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内七篇心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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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内七篇心解.txt人生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不要用自己的需求去衡量别人的给予,否则永远是抱怨。 序言
读庄子,最容易为庄子的表达形式所迷惑,其文字汪洋恣肆,意境雄浑飞越,想象奇特丰富,情致高迈旷达,给人以超凡脱俗与崇高美妙的感受,但对于庄子所表达的思想,则人感觉“身临大海,望洋兴叹”,又如“深入宝山,空手而归”,往往不得要领。
其实庄子表达的思想正是最日常、最生活化的哲理。用庄子的话说,就是道在蝼蚁,道在稊稗,道在瓦甓,道在屎溺。庄子所主张的“道”普遍存在于一切事物当中,道不离于日常生活。修道不必于日用平常之事外用功夫,只须于日常生活中无心而为,顺任自然。自然地生活,自然地做事,运水搬柴,着衣吃饭,涤器煮水,煎茶饮茶,道在其中,不修而修。
如果说《论语》是积极入世的政治哲学,那么《庄子》则是心灵超脱的生命哲学。儒家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方略,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讲的则是“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的道理。儒家讲的是“学成文武艺,贷与帝王家”,其理想是“甘为天子臣,敢为帝王师”,而道家却立志“不作帝王师,不为肉食谋”,其理想是“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
国学大师南怀瑾评议儒道两家的差异时说:“儒家是讲入世的,勇猛精进,百折不挠,它的精义是'工作’;道家在出世入世之间,行云流水,顺其自然,它的精义是'生活’。”
庄子所讲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表达的正是一种心灵的境界。庄子认为每一个人都可以是一个帝王(应帝王):虽然在现实生活,他可能是一个漆园小吏,可以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但在他的内心,他可以做自己心灵的主人,他可以超越生死,超越古今,超越万物,达到心灵的完善;虽然在现实生活中,他可能穷困潦倒,他可能形体残缺,但在他的内心,他可以顺应自然,可以虚己无心,可以做到“天地与我并存,万物与我为一”。透过庄子的表面上看起来超脱、冷酷的言辞,我们可以看到庄子对人生、生命、心灵的眷念和爱护。
庄子的文章结构很奇特。看起来并不严密,常常突兀而来,行所欲行,止所欲止,汪洋恣肆,变化无端,有时似乎不相关,任意跳荡起落,但思想却能一以贯之。
庄子不是干巴巴的说教,而通过一个个生动形象、幽默机智的寓言故事巧妙活泼、引人入胜地表达思想。庄子全书仿佛是一部寓言故事集,这些寓言表现出超常的想象力,具有石破天惊、振聋发聩的艺术感染力。
在
庄子笔下,我们看到他如何梦见蝴蝶、欣赏鱼乐、曳尾于涂、嘲讽权贵。他描写平凡人的不凡,如庖丁解牛、痀偻丈人承蜩、大马捶钩之绝技、梓庆鬼斧神工、轮扁得心应手等等。任何一样小技艺,只要长期专注去做,心无旁骛而乐此不疲,最后皆可登至化境,如有神助。这就是“道以艺载,技进于道”,庄子所追求的道实际上就是与真实的日常生活相关的一门生存艺术。
“人相忘乎道术”,庄子认为,人应该追求道,人应该在道术中生活。其实道也正是人的本性,只有道才能真正地给你带来快乐,带来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快乐。人生于道,正如鱼生于水。当鱼在深水中时,鱼就忘记了水的存在、也就忘记了自己。这个时候鱼和水是一体的,这个时候鱼是最快乐的。当人合乎道的时候,人也忘记了道,也忘记了自己。这个时候人才是最快乐的。正如庄子所说:当鞋子合适的时候,脚被忘却了。
庄子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超凡脱俗的不食五谷杂粮的人,而实际上庄子是一个入世颇深的深诣处世之道的人。庄子绝顶聪明,对于现实有深刻尖锐的穿透力。但庄子的这种“看透”不是“看破”,庄子的哲学是“以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不是消极避世的隐士,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道行者,更不是幻想乌托邦的自语者。庄子的看透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也是为了更高的追求。人生看透但不看破,事情看破了,就会不想做事了,人情看破,就会不想做人了;而看透则是刚刚好,事情看透,就会明白如何处世,人情看透,就会明白该如何处人。
所以,庄子要求我们放弃对物欲和名利的沉醉和争斗。庄子对于人间的斗争总是以批评嘲讽的语气,指出其中的执着、盲点与愚昧。人们常常为了外在名利的价值,而放弃了内在心灵的价值和生命的价值。人们所向往的富贵功名以及浮华享乐,无不让人付出人性遗忘或心灵遗弃的惨重代价。
所以,庄子告诉我们对待名利、生死要做到“虚己无心”,意思是你可以活着,你也可以拥有名和利,但只要你心里面不藏着名和利,不悦生恶死,不要被名利生死束缚住,顺应自然而为,方能解脱心灵。庄子倾心于精神的自由,求诸于个人心灵的安宁。
