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产专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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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威廉姆森(1932-),是“新制度经济学的命名者,2009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他最重要的贡献是关于资产专用性的经济学分析。
资产专用性概念
1995年诺贝尔奖得主科斯,是新制度主义学派的开创者,他提出了“交易费用”(ransaction Costs,又称“交易成本”)这一革命性的概念。科斯解释了企业的“存在性命题”,同时,他还试图解答企业的边界问题,即企业应当扩张到何种程度才会停下来,构成一种均衡?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其大意是,企业的确可以节约市场上的交易费用,但这是外部交易费用,而企业扩张之时,它会形成层级,会有科层组织上的信息传递和缺失,企业在发展的过程中本身也会产生内部交易费用。所以,这种费用积累到一定程度,企业会停下来,权衡一下外部边际交易费用和内部边际交易费用的大小问题,由此,企业的边界就出现了。
威廉姆森详细分析了企业科层,他的贡献可以用塔脱夫肉商的故事来作注脚。塔脱夫肉商是一个卖新鲜肉的专业商家,鲜肉离不开冻箱保存,冻箱几乎是鲜肉买卖的“生存线”。由于鲜肉对冻箱形成了“依赖关系”,因而威廉姆森将其定义为“资产专用性”(asset specificity)。一旦形成了这种“依附关系”,冻箱服务提供商就会时不时欺负肉商,例如提高租金,威廉姆森将这种类似“敲竹杠”的行为称之为“机会主义”。而鲜肉商在焦虑中惶惶度日,他唯一的出路就是,积蓄资金开办冻箱业务,或去市场兼并类似的冻箱企业,摆脱原来的“资产专用性”威胁,而威廉姆森则将这种做法称为“纵向一体化”。
“资产专用性”、“纵向一体化”、“机会主义”成为威廉姆森贡献给新制度经济学的词汇,而这些行为的机制跟科斯所揭示的企业边界是相同的,都是将“外部风险内部化”,将组织以外的不可测因素“内部消化”。威廉姆森将问题的核心放到了“资产专用性”上,强化了生产中的资本相互依赖关系。塔脱夫肉商可以有两种方法来解决“资产专用性”以及衍生的“机会主义”:一种是前述的“纵向一体化”,让“看得见的手”取代“看不见的手”,让组织内部行政化取代市场交易的风险性。还有一种方法是,同冻箱商建立一种长期稳固的契约,即“契约关系的长期化”。在这种长期约定的框架下,让冻箱商做出承诺,不随便“敲竹杠”。随后,威廉姆森又简化了自己的观点,他将“纵向一体化”的行为也看作是一种“长期契约”,因为相对市场交易的缔结稳固,“纵向一体化”将交易对手变成了雇员,同雇员签订的合同长期性肯定超过了诡异而多变的市场交易。
毫无疑问,当威廉姆森将科斯的企业理论转化为稳定的契约理论,他开始在经济学和管理学之间游走。比如,他将契约的长短问题变成“资产专用性”的程度问题,如果鲜肉商对冻箱保存业务的依赖非常高,而对火车长途运输业务的依赖则没有那么高,那么后者的“资产专用性”级别就没有前者高,而“资产专用性”程度越高,为预防“机会主义”行为所需付出的成本就越高,这就越需要建立一种持久、稳定的契约关系。这也可映射到企业人力资本领域。现代企业核心部门的骨干大多能获得企业的股权,那是因为他们的“资产专用性”很高,企业希望通过“金手铐”的方式来“安定”他们,形成一种稳定的契约关系。
但这是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所有问题呢?内部化产生的稳定契约也会形成另外的交易费用。再以塔脱夫肉商为例,在没有“纵向一体化”前,塔脱夫肉商从冻箱提供者那里获得服务,就像亚当.斯密所言,双方都是从自己的私利出发,以利润最大化为原则,由此产生市场交易并确定竞争性的价格。简单地说,就是彼此都对自己负责。当塔脱夫肉商兼并了冻箱提供商,塔脱夫肉商要雇佣冻箱提供商来管理冻箱,冻箱不再是管理人的,而是塔脱夫肉商的。当一个人管理不属于自己的资产时,很难像管理属于自己的资产那样“卖力”,即无法像过去进行市场交易那样对其提供强有力的激励。肉商则通过监督来控制冻箱管理人,但这
