缀的性质、范围和分类》从普通语言学的角度观察汉语,重新确定了汉语词缀的范围、性质和特点。

这是把汉语放到世界语言的大背景之下进行研究的一项成果。

可见,只要改变参照点,就会有新的发现。

显然要充分论述,就要写长一些。

16开的《学报》给了这篇文章37页的篇幅。

我还要特别感谢《中国语文》杂志社对拙文的重视,《数词、量词的语义成分和数量结构的语法功能》刊于1990年第3期,《多重定名结构中形容词的类别和次序》刊于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建所45周年纪念刊1995年第5期,本书中的另外3篇文章被编入中国语文丛书《语法研究和探索》第5、6、7辑。

感谢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邀请我参加纪念中国语文研究40年学术讨论会,促使我思考有关问题,写成了《走向成熟的现代汉语语法学》。

本书书名是周祖谟先生应作者的请求题写的。

1994年8月周先生莅临南开参加中国音韵研究会学术会议,与会代表向周先生祝贺八十寿辰,我曾口占草成五律三首,为燕孙先生祝寿。

周先生返回北京后抱病为本书题写了书名。

没有等到本书出版,周先生就离开了我们。

为了表示对周先生深切的怀念和深挚的谢意,谨不揣固陋,将不像样的祝寿诗抄录如下: 六朝韵变痕,上古四声存。

辨思通永定,问学集宏文。

弟子尝聆诲,周师真辅仁。

薪传恒且久,玉体寿长春。

兰石云蒙罩,巍乎此妙峰。

百花承露重,万木结桃丰。

声韵千馀载,存音再放听。

危微凌绝顶,精一伫苍穹。

八旬华诞日,欣喜莅南开。

瑞典刊文稿,扶桑踏讲台。

士琦兄继业,高足弟成才。

十岁廿年后,还来举一杯。

记得周先生很高兴地把最后两句读了两遍。

然而竟一去不复返了。

周先生学问做得好,曾受教育部委托写成我国第一部高等学校现代汉语教学大纲,这是为现代汉语学科大厦的建设奠基的一件大事。

本书如果能为现代汉语学科大厦的建造添一块砖、加一片瓦,则也可以告慰周先生于九泉了。

本书的索引是我的研究生王金鑫、宋立协助编的,书稿的复印、剪贴、校对工作是由我女儿马世平承担的,他们的辛勤工作也为本书的早日出版做出了贡献。

(作者通讯处:天津市南开大学中文系　300071)・・1997年4月 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