我们今天生活的世界:建筑物越建越高,但我们的境界却越来越低;高速路越修越宽,但我们的思路却越走越窄; 我们有了越来越多的食物,但营养状况却难以平衡; 我们能够运用的医疗手段越来越多,但健康标准变得越来越没准儿;我们的收入越来越高,但道德水准却未见突飞猛进;我们的开销越来越大,但快乐的获得越来越不易;我们的财富
在成倍地增长,但自身的价值却越来越模糊;我们的住宅越来越大,家却变得越来越小;我们拥有的知识越来越多,但判断力却越来越弱;我们已经征服了宇宙外层空间,但却好象遗忘了我们自己的内心世界。
对于今天的世界,庄子的思想可以作为调整人心的清凉剂,有一份清醒的作用。在庄子的思想世界里,没有僵硬的陈规,没有疲惫的奔波,也没有恐怖的空虚,更没有压迫的痛苦。接近庄子,你会感到释然,感到无忧无虑,感到自由自在。
在一个动荡喧嚣的环境中,庄子的思想映射出一片宁静的光辉。
闻一多先生说得好:“读《庄子》的人,定知道那是多层的愉快。你正在惊异那思想的奇警,在那踌躇的当儿,忽然又发觉一件事,你问那精微奥妙的思想何以竟有那样凑巧的,曲达圆妙的辞句来表现它,你更惊异;再定神一看,又不知道那是思想那是文字了,也许甚么也不是,而是经过化合作用的第三种东西,于是你尤其惊异。这应接不暇的惊异,便使你加倍的愉快,乐不可支。这境界,无论如何,在庄子以前,绝对找不到,以后,遇着的机会确实也不多。”
《庄子》是我们心灵的家园。
古人有“半部论语治天下”,我有“半部《庄子》慰天下”。“慰”说的是抚慰心灵,其意锲合《庄子》主旨,自不待言。我所说的“半部”指的就是庄子的内七篇。
从形式上看,庄子的内七篇是相当整齐的。内七篇中的每一篇的篇名都是三个字,而且和外杂篇只是草率地按照篇首的文字来起名不同,它们的名字都是对于该篇大意的概括。
从内容上看,内七篇明显地是围绕着一个的主题有次序地展开,这个主题就是心灵的超越。其原因正是因为内七篇是庄子本人所著,而外杂篇是出自庄子的后学,所以内七篇才会如此完整完美。
清代的屈复作《南华通》,于内七篇的结构也有这样的看法:“此七篇,所谓内篇者也,是庄子所手订也。《逍遥游》者,言其志也。《齐物论》者,知之明。《养生主》者,行之力。《人间世》则处世之方。《德充符》则自修之实。《大宗师》者,内圣之极功。《应帝王》者,外王之能事也。所谓部如一篇,增之损之而不能,颠之倒之而不可者也。”
本书执同样观点,按照内七篇的顺序分别讲述庄子的理想之道、修为之道、养生之道、处世之道、心灵之道、天人之道和无为之道。
理想之道讲如何看待人生。
修为之道讲如何与人相处。
养生之道讲如何看待生命。
处世之道讲如何与世相处。
心灵之道讲如何解脱痛苦。
天人之道讲如何获
得快乐。
无为之道讲如何改变世界。
理想之道—如何看待人生
《逍遥游》心解
《逍遥游》是庄子一书中的第一篇文章,也是庄子思想的第一个重要观念。庄子在这篇文章中编织许多超越人类知识上所能想象的自然和生活意境,引导人们打开心胸,丰富眼界,引发人们对更高明的人生境界的向往。同时,说出人类因知识上的限制,才会自限于小知之境而不自觉。逍遥是一种境界。
庄子在《逍遥游》中,开篇就讲鲲鹏的故事——“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重天之云。”——这种庞然大物给人带来一种震撼的感觉、让人眼目一新,惊讶原来天地之间还有这么一种动物,也算是神物了。鲲鹏这种既是鱼、又是鸟的动物,每年要从南海迁徙到北海,每次迁徙先“水击三千里”,然后再“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我们看天都要抬头向上仰望,感慨“天之苍苍”,而鲲鹏呢,“其视下也,亦若则已矣”,就是说向下俯视天地,然后说不过如此嘛,这是何等的气势。
在理解庄子讲这个故事的思想之前,我们先要理解庄子为什么用这种比喻的形式表达思想。其实,世界上最深奥的道理,就如同人最真挚的感情一般,是无法用语言文字来表达的,无论是何种语言,都无法完全表达。比方如何表达哭,惟有自己哭了才知道,正是这个道理。然而也有最精明的人,无法表达的事物,能够转个弯表达出来,即用比喻的方法来表达。因此世界上最高深的大宗教家就擅长运用比喻,释迦牟尼佛最擅长运用比喻,比如用莲花的比喻之类;耶稣也善于运用比喻;庄子也同样时常运用比喻。由于有时候不用比喻无法将道理讲清楚。
运用比喻就注重夸张,要将道理讲到极至,才可以真正地感动心灵。本篇伊始,庄子就达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要有这种气势才有感动人心的效果。因此我们不要由于这种极至的表达方式,而觉得庄子讲的道理大过玄乎,与我们日常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关系。相反庄子说的道理正和你的生命、人的心灵息息相关,和你怎样处世、怎样修身,和所有的人紧密相连。
其实庄子用鲲鹏的比喻就是要说明人和人之间在境界上的差别非常大。人和人之间物质生活上可以没有太大的差异,但在心灵的境界上却存在着巨大差异。农民和帝王差别大吧,刘邦、朱元彰都是农民出身,却做了开国君主,他们从小的玩伴呢,生活条件、物质条件都差不多,最后的成就却差别很大。这有点像赵本山《卖拐》中的经典台词
,“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秦朝末年,有一个人叫做陈胜,字涉,从小家境贫寒,为人耕地。一天,陈胜休息,在田埂上歇息,自怨自艾了很久,对着自己的同伴说:“如果以后发达了,互相都不能忘记啊!”大家都笑了说:“为人家做工的人,怎么可能发达呢?”陈胜不禁感叹到:“呜呼!燕雀怎么知道鸿鹄的志向呢?”
这和庄子所说的大境界是一样的。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境界、这种志向。如同人们嘲笑陈涉一般,蝉以及斑鸠也嘲笑大鹏说:“我们什么时候想飞就能够一下子飞起来,遇到榆树、枋树就停歇在上面;偶尔力气不够、无法飞到,落到地面就可以了。何苦要高飞九万里而到那千里迢迢的南海去呢?” 庄子说,这两只小虫鸟又懂得什么呢?
