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羊人自述

狼羊人自述

“孩子，妈妈没有时间再教你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忍耐、坚持和爱会让你拥有一切。”羊妈妈摸着我的头，气息微弱地说，“我可怜的孩子，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一颗狼牙，带上它，去‘野狼谷’找你的爷爷——狼王吧！”我伤心无助地接过狼牙挂链。妈妈又缓缓地从枕下摸出一粒闪光的种子交给我就永远地离开了。

我悲伤极了，把羊妈妈埋葬在狼爸爸的坟旁，禁不住又一阵难过，洒泪离开美丽的“桃花坞”，放开四脚去寻找父亲的家乡——野狼谷。

我独自流浪了很久，那漫漫的冬天来临了，我仍然在白茫茫的旷野中踽踽独行，没有一点“野狼谷”的消息。艰苦的行程使我更加思念爸爸和妈妈，痛苦和孤单使我忍不住向着天长吼一声：我是狼羊人！我不会失去信心的！

我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一座更险峻的山峰走去。

黄昏时分，我走上山顶，终于看见一个无比静谧的山村，绵延着匍匐在山坳里。夕照的余晖中，缕缕炊烟像雾霭弥漫，村边一块“野狼谷”的石碑让我这颗游子的心感动得差点落泪。我既惊喜又难过，“如果爸爸还在多好啊！”我满怀激动和复杂的心情悄悄走进村寨。

我迟迟疑疑地走过几户紧闭的门扉，在一个虚掩着的朱红油漆的门前停住了。思忖良久才轻轻地扣动门环，一个老妇人从门里探出头，狐疑地上下打量我。

“请问婆婆，狼王在哪居住？”

“这就是。”

“能带我见见他老人家吗？”

“跟我来吧，小伙子。”

狼王家宽大的连脊房气势恢弘，院子的甬路两边堆放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动物的骨骼。我环顾一下阴深深的四周，禁不住毛骨悚然，“很难想像父亲长大的地方原来是这个样子！”

“你是哪来的孩子？”狼王见了我厉声问道。

“我的父亲是‘野狼谷’狼王最小的王子。”

狼王仔细瞧瞧我狼的脑袋、狼的爪子，目光深邃透着锐利。我也用锐利的目光回敬他。狼王捋着胡须朝我微微点点头。

“形神飘逸孤傲，像我们狼族的后代，可是你为什么不完全像我们，身体看上去倒像羊呢？”狼王满腹疑问地问我。

“我不仅生就一副羊的身体，还长着羊的牙齿和一副羊的心肠。”

“这么说，你是不食肉而食草了？”

“我的狼父亲自从爱上我的羊母亲以后，他一直不肯肉食，陪着母亲素食。父亲缺乏营养，身体渐渐垮掉了。我的母亲沉浸在幸福里，一点儿也没察觉到情况这么糟糕。父亲去世以后，母亲非常痛心后悔，她常常用已经死去的动物尸骸掺杂青草蒸熟了给我吃。我属于杂食类动物。”

“怎么让我相信你说的话呢？”

我从颈上摘下狼牙挂链递给狼王，“这是我父亲留下的。”

狼王接过挂链，翻来覆去地抚摸着狼牙，“我的孩子呀！我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是羊族强烈反对，我能不支持你们的婚事吗？”他老泪纵横，颤抖着搂过我，“我的好孩子，爷爷想你们啊！”

我虽然相貌有些奇怪，但身上狼的血统使狼族一致同意接纳了我。我不愿在狼王阴森的府邸生活。我心怀一腔抱负，自告奋勇到一个边远的狼族学校做了一名教师。

不倦的求索精神和羊妈妈多年精心地培养，使我在业务上得心应手。我教狼孩子欣赏音乐、诵读诗文。端午之夜，我带他们把折好的纸船点上燃烧的蜡烛，送放到“无忧湖”，祭奠伟大的屈原……狼孩子很喜欢我这个样貌奇特的怪人。和他们在一起时，我不失时机地在我认为恰到好处的时候，讲一些爱己达人的故事，说些关于祖国、民族、家乡的感情……狼的孩子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思想，都惊奇地瞪大眼睛听。不知道他们能否听懂，能否因此就生发热爱之情，但我们师生相处融洽，那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开心的。

