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电影的视觉化叙事策略研究

传记电影的视觉化叙事策略研究

——以传记电影《波尔多的欲望天堂》戈雅为例

《波尔多的欲望天堂》，作为讲述了西班牙天才画家戈雅一生的传记电影，这部影片体现了导演卡洛斯·绍拉在创作上与一般单调的传记片截然不同的高超想象力和高度风格化的艺术追求。

这部拍摄于上世纪末的传记电影，主要讲述了迟暮老迈、病卧床榻的画家戈雅与妻女侨居在法国的波尔多，在其生命的最后一段岁月为女儿回忆并讲述过去人生的几段重要经历。戈雅的一生虽然有过声名鹊起的短暂辉煌，但更多的却是在经历政治动乱、宫廷生活尔虞我诈的权力之争、痛失挚爱和疾病缠身，一个个痛苦和不幸接踵而至，这种跌宕起伏的戏剧化命运，使得戈雅在生命垂危时的呢喃自语和回忆思考更加发人深省。影片中多处超现实主义手法的使用，导演巧妙地将梦幻、意念、过去与现实相连接，为观众描绘了戈雅被时代洪流所裹挟的动荡一生，同时赋予了影片一种神秘迷乱的色彩。

一、类型概述

传记片，一种以真实人物生平事迹为依据，通过对真实材料的筛选，以刻画传主个性，展示人生命运为核心，同时间接或直接地反映了传主所在的历史环境和时代面貌的电影类型。1由此定义可以看出，传记片的主人公一般是有着非凡

1陈赛梦《艺术家传记片类型研究》，南京艺术学院硕士论文（2011）

的成就和戏剧化的人生经历，并且在叙事上通常遵守经典好莱坞的叙事标准，将个人叙事置于宏大历史话语中，传递一种普世的价值观情感。这是为好莱坞所通常采用的传记片叙事策略。

而对于一个在创作上总是疯狂偏执和恣意妄为的导演卡洛斯·绍拉来说，不按常理出牌是卡洛斯·绍拉所一贯坚持的个性表达。本文旨在挖掘导演在影片创作上对于传记题材电影的视听话语呈现方式的开拓，研究其有别于传统好莱坞传记片的叙事模式与话语修辞策略。

二、空间造型

卡洛斯·绍拉在影片《波尔多的欲望天堂》的空间造型上不仅还原了波旁王朝宫廷生活的浮华奢侈和流光溢彩，同时还使用大量的舞台布景，将发生在室内的场景，经过灯光、美术等方式，塑造成了一个具有高度假定性的舞台表演空间。比如：绍拉将画作投影在透明的玻璃板上，这面由绘画作品构成的玻璃板墙将空间一分为二，前景实，后景虚，青年戈雅在前，老年戈雅在后，配合着横移的长镜头，戈雅的行走引领着观众审视画作的目光，两个不同阶段的戈雅隔着自己的画作交谈，这个场景将戈雅不同时间的人生阶段、自我思考和对话巧妙融合在同一个空间中。导演在充分利用电影艺术的视觉思维的基础上展现了与历史对话的空前想象力。（见图1）

图1.老年戈雅与青年戈雅隔着画廊对话

三、视觉造型

卡洛斯·绍拉自触电以来一直就表现了对弗拉明戈舞蹈有着极度的痴迷——《卡门》、《血舞》和《弗拉明戈》为代表弗拉明戈三部曲，将西班牙的弗拉明戈舞蹈的动感和异域特征巧妙融入电影中的人物性格、个人的情感经历与时代的精神风貌，使得弗拉明戈这种舞蹈艺术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在《波尔多的欲望天堂》中，戈雅生命中唯一的爱人，可伊塔娜，即艾尔巴公爵夫人的每次出现，基本上都会伴随着弗拉明戈舞蹈的韵律和节奏，或梦境或现实，弗拉明戈这种可以优雅、可以纠缠、可以激烈、可以挑逗的舞蹈，此时不仅仅是一种舞艺，还是一种情欲的外在体现，有着丰富的内涵。

