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唐传奇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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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唐传奇的“真”

唐传奇是对有唐一代文言短篇小说的称谓。晚唐裴鉶有小说集《传奇》,后人遂以此作为这类以情节新奇见长的叙事散文作品的统称。唐传奇在汲取古代神话、史传文学和六朝小说的艺术经验基础上,大胆创新,不但扩大了小说的题材,而且提高了小说的艺术水平,塑造了一系列生动的人物形象,把小说发展到了一个比较成熟的阶段。

受中国古代文史不分家传统及其他一些因素的影响,唐传奇的故事内容既带有传奇性,又重视真实性,往往是奇中见真,真中写奇。

所谓的“真”,即真实的人物和故事、真实的感情及真实的社会和时代特点。从汉魏六朝小说、唐宋传奇以迄明清小说都具有这一特点,产生在唐代文化沃土中的唐传奇于此又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以前的评论认为,唐传奇“它揭开了我国现实主义小说的序幕”,并具有现实主义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为后来的小说、戏曲提供了良好的借鉴。毋庸置疑,这些论断都十分恰当地揭示了唐传奇最重要的艺术特点,唐传奇的确已较明显的展露了现实主义的特征。但如果我们仅用现实主义来涵盖其真实性特点,似乎并不妥当。不可否认的是,唐传奇的现实主义还不是十分成熟的现实主义,这主要是因为唐传奇无论是在创作的思想和动机上,还是在形式和技巧上,都受到了来自史传传统的强大影响,很多地方都受到了史传从内容到形式上的

束缚。另外,唐传奇的一些作品中大量存在的不加粉饰和虚构的逼真描写还表明,它在现实主义中还杂揉了自然主义的因素。

本文认为,在唐传奇中,追求史传性真实或纪实性真实的倾向较为突出,而这又与唐代特殊的社会文化环境一起,对唐传奇的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创作倾向产生了重大影响,承前启后的唐传奇因而在中国小说史上独具特色。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史贵于文”的观念根深蒂固。古代读者对小说所述事实的兴趣,一般来说要超过对小说本身的兴趣,本不发达的小说因而习惯与史传论宗叙谱。纵观中国小说发展史,就是一部与史统息息相关的历史。刚摆脱小说幼稚状态的唐传奇在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形式上仍与史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鲁迅先生在评价唐传奇时曾很精辟的认为,与六朝小说相比,唐传奇更为进步的是,它已“始有意为小说”。的确,唐传奇在写作技巧上已有飞快的进步,如“叙述宛转,文辞华艳”等,叙述描写生动细腻而圆熟,已较多的表现出了小说的形制和意趣。但历史发展总有一个过程,在唐代以前,小说创作可资借鉴的东西却并不多。六朝小说直接影响了唐传奇,但一般也只是粗陈梗概,与先前其他具有小说萌芽性质的一些作品一样,都脱胎于史传。正如干宝在《搜神记》序中所言,谈鬼论异的目的也不过是在“发明神道之不诬”,并非有意做小说。而另一方面,大量存在的还是那种历史和文学有机结合的作品,如《史记》、《战国策》等,它们直接启发了唐传奇。以《史记》

为代表这种文史结合、借史抒情言志的著作形式对唐传奇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这从一些作品的命名上就可看出,诸如《任氏传》、《谢小娥传》、《东城父老传》、《虬髯客传》等等。这些文字的末尾,往往要加上一段议论,这与“太史公曰”之类的写法显然是一致的。唐传奇虽然作为中国小说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史传对它的影响却始终是存在的。

从根本上来看,唐传奇很多作者的创作思想和动机与先前的作者并没有本质的差别,即“尚不离于搜奇记逸”,主观上都有记录历史的倾向。如李公佐曾在《谢小娥传》中阐明写作意图,“余备详前事,发明隐文,暗与冥会,符于人心。知善不录,非《春秋》之义也。故作传以旌美之”。又如《长恨歌传》的末尾,作者声明,“世所不闻者,予非开元遗民,不得知;世所知者,有《玄宗本纪》在。今但传《长恨歌》云尔”,自认相当谨严地遵循着据实而录的原则。这些作者大多是饱受经史传统浸濡的士大夫文人,有些则本身就是史官,如王度、沈既济、陈鸿等。虽然很多作品所述之事多显怪异,但在传写时,他们都或多或少地抱有一种史家的态度。

唐传奇有许多都产生于闲谈故事中,作者的本来目的都是想把他们认为值得记载流传的真人真事客观地保存记录下来。沈既济在《任氏传》篇末记叙了写作的缘起,说是建中二年在南下航船上讲说任氏的故事,众人“共深叹骇,因请既济传之”。而《李娃传》,据作者白行简说:“予伯祖尝牧晋州,转户部,为水陆运使,三任皆与生为代,故谙详其事。”因而故事是由白家祖上传讲下来的。宣称自己祖上与作品主人公熟识,自然是强调他的故事在真实性上的权威性。这些故事如果不是讲述亲身经历,大概就是这样辗转相传而得之。裴鉶把他的作品叫“传奇”,意即将奇异故事录而传之,除了消遣娱乐外,作者还有记

录历史的目的。

另外,一些浪漫主义色彩较浓的作品,为了让人对其荒诞的情节信以为真,或依傍史传,或附会现实,都努力追求情节内容的逼真效果。

这首先表现在时间、空间的处理上。如写时间,《离魂记》中张镒家居衡州的时间被确定为“天授三年”;《南柯太守传》淳于棼醉入蚁穴的时间是“贞元七年九月”;《古镜记》叙述古镜的遭遇,详列时间,整个一篇传奇就像一部编年史著作。写空间,也都详举真实地名以印证所言不虚,与写史没有二致。而《南柯太守传》描写的槐安国可能要特殊一点,因为它竟是古槐树下一个蚁穴,可谓不可思议。但作者却特意安排寻穴的情节,让梦中的事一一得到现实的证明,蚁穴就是梦中的槐安国,事情又变得有根有据起来。最后作者还写自己在“贞元十八年秋八月”与主人公的儿子一起去“询访遗迹”,“翻覆再三”之后,确证“事皆摭实”,槐安国的事似乎更是不容争辩的了。

其次,很多作品虽有许多大胆的想象和独特的创造,但在细节刻画上都力图给人以真实的感觉。《离魂记》为表明倩娘灵魂与肉体离散的情节并非虚幻难稽,而进行了奇妙的构想:当倩娘灵魂在船时,“室中女闻,喜而起,饰妆更衣,笑而不语,出与相迎,翕然而合为一体,其衣裳皆重”。这一过程具体而详细,力图合符情理。作者还进一步证明道:“其家以事不正,秘之,惟亲戚间有潜知者。”直把一件虚幻之事写得煞有介事。《任氏传》中为说明任氏确为狐狸,还特别补充道:“追思前事,唯衣不自制,与人颇异焉。”恍然大悟的样子,让人不能不信。

再次,在情节内容的构架上,很多唐传奇作品采用了叙史的方法。如《任氏传》中,任氏为犬所毙后,故事本应结束,然而作者又概述郑六以后的生活,说他做了总监使,家境饶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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