从本篇主旨来看,庄子如此夸张描述鲲鹏,就是要给人一种志向,展示一种理想的境界。你也可以像鲲鹏一样,从仰望天地到俯视天地这种角度的转变。这种转变并不是说你形体上发胖一些或者坐上飞机上往下看,就能转变的。这种转变更多的是一种境界上的不同,同样在人世间,大家生活的不一样,大家可能物质条件一样,但精神上差别还是相当大的。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这种物质条件,一般人整天愁眉苦脸的,但颜回过得美滋滋的。这种区别,在庄子看来就是境界的不一样。
唐朝禅师青原惟信说:“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体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老僧第一次“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和老僧第三个次“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区别,就是庄子所说的境界不同。
庄子讲了一个故事来说明境界的高下之分,战国时期,宋国有一家人发明了一种防冻护手液,世世代代以漂洗丝绵为生,而有个路过的人听说了这个药方,于是出一百两金了买了下来,来到正和越国交战吴国,送给了吴王这个防冻护手液的秘方,于是吴国的将士有了防冻护手液,冬天耍起刀枪来没有了障碍,于是有了大败越国。这位路人因此得到了吴王的封侯的赏赐。同样的东西,有人用它来封侯拜将,有人却只会用它来漂洗丝绵,这就是境界的高下之分。
我们看人,也有同样的情况。有些了不起的人,当他没有出来的时候,你东笑西笑,最后自己变成小鸟了。2007年初热播的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讲的是五代十国的故事,五代十国是一个混乱的年代,短短50多年,出现了几十个国王和皇帝。从剧情来看,巩莉饰演的王后,
是从梁国嫁过来的。梁国指的是后梁,五代十国的第一个小朝代,开国皇帝是朱温,也叫朱全忠。巩莉扮演的应该是朱温的女儿。这个朱温在没有当皇帝之前,妈妈带他三兄弟给人家帮工,他自己也要去干活。老板一天到晚骂他:“你这个家伙个子蛮大的,活却懒得干,还光吹牛。”他实在给骂气了,就说:“你们这些人都是乡巴佬,光知道盖房子,置财产,我们大丈夫做事,你懂得个屁啊!”老板很生气就要打他,老板的妈妈劝阻说:“不能打,这个孩子将来前途无量,要好好对他。”老太太问朱温:“你这个不肯干,那个不肯干,究竟想干什么?”他说:“我想借杆打猎的枪,到山里给你打打猎,弄点好菜给你吃吃。”老太太说:“好吧,你要什么都帮忙。”后来朱温当了皇帝,对老板的妈妈好得很,把她同自己的妈妈一起接来,很感谢她。朱温看到那个老板恨不得把他宰了,让人传话说:“你这个家伙,眼光那么小,看人看不起。”因此我们看人一定要看其境界,不能在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看人要眼光放大一点,以免自己沦落为小鸟小虫之类的人。
庄子说:到近郊的草丛中去,一天在那里吃上三顿,回来了肚子还饱饱的;假如走一百里路呢?就大不同了,得带一点干粮,要花个两三天才能回来;如果走一千里路,那就要准备足两、三个月的粮食了。
庄子一生漂泊不定,应该会喜欢旅行,告诉我们出门该怎么准备,实际上他讲的是人生的境界。前途远大的人,就要有远大的计划;眼光短浅,只看现实的人,他抓住今天就好了,没有明天;或者抓住明天,不晓得有后天。有一种人今天、明天、后天都不要,他要永远。
有位宗教改革家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有三个人在工地里干活,问第一个在做什么,他说在砌砖,问第二个人,他说在造房子,问第三个人在做什么,他说“我正在建造一座伟大的教堂。”三个人干着同样的工作,却有着不同的心态,境界上的差异决定他们今后成就的不同,这是无庸置疑的。
庄子说,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意思是小聪明赶不上大智慧,寿命短比不上寿命长。清晨的菌类不会懂得什么是晦朔,寒蝉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春秋,这就是小年。楚国南边有叫冥灵的大龟,它把五百年当作春,把五百年当作秋;上古有叫大椿的古树,它把八千年当作春,把八千年当作秋,这就是大年。小知和大知的区别、小年和大年的区别,并不在于数量上的大小差别,而在于境界高下之分。所谓小大之辨,其意正是境界高下之分。
什么样的人生境界才是高呢?用庄子的话说,怎样才
算逍遥呢?
庄子说,道德修养高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在庄子眼里,只有这样的“至人”、“神人”、“圣人”,或者庄子以后提到的“真人”,才是达到了逍遥境界的人。从庄子的描述,我们可以发现,庄子所说的逍遥既不是形态上含义,你飞来飞去不是逍遥,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含义,你获得的名和利,拥有了财富和权力,可以为所欲为的意思,更不是你什么也不做、无所事事的意思。
排除以上几种可能,我们可以说庄子的逍遥,首先是种内心的状态,这是庄子逍遥游的第一层含义。
庄子认为境界高下的标准是内在的、内心的,而不是外在的、物质的。所以庄子说,全世界的人都称赞你,你也不会变得更加上进;全世界的人都诋毁你,你也不会灰心沮丧。这样的人才算是高人,他自己内心有一杆秤,外在的荣辱毁誉,从来都不当一回事。
庄子举了个尧让天下的例:尧准备把天下让给许由,对许由说:“太阳还有月亮都已升出来了,然而小小的火把还在不停燃烧,它要跟太阳和月亮的光芒一较高下,不是很困难吗?季雨及时落下了,还要不停地浇水灌地,这么费劲的人工灌溉对于整个大地的滋润,不是毫无用处吗?先生倘若可以居于帝王的位置天下必定会取得大治,然而我还空居这个位置;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能力有限,请准许我把天下托付给你。” 尧觉得天下要由更贤德的人来治理。但许由不愿意,他答道:“你管理天下,天下已经取得了大治,而我却还要去替换你,我是为了名吗?'名’是'实’所派生出来的不怎么重要的东西,我将去获取这不怎么重要的东西吗?意思是,你让天下给我,让出来的仅是虚名而已,我怎么能接受呢?
世人拿名利来衡量自己价值的标准。庄子认为这是世俗的观念,不足道也,关键在于你实际上如何,你内在的价值如何。
我听过这么一个故事:
日本有一位白隐禅师,道行非常高深,颇有名气,门徒也有许多。白隐居住的禅寺旁边有户人家的姑娘怀孕了,姑娘的妈妈义愤填膺,非要她说出“肇事者”不可。由于姑娘常常去禅寺玩,被逼无奈,只好撒谎说:“是白隐的。”
姑娘的妈妈来到禅寺找到白隐,哭闹了一番,白隐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后,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淡淡地对姑娘和她妈妈说:“是这个样子的吗?”