除了舞蹈，卡洛斯还在光影色彩上下足了功夫，影片中以红色和蓝色的影调区别老年戈雅与现实生活时空与回忆和幻觉的时空，这两种对立的色彩体现出戈雅一生在艺术与名利的追求选择、以及感性冲动与理性克制中摇摆不定的性格特征。而在光影上，绍拉酷爱使用伦勃朗三点布光，宛如油画版的造型效果，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姿态语言中营造一种悬念，传递一种神秘感。另外，绍拉还多次以卡伊塔娜的阴影来作为象征死神的意象，戈雅之死更是被视觉化为阴影吞噬了戈雅的躯体。（见图2）

图2.老年戈雅死亡时被象征死神的阴影渐渐吞噬

四、原画复现

原画复现（tableau vivant）2，有时也被翻译为“活人画”、“雕塑剧”、“肢体戏剧”，指当代人通过化装、服饰、道具模拟名画中的人物姿态，并在剧场中还原名画场景，最终达到复现原画的目的。在本片中，绍拉大量复现戈雅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画作编织出戈雅一生的多彩人生。从耳聋后为教堂创作的宗教题材穹顶画，以及与可伊塔娜激情恋爱时创作的《穿衣马哈》和《裸体马哈》，从为宫廷皇族创作的肖像画到抨击时弊的风俗画，还将《战争的灾难》中的系列版画和《1808年5月3日：枪杀马德里保卫者》等转化成电影故事场景，用移动摄影将原画作中宏观场景的细节一一呈现在观众眼前。影片中绍拉以画作视觉风格为版块搭建叙事结构，人生片段以梦境、回忆或幻觉的方式缝合在其画作之中。伴随着老年戈雅于不同画廊间穿梭游走的脚步，我们也被带入其生命的喜怒哀乐之中。（见图3）

图3.中年戈雅在一生画作所构成的画廊中行走和思考

五、多重指涉

在卡洛斯的电影中，生命、死亡、孤独、欲望、梦想等深奥的主题经常围绕其中。在《波尔多的欲望天堂》的开场、中场以及结尾曾依次共三次出现戈雅用食指画螺旋的意象，正如台词所说，“螺旋就像生命本身一样”，这种注解颇有些宿命论的意味。

名词解释：原画复现（tableau vivant）法语词汇，tableau是画面，vivant是living，指的是人们通过化装

服装，模仿名画或雕塑场景，以扮演的方式再现历史艺术品。

晚年的戈雅虽然远离故土，生命垂危，但却依旧心系西班牙的土地和人民，有着坚定不灭的民族气节。在戈雅生命的最后时刻，西班牙的秀美山河与他一根仿佛要穿透历史的手指交织剪辑在一起，形成影片结束前的高潮，远方巨大建筑的阴影像教堂镜头看起来也像王宫，代表着无上的权威和上帝，和影片前段倒在血泊中无助的起义者形成鲜明的对比，当他们的人民被杀害时他们却无动于衷，对统治者的不作为表达了沉痛和悲愤，戈雅的民族精神和爱国情怀在这一刻被推崇到了极致。

戈雅死后，西班牙艺术史上的一个时代就此结束，但是影片结束前的最后镜头，却是用明亮的色调迎接了另一个婴孩，即大画家安德鲁的诞生。（见图4）同样，这是标志着又一个时代的开始，寄托了导演对于西班牙绘画艺术传统生生不息的希望。

图4.大画家安德鲁诞生—寓意新的生命新的开端

结语

《波尔多的欲望天堂》作为一部艺术家的传记电影，围绕戈雅一生画作展开其艺术人生的画卷，却又匠心独运，交叉时空的处理，视觉化的思维，打破传统人物传记追求客观真实的成就规律，大胆尝试以假定的空间、戏剧舞台造型和复原画作，将画家的布光策略与色彩风格照搬到电影中，巧妙地将画家气韵灌注于电影之中，关于生存与死亡的思考，电影延续了卡洛斯·绍拉作品中生命与欲望的同一经典母题，是卡洛斯·绍拉作为一名作者导演对于传记题材电影创作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