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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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这是《大学》首章前三节。其中最后一节“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应结合《论语·子张》“子夏之门人小子”章来研读。《论语·子张》篇记录孔门众弟子的言论,这时孔子已经逝世,弟子们之间的分歧已见端倪。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

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子游批评子夏传授弟子的内容“抑末也,本之则无”,认为“学”有本末,应该专注根本。子夏认为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故以“事有终始”来回应子游对其舍本逐末的批评,“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其中“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一句,非常深刻,应结合孟子对“金声玉振”的阐述来领会其义理。

《大学》作者曾子与子游、子夏均是孔子晚年所收弟子,曾子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应是对子游、子夏

之言进行权衡折衷的意思。孔子反复强调“学”,“学”字为孔门第一义,到底应如何“学”,这正是曾子作《大学》所要阐明的问题。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朱子注解曰:“明德为本,新(亲)民为末;知止为始,能得为终。本始所先,末终所后,此结上文两节之意”。

朱子认为这是总结上文两节之意,其实该句主要功能不是承上,而是启下。下文以“欲…必先…”为格式展开的八条目,正是基于“知所先后”的原则而阐述大人之学的首末次第。

由于八条目是对三纲领的具体落实,如朱子曰,“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也;齐家以下,新(亲)民之事也”,“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也有承接上文之意。但朱子说“明德为本,新(亲)民为末”,把本末绝对化且割裂为“二”。

阳明先生在《大学问》中说:“夫木之干,谓之本,木之梢,谓之末。惟其一物也,是以谓之本末。若曰两物,则既为两物矣,又何可以言本末乎?”

其实,物之“本末”与事之“终始”应结合起来理解。只有在大学之道的入手处,在所谓“始位”区分一下本末才有意义。“古之学者为己”,君子立志为学,当然应该以“明明德”为本,“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如不能立德修身,“齐”“治”“平”的外王事业都是空谈。这种意义上的“本”,

即是发端处,《中庸》所谓“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这时才可以说“本始所先,末终所后”。

但另一方面,明明德必然体现为亲民,有子曰“本立而道生”,《中庸》所谓“修身则道立”。儒家心性功夫笃实就体现在这里,阳明曰:“只说‘明明德’而不说‘亲民’,便似老、佛”。

在“终位”上,就不能再说“明德为本,新(亲)民为末”。“明明德以亲其民,而亲民以明其明德,则明德、亲民焉可析而为两乎”?“亲民”虽由“明德”而展开,但“明德”本身就体现为“亲民”的事业,“亲民”已经由“末”而转化为“本”了。

阳明曰:

“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只是一个‘明明德’,虽亲民,亦明德事也。明德是此心之德,即是仁,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使有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尽处”。

君子决不是先“明明德”,然后再去“亲民”。“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站在“万物一体之仁”的高度看,“亲民”不是去奉献自己,而是尽自己的本分,“亲民”即是在明此心之仁德,阳明所谓“使有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尽处”。

由此可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均是正心功夫。心之明德扩充到“身”,则是“身修”,“身修”之“身”即是“心”;心之明德扩充到“家”与“国”,则是“家齐”、“国治”,“家”与“国”也是“心”。“明明德于天下”,即是此心之明德扩充到天下,这才是“止于至善”。阳明提出的“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应该这样去

领会,身、家、国、天下,都是“主”而不是“客”,君子应该像敬畏自己的良知本心一样去敬畏家国天下,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终”与“始”之间也蕴含着深刻的辩证思想。子夏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如果仅从事情上去解读“终”、“始”,做事情有始有终,难道就是圣人了?这样理解显然是肤浅的。“终”“始”是心性修养功夫,《中庸》曰“诚者,物之终始”,孟子曰“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

朱子说“本始所先,末终所后”,把“本”“末”分别与“始”“终”相对应,过于简单化且是错误的。不能静态地看待“本”“末”之间的关系,如“明明德”与“亲民”,在“亲民”的过程中包涵着内外人我之间的转化,“末”在不断归于“本”。“本”既作为发端处,是“始”,也更是“终”,孟子所谓“集大成者,金声而玉振之也”,唯有如此,“本”才是“一以贯之”。

通常说“万事开头难”,这个“始”是“本”,《礼记·经解》曰:“君子慎始,差若毫厘,缪以千里,此之谓也”。而《诗经》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个“终”也是“本”。

既然“终”“始”均是“本”,那么,什么才是“末”?还没有被“一以贯之”之“一”所统率的“多”,即是“末”,如君子初立志为学,亲民为“末”。“多”被“一”所贯穿,“末”就转化为“本”,如

“文王视民如伤”,这是文王尽性功夫,亲民对文王来说不再为“末”,而是“本”。

“事有终始”如《中庸》“诚者物之终始”,《周易》也反复说“终始”而不说“始终”。一旦说“始终”,就外化了,如一件事有开端,有终结,这样的“始”“终”,涵义就浅显了。“终”不是终结,而是“集大成者”,与“本”对应。但不能因此说“始”与“末”对应,“始”是“终则有始”,“本”同样也是“始”。“本”之所以为“本”,在于其为贯穿于“终”“始”之“一”。

《中庸》曰“诚者物之终始”,“诚”是“终”,也是“始”,而“诚”又是“一”,故区分“终”“始”又打通“终”“始”,此所谓“至诚无息”。孟子提出性善说,“善”绝对而“恶”相对,“善”内在而“恶”外在,也应结合《大学》本末终始之间的辩证关系去领会其内涵。

《中庸》15章曰:“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老子》曰:“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两处看似差别不太,其实有着本质的区别。我们只有把两者区别开,才能真正把握“终”“始”的内涵。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某个起点处向千里之外进发,这是在一条线上运动。当到达终点处,出发的起点在终点之外。而《中庸》曰:“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只是以“行远必自迩”来比喻君子弘道,“远”其实是远大,由内而外进行扩充,“苟能充之,足以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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