小孩生下后,姑娘的妈妈又当着寺院全部僧人的面交给白隐,让他喂养,白隐将小孩接过来,
小心翼翼地抱到自己房间,嘱咐人好好照顾。
就这样过了许多年,姑娘最终无法经受良心的折磨,向外界说明了真实的情况,并带着家人到白隐的面前赎罪,白隐面色坦然,仍是淡淡地说了句:“是这个样子的吗?”然后把孩子还给那位姑娘。
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受侮辱、受委屈,一点也不辩论,这种修行,实在不容易。我们被人冤枉,受到委屈,没有关系,总有人会理解的;大家都不理解,没关系,时间会为你洗清一切;时间都无法洗涮你的冤屈,没有关系,老天爷不会冤枉你。
别人在意的屈辱,庄子不放在眼里,同样别人在意的荣耀,庄子也不太在乎。
中国历史魏晋时期,被后人称之为“魏晋风度”推崇的就是庄子的这种思想。
在1600多年以前的晋朝时代,发生了一场历史上颇有名气的以少胜多的战役——淝水之战。公元383年的冬季,寒风凛冽,大地抽噎,东晋城里一片慌乱。前秦的统帅符坚依靠自己统一北方以后的广阔天地,带领百万大军,战将数千,起兵攻击东晋,要占领江南地区。东晋的君主晋孝武帝司马曜,指派那时的宰相谢安以八万兵马抵挡前秦百万雄师。
谢安在面临强敌时,依然镇定自若。他和平时一样下棋,弹琴,喝酒,吟诗,有关大战的事只字不提。东晋的领军大将谢玄是他的侄子,看到叔叔这个样子,不禁心急如焚,连忙到谢安的帐里询问叔叔的破敌打算。谢安仅仅是随口说了句“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就没有下文了。
谢玄回去后忐忑不安,又不敢接着问下去,可又觉得不安心,就同大都督谢石(谢安的弟弟),辅国将军谢琰(谢安的儿子)一起去探望谢安。三个人来到府上,谢安就知道他们是为大战的事情而来。可是谢安却对御敌的事情守口如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他吩咐家属和妻妾,一起到东山别墅旅游观光。山林里,小溪附近摆下了棋局,谢安跟兄弟以及子侄轮流对弈,开始了一场车轮战争。谢玄暗自焦急,但又没有胆量询问。谢石是谢安的弟弟,他明白自己只能空有一个大都督的名分,有谢玄在,也就什么都不询问了。谢安从从容容,下棋如行云流水一般,下得挥洒自如,如鱼得水。而谢石、谢琰和谢玄他们三个,一个个顾虑重重,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心里担心着战争的事情,棋下的前后矛盾,要么是昏招败招,要么是漏招臭棋。一个个就都输了。直到太阳下山谢安才尽兴回家。
经此一事,他们三人受到谢安的感染,认为谢安必定是成竹在胸了,因此回家后,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各自练好自
己的兵马,兵民们看到了,也是人不害怕,国不慌乱。军民齐心,厉兵秣马。
终于在淝水两军的大战役中,晋军彻底战胜了秦军,创造了以少胜多的战绩,取得了淝水之战的最终胜利。
胜利的消息传到了晋朝,谢安那时正和客人在下棋,家属送上谢石、谢玄的书信,他稍微看了一下,对于里面要说之事早已心中有数,就随手将信放在一边,仿佛没事发生一般,接着下棋。宾客问信里写些什么,谢安不动声色地回答说:子侄之辈已经破敌了。
庄子逍遥游的第二层含义就是“无待”,也可以称作逍遥无待,意思是不需要依靠外在的事物。要做到无所待,它意味着你要保持内心的绝对平静,对外界没有任何渴求。
什么叫有待?举个例子说,有一位朋友,他在高中的时候立下一个志愿,他说我的人生就是要买一个某某牌子的汽车,然后要买一座洋房,然后洋房要有游泳池。然后他就开始读律师,考律师,活得非常辛苦,展开他接下来奋斗的三十年,他其实为的是什么?他为了汽车、洋房,当然有人的幸福就是在汽车洋房。其实人的很多奋斗是挂在某一个东西上面,这就是有所待。
西方哲人说,幸福是什么,就是你所期望的与现实一致,或者说期望的少于你得到的。什么是痛苦,期望值与现实的落差,落差越大,痛苦越深。所以对外在事物的期望值过高,就是你有所待的意思。
庄子还举了个“列子御风”的例子:列子对于世俗上名利从来不放在心上,这个境界已经很高了。但他喜欢出游,常常御风而行,就是像神仙一样腾云驾雾,并且一飞就是半个月才下来。
御风而行很了不起,算是逍遥了吗?这不是本事挺大的了吗?庄子认为,列子要靠着风才能飞行,这还是有所待,不算是逍遥。这就像你虽然有钱有势,甚至买得起私人飞机,但是你的飞行,还得靠着飞机。甚至你的生活依靠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了,你的欲望也变得越来越大,总有你满足不了,正如西方哲人叔本华所说,欲望就像钟摆一样,你得到了就空虚,你得不到就烦恼,心灵处于空虚和烦恼之间,这样怎么能算是逍遥呢?
庄子认为,只有达到无所待的境界才能说是逍遥。所以,庄子的“逍遥”并不是通常以为的很自在、很快乐的意思。爱怎样就怎样就不叫做逍遥。其实庄子是一种让人最不自由的学问:你要是爱怎样就怎样,庄子会说,你这样做你的心就会乱,那样做你的心就会坏,生气也不行,难过也不行,连人家说你好你高兴也不行。因为逍遥就是免除于一切的等待,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逍遥是全世界
最不自由的活动。但是,如果你把内心从外界中解脱出来,你的心灵不再受外界的波动,你就达到了逍遥的境界,这种逍遥才是全世界最自由的活动。庄子用“无己、无功、无名”这“三无”来描述逍遥,当然这“三无”是要用内心的标准来衡量,用外在的标准来看你可以非常成功、也很出名,但你内心要做到“无己、无功、无名”,这样才算是逍遥。庄子并不排除你在世俗上的功名,但你不要让外在的东西束缚了你的心灵,你要明白外在的东西并不会给你带来内心上的幸福。
庄子逍遥游的第三层含义就是无用之用。
讲完无所待,容易让人联想到儒家的“存天理、灭人欲”,或者佛家的“四大皆空”,似乎庄子好象是很消极的。这真是天大的误解。庄子怎么会是消极的?我只看见一个“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的庄子;我只看见一个“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的庄子。真正达到了庄子的逍遥境界的人生一定是行为积极、心灵富足的人生。
但世人难以理解逍遥的境界,无怪乎庄子感慨地说:“瞎子怎么能领会文采的美观,聋子怎么能听到钟鼓的美声。达到了逍遥境界的人,他与万物合为一体,他的道德充满万物。人们希望他来治理天下,但他怎么会愿意劳力废神地把天下当回事。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他,滔天洪水淹不了他,天下大旱得溶化了最坚硬地石头,也伤害不了他。学了他的一点点尘垢秕糠,就能够陶冶出尧舜来。”
其实,人们之所以会误以为庄子主张消极的人生,主要因为不理解庄子所说的“无”的概念。所以要理解庄子的积极意义,你必须转变观念,要重新认识“无”这个字。这个字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一个字,也可以说是最难的一个字。要理解这个字,一个哲学家穷尽一生也不一定说得明白。所以我们按照庄子的思路,来理解“无用之用”。
庄子为了说明“无用之用”的道理,庄子讲了个故事。
惠子告诉庄子说:“魏王将大葫芦种子送给了我,我把它种在后院,结了个大葫芦,有五石容积。用大葫芦作为容器去装水,它的底部太薄无法承受水的重力。将它剖成瓢舀水舀汤舀酒呢,太大了,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容纳。这个葫芦够大了吧,但大而无用,我只好一锤子打破了它。”庄子说:“先生确实是不善于运用大物品啊!你拥有了五石容积的大葫芦,为什么不考虑将它做成腰舟,去漂流江湖,却担心葫芦太大没有地方放?如此看来先生你真是愚
不可及啊!”