种监督必定是不充分的,肉商可以让冻箱管理人多“冻”一些肉,但是冻箱管理人可能不会爱护设备。
显然,威廉姆森的思路自然又“黏合”上迈克尔.詹森(Michael C.Jensen)和威廉.麦克林(WilliamMeckling)开辟的委托代理理论(Principal-agentTheory),这使一个伪装型的管理学问题变成了内部人控制问题,而后者则催生了企业治理结构理论。
“月亮树梢影下工作的人”
塔脱夫肉商从被“敲竹杠”的境地变成了雇主的位置,冻箱提供商成了冻箱管理人,新的博弈上演。由于肉商在监督问题上不可能让冻箱管理者视同“己有”,肉商在和冻箱管理人签订合同的时候,不可能杜绝冻箱管理人的“偷懒”、“卸责”、“故意浪费”或者偷偷冰冻自家水果之类的利己行为,因此这个合同是不完美、不完全的。
如果说委托代理理论是解决肉商的“如何监督”的问题,那么“不完全契约理论”(incompletecontracting theory/GHM model)就是强调权利再分配的问题。这两种方式的不同在于,是否愿意改变原先的产权结构。根据前者,肉商可以拍拍冻箱管理人的肩头说,“老弟,肉冻得不错,如果你能将冻箱的电费控制在比较低的水平,我就给你奖金。”根据后者,肉商对冻箱管理人说:“老弟,肉冻得还凑合,如果你能好好干,冻箱用了五年之后,我就送给你。”这其实引发了不同的激励方式。
重要的是,请不要狭窄地理解这种不完全性,似乎都归咎于代理人,而不是委托人,似乎都是冻箱管理人,而不是肉商的问题。当存在资本市场的时候,委托人也会有机会主义,对于肉商来说,他知道冻箱业务存在内部人控制,他已经理解了所有权、经营权分离的局势,他可以在资本市场选择有利的时机将其整体出售,而冻箱管理人则知道股东(肉商)会“出卖”(因为出售也许会导致经营层的换血),那么他在运作冻箱业务的时候,既要获得一个极其有利的薪酬价格,同时也要尽可能地规避股东控制,使资源流向自己喜欢的项目或者带来私利的项目上。现在华尔街高管的天价薪酬和卸责问题,其实就属于这一问题。
威廉姆森不像另一个经济学家、哈佛大学的奥利弗.哈特(Oliver Hart)教授那样,过度在“不完全契约”上下工夫,他只不过用在不确定条件下的“资产专用性”问题来构造公司治理。以肉商为例,传统的公司治理理论是这样的:肉商雇佣了养猪户、杀猪户、分销者……这是一个团队生产的概念,肉商组合这些生产要素形成企业,同时支付报酬(例如工资、原料成本)给这些生产要素,当支付完所有的要素报酬,剩余就是肉商自己的,阿门.阿尔钦(ArmenAlchian)、哈罗德.德姆塞茨(Harold Demsetz)将这种权利称为“剩余索取权”。
就像科斯的发问一样,威廉姆森也同样发问:“为什么肉商有资格获得剩余索取权呢?”回到“资产专用性”这一问题上来,因为契约是不完全的,很多因素没有考虑到,所以总存在对“资产专用性”的“敲竹杠”行为,而为了消弭它,则需要支付交易费用,所以一定存在一种方式来消弭“资产专用性”导致的交易费用过度上升问题。威廉姆森认为交易费用是由交易环境(交易次数、不确定性)、交易特征(资产专用性)和交易频率决定的,于是在这种情形下就一定要引入官僚主义进行行政控制,而这种控制是无法用边际回报来测算的。于是,威廉姆森推出一个原则:在企业内部,无法测算其工作回报的人成为监督者是最有利的,简单地说,“就是在月亮树梢影下工作的人应当监督在光天化日之下工作的人”,那么在产权结构上,应当让那些在“月亮树梢影下工作的人”优先获得(部分)产权。
这一原则的推导,实际上改变了过去对公司产权结构的认知,它基本上解释了为什么世界500强企业的CEO会有天价收入和薪酬,薪酬是基层员工的几千倍。不是CEO非常具有创造力,值这个价格,而是他的工作无法量化监督,同时他的权力又非常大,那么天价薪酬的含义不是激励CEO智慧地开疆辟土,而是希望他不要故意犯错,因为他犯错导致的损失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