一天中午休息时，我和孩子们在大操场上踢足球，操场边的杂草吸引来几只胆大的毛驴。狼孩子们非常开心，他们追逐毛驴耍欢儿的跑，后来有两个孩子学张果老倒骑上去，喊着要拂尘。我扔过去一本书，然后问我旁边哈哈大笑的观众，“打一个歇后语？谁猜到了？”大家一起喊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突然，狼校长带领一些狼老师冲过开心的人群扑向驴子。孩子们还没反过神来，几只驴子已经被咬断咽喉杀死了。然后，狼老师一边把浑身血污的驴子拖走一边宣布：“今天晚上吃驴肉！”

从来没参与狩猎的孩子被眼前瞬间发生的血腥屠杀震惊，他们静悄悄的，虽然这里有很多孩子那么爱吃肉，但是那天竟无一个狼孩子响应。

满脸血渍的狼校长像一位刚刚从战场归来的得胜将军，自豪地对狼孩子发表演说：“我们是狼，就应该遵从狼的准则。我们的生存之道就是这样子。未来岁月还很漫长，我知道你们还小，有很多的技能需要你们学习，都回班上课去。”狼孩子们都默默地顺从地走了。

“孩子给你这么教，早晚有一天会给教傻的！”校长愤愤地扔下一句责备，甩一下额头飘下的几缕又黑又亮的长发，高傲地走了。

我孤独地站在操场，晴朗的天空下倍感茫然。了无生气地坐到办公桌前，望着窗外静静开放的紫丁香，柳树的小叶轻轻飘摇，婆婆娑娑。

天空浮云万里，高远清丽，其间几只自由自在的小鸟穿过去，滑出我的视野飞向广袤的天际，一丝轻快顿时没有了，只剩下空泛的静寂。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又到了。“你还年轻，凡事要好好把握，明天由你主持这次纪念活动，你是狼王的后人，别叫我们失望。”狼校长意味深长地看着漠然的我，没再说别的。

烈士墓前，我激昂陈词：今天，我们来到这片圣洁的土地祭扫英雄的坟墓。应该说，作为现代的狼人，我们生活得比历史上任何时代的狼更幸福更自由。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如此富足的生活之下，竟还有现代狼人耻于谈及平等和仁爱……孩子们一片掌声。

“啊！啊！”狼校长爬上讲台，举起粗短的小黑手止住喝彩，“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

我最后大声说道：“孩子们，越是野蛮暴力充斥的蛮荒之地，我们越要有建立自己美好家园的信心！”又一片掌声如潮。狼校长顾不上许多，急匆匆地拖着孩子们的长队伍，狼狈地走了。

狼学生没看到我流到腮边的眼泪。他们在狼校长和狼老师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重新调整队形，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烈士墓。

我孤独地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和熙的春风拂过突兀的额面，擦干眼泪，我突然感到一阵无力，那种熟悉而遥远的独立旷野的孤寂重新淹没了我。刚才那个激越的我似乎已经追随学生走远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灵魂的躯壳，孤伶伶地落在鲜艳的彩旗后面……

“抡起镐头，一天一身汗，他就什么也不会想了。”狼王失望地对校长说。之后不久，我被解除聘约离开校园。

“明天你就下农田参加劳动，锻炼好了再回来。”狼王严苛的声音还没飘远，我已经背起行囊辞别他们。父母的教诲和对生活不言放弃的执着使我从不烦恼。

我每天和农民一起劳动，不遗余力，辛勤耕种。

清晨的田野被一层薄雾滋养着，我沐浴着山野清风，心内坦然。感谢上天给我一个闲适的机会，使我有时间把母亲交给我的那粒种子，小心地种在村口——我每天经过的路边——这是一棵会唱歌的野草。它慢慢长高向外蔓延，就像我饱涨的思念一样逐渐占据我的心房。我时刻谨记妈妈的教诲，尽力克制自己，保持君子风范。在行为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