在庄子看来,不能理解逍遥游的境界的人,就像惠子不知大葫芦有什么大用一样,就像那位宋人不知道秘方有什么大用一样,他们只会用平常人的眼光看待事物,不知道事物的真正大用途。尤其是通常人们理解不了“无”的大用途。其实,庄子的“无”,并不是真正的无,更不是对外在事物的视而不见,而是在心态上、在心灵境界上的“无”,就像这个葫芦,它的内心是空虚的。
在心态上放空自己,让心灵回归“无”的境界,你心可以像大鹏一样升到九万里的高空,体会自上视下的感觉,你内心也可以像鲤鱼一样,以潜入大海。体会虚薄若谷的感觉。
再回头看看东晋名士谢安的例子,他在外可以功成名就,但他内心却不藏名利。不刻意追求名利,反而得到了名利,正所谓“有心栽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就是说,你抱着无的心境处世的时候,你收获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谢安年轻的时候,就思维敏捷,行为沉着冷静,风度优雅高尚,写得一手工整的行书。东晋初年的许多名士如王导、桓彝都觉得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少年时就很出名。
可是谢安并不获得高官厚禄。东晋朝廷开始是征召他进入司徒府,之后又让他担任佐著作郎,都被谢安以患病为理由拒绝了。接着,不想当官的谢安干脆到会稽的东山居住起来,和王羲之、许询、支道林等名士名僧经常来往,出则游山玩水,入则吟诗属文,挟妓乐优游山林,就是不想做官。那个时候担任扬州刺史的庾冰景仰谢安的声名,好几次地命令郡县官吏催逼,谢安没有办法,只好赴召。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又不干了回到会稽。之后,政府又曾几次征召,谢安依旧没有答应。就因为这样引起了许多大臣的反感,一个个都上疏谴责谢安,所以朝廷作出了让谢安终身禁用的决定。
可是谢安却不放在心上,坦然自若。
尽管谢安不想出山,但那个时候的士大夫却都对他寄予厚望,以至常常有人说:“安石不出,将如苍生何?”他夫人刘氏,看着谢氏家族里面的谢尚、谢奕、谢万等人一个个都身居要职,惟有谢安不想做官,就对谢安说:“相公难道不应该跟他们一样吗?”谢安掩鼻回答说:“只怕难免吧。”果不其然,升平三年(公元359)爆发的谢万被废黜事件,最终逼迫谢安踏上仕途。
谢安仕途的起起落落,直到功成名就的水到渠来,不正说明了庄子虚已处世的积极意义吗?
庄子逍遥游的意义就在于它解放人的心灵,提升人的境界,它的一种全新的视角来解读人的心灵、人的生命,它以一种更高的境界来看待世界万物。这就
是逍遥游的境界说。
在庄子看来,鲲鹏的逍遥游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在鲲鹏展翅之前,鲲鹏要经过长时间的酝酿和默默耕耘,才能从现实中超拔而起,另外开辟一个飞扬活跃的精神境界。而不是像那些小虫鸟一样,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满足、自我陶醉,便自认为是逍遥。庄子说,“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意思是风聚积的力量不雄厚,它托负巨大的翅膀便力量不够。所以,鹏鸟高飞九万里,狂风要在它的身下,它要凭借风力才能飞行。背负无量无边的青天,此时就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它飞到南方去了。庄子所说的“积厚”意味着,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或修道还没有成功的时候,或者倒霉得没有办法的时候,就要学会“沉潜”在深水里头修炼,潜龙勿用。修到相当的程度,才能一飞冲天。庄子所说的“背负青天”,就表示一个人修行得道的状态,青天是无量无边,是一种虚空的境界,背负着这样的青天,也就是老子所说的“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所以庄子教育我们要从内心认识自己、从内心认识生命,从而更加的爱自己、爱生命。如果你是一个爱自己的人,一定会希望自己每天过得很快乐,把那些不快乐的事情都可以把它丢掉,这样可以更快乐,这就是逍遥的积极用意。世界被思想推动,人被信念推动。今天人们把握外在世界的能力增强了,但掌握自己内心世界的能力却越来越弱。这就是庄子今天带给我们的启示,内心的世界是充满力量的,心灵的力量是无穷的,关键就在于你能不能转变观念,让心灵来主导你的世界。
我听说过一个这样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大师对人们说,他正在修炼一种法术:能够让大山移动。过了几十年后有一天,他开始为大家表演移山的法术。他站立不动,朝着大山振振有词:“山快点过来,山快点过来…”,念了很久山还是纹丝不动,到了傍晚,大家开始怀疑大师的移山术说:“大师,山一定没有过来。”大师听见此话之后,就开始一边念一边向前走,没过很长时间,就走到了山脚下。这个时候,大师就站在离大山很近的地方,说道:“大家看,这次山究竟有没有过来呢?”众人一听感到很纳闷,这算什么移山术!此时此刻大师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山不过来那么我就过去,这便是我几十年修炼的移山法术。”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这和庄子的“逍遥”正是一回事,你要依靠山过来,不如你自己过去。你自己过去这正是一种积极的心态
。
为什么有的人就是比别人更有成就,能够赚更多的钱,拥有更好的工作更知心的朋友更健康的体魄,整天开开心心地过着更高质量的生活,仿佛他们的人生就是比别人有意义。而很多人终其一生的忙碌着却只能勉强糊口。事实上,人和人之间的差异并非很大。但为何有很多人能够取得成功,可以战胜困难去创造事业,有些人却做不到?
很多心理学专家研究后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即是人的“心态”。一位思想家曾经说:“你的心态便是你真正的主宰者。”一位伟人曾经说:“不是你去驾驭生命,就是生命驾驭你。你的心态决定着谁是坐骑,谁是骑师。”
一个人是不是能够取得成功,关键在于他的态度!成功人士和失败者之间的不同点在于:成功人士一直用最乐观的思维、最开朗的态度和最有效的经验引导以及操控自己的人生。失败者则恰恰相反,他们的人生总是被从前的各种失败和顾虑所控制着。
有些人总喜欢说,他们现在的境况是别人造成的。这些人常说他们的想法无法改变。但是,我们的境况不是周围环境造成的。说到底,如何看待人生把握人生由我们自己决定。成功学家总结说:心态决定行为,行为决定习惯,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这很有道理。
在做一件事前,有的人常在心中对自己说:可能不行吧,万一怎么样怎么样,结果可能还没去做,他就没有信心了,事情十有八九就会朝着他设想的不利方向发展。
有这么一个故事:
一天深夜,在漆黑僻静的马路上,一个小伙子的汽车出了故障:汽车爆胎了! 小伙子找遍了所有的工具箱,还是没能发现千斤顶。怎么办呢?这条路一时半会都很难有车辆过来,这时他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灯火明亮的房屋,于是他决定去那里找别人借千斤顶。
途中,小伙子总是在想:“如果没人在家该怎么办?”“如果他们家没有千斤顶怎么办?”“如果那人有千斤顶,却不愿意借给我,那该怎么办?……”
顺着这样的思维想下去,他越想越愤怒,当来到那间屋子前,门开了,主人才走了出来,他朝着别人当头就是一句:“小气鬼,你那千斤顶有什么了不起的。” 弄得主人非常莫名其妙,认为他是个疯子,“砰”地一下就将门关上了。
在这件事中,年轻人走进了一种常见的“自我失败”的思维模式中,经过不停的否定,他实际上己经对借到千斤顶失去了信心,认为肯定借不到了,及至到了人家门口,他就情不自禁地破口大骂了。在我们平时的生活中,也有许多人会对自己做出一系列不利的推想,结果就真的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
道理确是如此:如果你不能改变环境,你就适应环境;如果你不能改变别人,你就改变自己;如果你不能改变事情,你就改变对事情的态度。
本篇庄子的理想境界正是本篇名“逍遥”,庄子所说的逍遥是要教会我们积极的对待人生,积极地对待我们的生命、我们的心灵。你可以不是世界的主人,但你一定要成为你心灵的主人;你可以“不遣是非而与世俗处”,但你不要让你的心灵随波逐流,任由外在物质和内在物欲左右,文明就是克服外在物质和内在物欲束缚的过程。庄子以逍遥游来激励人们追求心灵的超脱,希望人们不要以物质的标准为自己人生的理想,而希望人们用心灵的标准来确定自己的人生理想。
日本有位颇有名气的武士信重对于天堂地狱的说法无法理解,因此他前来请教白隐禅师。
信重问:“世界上真的存在天堂和地狱吗?”
白隐反问他说:“你是干什么事情的?”
“我是一名武士”信重非常骄傲回答。
白隐不屑一顾地说:“武士?我看不出你的样子和乞丐有什么分别?”
信重听了,马上火冒三丈,将剑拔了出来!
“地狱之门就从这里敞开”白隐慢慢说。信重心中突然一沉,立刻有所领悟,于是把剑收了起来,向白隐深深地鞠躬。
“天堂之门就从这里打开”白隐欣慰地说。
有基督教史诗美誉的《失乐园》和作者密尔顿在瞎眼后,也发现了同样的真理:“心灵的运用和心灵的本身,就能把地狱造成天堂,把天堂造成地狱。”
拿破仑和海伦·凯勒,就是密尔顿这句话的最好例证:拿破仑拥有一般人所追求的一切——荣耀、权力、财富——可是他却说:“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过一天快乐的日子。”而海伦·凯勒——又瞎、又聋、又哑——却表示:“我发现生命是这样的美好。”
你的心灵境界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由你自己选择。
修为之道—如何对待世界
《齐物论》心解
《齐物论》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属于认识论的范畴,庄子主张人们在认识上的相对性,没有绝对正确的观点、也没有绝对的是非标准,但实际上,庄子对社会上各种观点的正确与否没有太大的兴趣,庄子更多地是关心是实践的问题、关心的是生命的主题。庄子发现人们常常喜欢在认识问题上钻牛角尖,内心充满了排斥他人观点的绝对性意见,有我无你,辩个你死我活,于是生命的精彩就被这种认识论上的纠结给遮盖了,心胸愈来愈窄,境界愈来愈小,距离逍遥游也就愈加地遥远了。于是庄子用齐物论来为人们卸下繁重的心理包袱
,从而为追求更高的境界打开心灵的窗口。可以说,齐物论对于生命的关注一点也不亚于庄子的内七篇中的其它文章。可以明确的说,庄子齐物论的主旨是关于生活态度的问题,而不是关于知识的问题。庄子的“齐物论”就要希望世人能够放弃万事万物的差异,放下分别心,更要放弃争论,摆脱有形的物体对无形的生命的束缚,学会用心灵来观照世界,从而达到一种“丧我”的人生境界。一句话,通过认识到“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而达到“不遣是非而与世俗处”的修为。齐物是一种心态。
人的生命能量是有限的,每天都需要不断补给,同时也在不断消耗。当生命能量的补给少于消耗时,这就是人到了老化阶段。所以中医会告诉我们,不要浪费生命能量。肉体上的过多消耗是一种浪费,比如你今天跑出去玩了一整天,玩得很累回来,这是一种能量的消耗,但这种浪费可能能够促进你的吸收功能,增加你的补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补充回来。真正浪费能量最大的是在心灵里面的浪费,比如说生气和烦恼等等。俗话说,“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就是这个道理。同样的,庄子也认为情绪大起大落会伤害人的生命力,而其中最可怕的伤害就是辩论和争斗,辩论和争斗是从一个人的心里面损耗一个人的生命能最厉害的方法。
庄子主张,“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意思就是只要具备人的形状就可以了,无需有人的刻意地用情。有人之形才能生活在人群中;无人之情,则是非到不了自己头上。
喜欢辩论的惠子听了庄子这个观点,就反问道:“人本性是无情的吗?”
庄子说:“是啊!”
惠子说:“人若无情,干吗还叫人?”
庄子说:“道赐人以外貌,天与人以形体,怎么不叫人呢?”
惠子说:“既然叫人了,怎么会无情呢?”
庄子说:“你说的情,不是我说的情。我所说的无情,是要人不以好恶之情伤其身,自然生存而不益生。”
惠子说:“不益生?不去人为地增加生命,怎么会有生命,怎么会有身体?”
庄子说:“我不是说了吗?道与之貌,天与之形,不要以好恶伤其身,就是不益生。如今你却放纵你的心神,耗费你的精力,倚树而吟,据梧而瞑。天给你以形体,你却拿来争执坚白之论。”
在这个故事中,喜欢辩论的惠子虽然头脑聪明、口齿伶俐,但却不懂得齐物的道理,不懂养生之道,不知内充其德,只是外神劳精,以致形怠心倦,现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就是因为惠子总是以为自己的观点绝对正确,总以为争论就能得出正确的观点。其实无
知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自以为是。
庄子说:具有真正的大智慧的人往往是心胸宽广而豁达的,相反,那些只有一些小聪明的人却会抓住细枝未节不放手、斤斤计较于小事;与大道相符合的言论如同猛火烈焰那样喷薄而发,而拘于智巧的言论则是非常琐碎、没完没了地讲述细节。他们在睡觉的时候神魂交构,睡醒之后身形清爽起来;开始与外界互相感应,每天都忙于勾心斗角。有的呆滞而缓慢,有的则故作高深,有的谨小慎微。小的问题出现就惴惴不安,大的惊恐就吓得魂不守舍。他们说话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迅速而又绝对,因此是非由此而生;他们内心之中充满了各种计划,并把它们像盟约誓言一样坚守,那就是说带着自己的目标等待机会。他们的衰败就像那秋冬枯零的草木,他们在一点点的消亡下去;他们所从事的各种事情沉缅于其中而占去了他们的生命,他们根本无力再恢复到最佳状态;他们封闭的心灵就像是被绳索缚住了一样,这证明了他们的衰败,他们难以再恢复活力和朝气。欣喜、愤怒、悲哀、欢乐将交替困扰他们,忧思、叹惋、反复、恐惧将接连折磨他们,他们躁动不安、奢侈放荡、情张满涨、矫揉造作。就像从中空的乐管中发出的乐声,又像由地气蒸腾而生长出来的菌类。这种种情态在他们面前日夜轮番更换与替代,但是产生的原因却没人能说清。算了吧,算了吧!如果明白了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不就也弄明白了这种情形是由何而生的吗?
庄子批判争论,首先是在心态上批判。庄子认为追求真理至道的人,应该有一种舒适愉悦的心境,因为自然的奥秘本也是如此的逍遥自适,庄子观念中的“道”就是一个“逍遥自适无目的有巧妙的造化安排”因此真正追求道的人在与人交流观念之时,也应该表现出一种自在轻松的情怀,但是我们看到庄子所说的这些小智慧的人那一个不是好强雄辩、勾心斗角、损人害己、彼此伤害呢?那一个人物展现了自得其乐的宁静舒适之胸怀呢?所以他们从生活情调上就已经悖道远甚了。所以庄子在进行理论上的否定世俗议论之前,要先在生活情调上予以辛辣的讽刺,那些在理念的战场上耗尽心神、消亡精力的人们,真是人间最悲哀的人,口口声声追求真理,其实正是距离真理最为遥远的人物哩。
社会议论众说纷纭,各不相让,成为思考这些问题的人们堕入痛苦的深渊,庄子期望为其解脱桎枯,为了彻底根除人们无休止争论的习惯,庄子要引导人们思考关于认识的根本性问题,庄子从知识的绝对性问题下手,对于所有的社会议论在理论的建构上瓦解它们的绝对性。
人们之所以去争论不休还有一个认识论上的原因。这种认识论告诉人们事物有一个绝对真理,人的判断也有一个是非标准。庄子告诉人们这种认识论是错误的。
庄子拿这三个生活中人们最关心的问题为例子:一是住,什么是最好的住处?二是食,什么是真正的美味?三是色,什么是真正的美色?
庄子说,人们在潮湿的地方睡觉就会使腰部患病甚至会诱发半身不遂,泥鳅也会如此吗?在高高的树木上居住会让人们心惊胆战、坐立不安,猿猴也会如此吗?人、泥鳅、猿猴三者究竟谁的居处的标准是唯一正确的呢?人吃牲畜的肉,麋鹿吃草芥,蜈蚣吃小蛇,猫头鹰和乌鸦则吃老鼠,人、麋鹿、蜈蚣、猫头鹰和乌鸦这四类动物谁吃的才是真正的美味佳肴?猿猴把猵狙当作自己的良偶,麋喜欢与鹿交配,泥鳅则与鱼交尾产子。毛嫱和丽姬,算得上是人间的美女了,但是鱼儿看见她们和见到其它的人一样会深深地潜入水底,鸟儿见了她们也一样会疾疾地飞走,麋鹿见了她们照样撤开四蹄飞快地逃离。人、鱼、鸟和麋鹿这四者究竟谁的眼中看到了真正的美丽呢?
既然在生活中大家最常见、最关心的问题上,都没有一致的标准,那我们为什么还老要争论呢?
庄子说,如果我和你辩论:假如你赢了我,难道就说明你肯定是对的,我肯定就是错的吗?如果我赢你,我一定对,你一定错吗?假如我赢了你,我就一定是对的,你就一定不对吗?是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人对、一人错吗?还是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对、一个人错吗?还是我们二人都对?还是我们二人都错?我跟你都不知道。抑或是我们两个人都是对的?或者是我们两人都不对?我们俩谁也不知道。世人受到辩论本身的昏昧不明,谁来决定我们谁是对的?世人受到辩论本身的蛊惑变得迷惑不清,谁又能决定我们孰是孰非呢?让跟你意见一样的人来决定?他意见都跟你一样了,怎么决定谁是对的?让和你意见一样的人来决定吗?他意见已经和你一致了,他当然会说你是对的。让跟我意见一样的人来决定?他意见都跟我一样了,怎么决定谁是对的?还是让和我意见一样的人来决定?他意见已经和我一致了,他当然会说我是对的。让跟我们意见不一样的人来决定?他意见都跟我们不一样了,怎么决定谁是对的?让跟我们意见不一致的人来决定?他意见和我们相左,当然会说我们都是错的。让跟我们意见一样的人来决定?他意见都跟我们一样了,怎么决定谁是对的?那么让赞同我们观点的人来决定?他已经同意我们的观点了,当然会说我们是正确的。既然我们和其它人都不能决定孰
是孰非,那么由谁来决定?
庄子这么一番绕口令式的论证,其哲学上造诣我们就不说了,但他的良苦用心,我们要理解,他就是要告诉人们,不要争论。
中学时期就学过“盲人摸象”的故事。这个故事不但非常有意思,而且其中蕴含的道理也历久而弥新,不断地促人反思。故事里,6位盲人分别摸到了大象的一个部分,他们分别坚定地认为大象是一堵墙、一支矛、一条蛇、一棵树、一个扇子和一根绳子。他们争论不休,坚持己见,始终谁也说服不了谁。
几百年以后,这样的故事还在重演。人们看到了世界的一小部分,就夸大这部分,宣称他看到的版本是唯一正确的版本,争论就是这么产生的。
我们现在知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真理,也没有绝对的客观,当然也就没有绝对的是非标准了。你自以为你对了,其实你也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的结论而已。所以,当我看到这样的宣称的时候,从来没有怀疑过说话的人看到了一部分真实的世界。但问题是,他看到的并不是全部。我呢?也是一样。
所以,我们要意识到每个人只能看到世界的一小部分,和历史中的这一个瞬间,我们对这个世界会更加好奇和理智。只能看到世界的一部分并不会妨碍我们形成自己的观点,但是我们可以比六个盲人做的稍微好一点的地方是,当我们表达观点的时候多一些对别人观点的尊重,并且时刻提醒自己,自己看到的仅仅是世界的一部分这一事实。
20世纪著名哲学家波普尔提出了一个“无限逼进真理”的理论,意思是我们的认识没有办法一下子达到真理的境界,但我们可以一步步的变得更加正确,从而逼进真理。既然学术上都没有绝对的真理和标准,那在生活又何必处处争个是非呢?当然学术上的争论有助于科学技术的发展,但生活又不是做学问,用不着那么斤斤计较。记住德国作家歌德的名言,“理论是灰色的,只有生命之树常青。”
著名作家王蒙写过这样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甲某说“四七是二十七”,乙某则说“四七是二十八”,两人都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为此争得面红耳赤,最终扭打到县太爷那里,县老爷问清楚是乙某坚持“四七等于二十八”,于是让衙役痛打了乙某的屁股,并将甲某无罪释放。
表面上看来,这位县太爷真是糊涂透顶,坚持真理(四七等于二十八)的人反而要挨板子,坚持谬误(四七等于二十七)的人却反而毫无责任。但是,当人们仔细品味之后,就会发现这位县太爷在表面“糊涂”的背后反而透出了几分睿智:四七等于二十八是一个妇孺皆知的道理,不
言自明的常识,你和同一个胡说八道的混蛋争来争去,难道不是更加糊涂,更加应该挨板子吗?
美国人际关系学家戴尔·卡耐基也主张与人相处要避免争论,他说,避免争论就如同避免毒蛇和地震一样。他讲了他亲身经历的一个故事:
有一天在伦敦的一个晚上,卡耐基受邀参加了一个晚宴。席间,坐在卡耐基旁边的一个人讲了一个幽默的故事,内容是从这句话展开的:“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我们的结果早已注定。”
那位来宾认为这句话出自圣经。但他错了,卡耐基知道这句话,而且很熟悉,对于它的出处十分肯定。于是为了赢得别人尊重、显示自己的优越性,卡耐基主动纠正了他的错误。但是这位来宾仍坚持己见:“什么?出自莎士比亚作品?不可能!荒唐?选这句话出自《圣经》,我肯定。”
这位讲故事的来宾坐在卡耐基的右边,卡耐基的老朋友甘蒙特就坐左边,他研究莎士比亚作品已有多年。所以,那位讲故事的来宾和卡耐基都同意把这个问题交给甘蒙特先生去决定。甘蒙特听了,在桌子下面踢了卡耐基一脚,然后说:“戴尔,你弄错了,这位先生是对的,那句话确实出自圣经。”
那晚,在回家的路上,卡耐基问甘蒙特:“你知道那句话出自莎士比亚的剧作,不是吗?”
“是的,当然,”他答道,“出自《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场。可是戴尔,我们都是庆功宴会上的客人,为什么一定要指出别人的错误呢?这样就能让别人喜欢你了吗?为什么不给别人留点面子呢?他并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他不想要这个。为什么要和他争辩呢?要永远避免正面冲突。”
这一下让卡耐基蒙了,因为卡耐基当时是一个固执、爱争论的人。并且卡耐基上大学时,学的是逻辑学和辩论,并参加了辩论比赛。毕业后,还到纽约教授辩论课程。
但自从那之后,卡耐基反省过来了,于是他开始留心倾听并观察了上千次争吵。最终发现,90%的辩论结局都是:参加辩论的人更加坚持他们的见解,并对此深信不疑。随之得出的结论是:天底下只有一种方法能取得辩论的最大胜利———那就是避免争论。
这有点像诡辩,想要辩论胜利就要避免争论,但读过老庄著作的人都会认同,因为老子在《道德经》中就强调,不争是最大的胜利,这和庄子主张的不争是同样的道理。
我们细细想来,的确如此,你不可能在争吵中获胜。因为你吵输了,也是输;你吵赢了还是输,为什么?即使你真的击败了他人,把他辩得体无完肤,甚至还证实他神经有问题,然后呢?芽你会感觉很好,可他呢?你会让他感到自卑,你伤害了他的骄傲。他会忌
恨你。而且———就算你表面上说服了他,但在心底里、他还会固持己见。
基督教徒遵循着这样一条处世法则:不要论断他人。为什么我们不能论断他人,教义中至少拿出了三条理由:
第一是我们并非上帝,根本不具备完全认识一个人的能力。从日常生活中的经验我们可以得知,以外貌认取人、凭第一印象看人都是极易看走眼的。更严重的是,我们经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换句话说我们往往恶意揣测他人的动机,认为他人具有不良的居心。因此,古希腊法庭在审判重大案件的时候,要求整个过程都要在关灯的情况下进行,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产生偏见。
第二是我们并非上帝,难以获知全部的真相。我们往往仅仅知道一部分的事实,却常常喜欢以偏概全。犹太人的《塔木德经》中有这样一段话:“不要在尚未经历这个人的经历和遭遇之前,对这个人做出论断。”然后用一个例子作为证据:向来衣食无忧的布真牧师的太太突然开始养鸡,然后把鸡蛋拿到市场上卖钱,大家感到难以理解,有的人甚至在教会建堂时,会友们都从家里拿出多余的财物捐助建设,但是布真牧师的太太依然不肯把鸡卖掉。因此会友们开始对布真牧师一家说三道四,后来才得知,原来布真牧师太太养鸡是为了给一个贫困的家庭提供帮助。
三是我们并非上帝,我们也常常会犯错。人们往往容易发现别人的错误,却很难发现自身的不足,这就是只见他人眼中刺,不见自己眼中木。自己尚不完美,怎能要求别人完美无暇呢?,我们常常在左邻右舍中发现这样的现象:一位母亲责骂自己的孩子不该骂人,但是她自己却正在骂自己的孩子;一位医生从不放过病人的疾病,却往往知道最终才发现自己罹癌。我们一定要市场进行自我反省,但是自我反省的能力不是每个人都具有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承认自己有盲点(从医学的角度来看,每个人的视野都有盲点,也就是黄斑:视神经出去的地方),诚实面对自我的不足之处使我们必需要做的一件事。
认识到了“不争论”、“不遣是非”的道理,庄子还给出了一个方法以及人需要达到的一个修为。这个方法就是“齐物”,这种修为就是“丧我”。
庄子举了个朝三暮四的故事,
“朝三暮四”是什么意思呢?养猴人给猴子分橡子,说:“早上给三个,晚上给四个”。猴子们听后暴躁不宁。于是养猴人改口道:“早上给四个晚上三个,好不好?”猴子们听了都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通过这个寓言庄子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你这一生一直在斤斤计较,其实不过是朝三暮四的事情,原本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