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的词汇化及其过程中的两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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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的词汇化及其过程中的两个问题-汉语言文学
“果然”的词汇化及其过程中的两个问题
孙倩
摘要:“果然”一词由最初的“形容词加后缀”的形式,最终定型为一个双音节的副词(或连词),其过程是曲折而漫长的,虽从整体上符合了词汇化的某些规律,但其中有某些细节格外值得关注。

本文在对该词词汇化过程梳理的基础上,试图对其中的几个问题做出解释。

关键词:果然词汇化语义分析
一、“词汇化”的界定和分类
“词汇化”作为一种语言演变的过程,最早被Kurylowicz(1965)提出,并将其视为一种与”语法化”相反的过程,即派生形式语法化为屈折形式,然后又词汇化为派生形式。

吴福祥(2003)则将其解释为虚化程度较高的成分变为虚化程度较低的成分。

国外学界由于研究视角的不同,除“词汇化”(lexicalization)外,又将此过程称为“脱语法化”(degramm aticalization)、“再语法化”(regramm aticalization)等。

国内对“词汇化”的理解和解释也不尽相同。

吴福祥认为国内学者对词汇化的研究大多属于广义的范畴,即一个非词汇的语言成分(如音系成分、语义项、句法成分、形态成分及语用成分)演变为词汇成分的过程,而另有一狭义的词汇化范畴只指语法成分(形态标记、虚词以及结构式)演变为实义词的过程。

有关词汇化的分类,沈家煊(2004)首先从共时和历时的两个方面进行剖析:共时层面主要指“用词表达某个概念”,历时层面则又分为两种:一是指词缀变为词,与语法化过程相反;二是指词的组连变为词的演变,这个过程则相对普遍
并且常与“语法化”的过程相重合。

董秀芳(2002)又从动态、历时的角度,将语法化的过程分为三类:一是从短语降格为词,这成为了双音词的最主要来源;二是从由语法性成分参与形成的句法结构中衍生而来;三是从本来不在同一个句法层次的跨层结构中脱胎而来。

“果然”一词的词汇化过程,按照吴福祥的划分明显属于广义的范畴,再结合按沈家煊的分类则应归之于“词的组连变为词的演变”这一类,并且正如其所料,“果然”的词汇化正是建立在“果”的实词虚化,即语法化的基础上的。

如按董秀芳的分类则应大致归为第一类,即属于短语降格为词的范畴。

二、“果然”一词的演化过程
“果然”一词在现代汉语中常用作副词,表示事情的不出所料;偶尔用作连词,表假设。

而“果然”一词首见于历史文献时(《庄子·逍遥游》:“三餐而反,腹犹果然。

”)的意义与此相去甚远,其后的用例也大部分与《庄子》初例不同,而明显属于另一条更漫长的演变线索,并且后者才是现代汉语“果然”词义形成的真正源流,“果然”一词的词汇化过程是断裂为两条线索的。

首先从构成该词的两个语素来分析:
“然”本为“燃烧”义,后假借为指示代词,相当于“如此”,后又虚化为形容词词尾。

王力(2005)认为,“然、若、焉、而、尔”都是由指示代词虚化而来的,在作形容词词尾时,五字是同源的。

“果”的词义则相对复杂得多,其词义引申、发展的过程大致如下:(注:出于简洁需要,第二条引申链未列举完,只列举到形容词用法,副词、连词是在其基础上进一步引申和虚化得到的,下文作做具体说明)
“果”与“然”在“果然”一词中的地位并不平等,“果”作为词根语素,承
担着整个词的主体含义,因此在此有必要结合实际用例作具体分析,根据北大郭锐语料库收录的“果”字先秦时期的304条用例,其中51条(有15条为《管子》中重复句式所用)采用本义;采用第一条引申链意义的只有2例(“美”义和“饱”义各一例);采用第二条引申链意义的用例则共计151条,占了绝大多数。

然而在这151条用例中,“果”字的含义和用法也差别极大,主要表现在同样用作副词时意义的差异:其中一义为“最终地”,另一义为“果真,果然”(即下文提到的“副词‘果’加指示代词‘然’”中“副词‘果’”的含义),而后一义应该是在前一义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得到的。

由上图可明显看出“果”字的词义引申过程明显分为两条线索,深入而言则其分别是在转喻和隐喻两种词义引申的机制下发生的。

笔者认为“果然”一词的演化过程之所以分为两条线索的根本原因即在于此,以下分别述之。

(一)形容词(果)+词尾(然)
该种情况即上文提到的《庄子》中“果然”初例的用法,“然”表示对情状的描摹,整个词义为“饱足貌”,根据语料库所收语料,先秦只有《庄子》中一例,《庄子》之后的类似用例较为罕见,共收集到3例,现列于下:
(1)羹藜含糗,果然满腹。

(《全梁文》)
(2)饭讫盥漱已,扪腹方果然。

(白居易《长庆集·夏日作》)
(3)论与僧各食一蒂,腹犹果然。

(段成式《酉阳杂组·玉格》)
由上例可看出,“果然”一词表“饱足”义的用法是相对稳定少变的,然而在现代汉语中则一般不再见到“果然”的此种用法,并没有像其他“然”尾形容词(如“淡然、黯然”等)保存至今,因而该条线索虽开始较早,但进展不大,且最终断折。

(二)副词(果)加指示代词(然)及其词汇化的过程
该情况是建立在“果”字词义引申的第二条线索之上,并以“果”字的语法化为前提的。

上文提及,“果”字在先秦语料中的用法较为复杂,其中用作副词的语例较多且内部差异较大,而该结构中副词”果”的含义为“果真”,整个结构可大致译为“果真如此”。

以下是已虚化为副词的“果”连接指示代词“然”结构的词汇化过程。

1.副词“果”加指示代词“然”单独作“VP”结构
六朝(不含)之前的语料中,“果然”的该种用法全部单独用作“VP”结构(共6例),表示对前文某种推测的肯定性交代(少数用于假设):
(4)乃召其堂下而谯之,果然,乃诛之。

(《韩非子》)
(5)吾固疑其不就狱。

果然。

(《史论·前汉纪》)
需要说明的是,“果然”单独作为“VP”结构的用法并不限于六朝以前,后世由于仿古或取词简略等原因也有大量类似的用法,后文对此也有更详细的解释。

2.独立性下降,演变为副词
六朝时期,虽然“果然”的大部分用例仍是独立用作“VP”结构(7/13),但已出现“果然如此”(《三国志》)的用法,可以视为“果然”单独作“VP”结构能力弱化的表现,其后则更明显地开始连缀行为动词,唐代语料中已经大致可被界定为副词:
(6)果然群黎翕集,所在康宁。

(《唐文拾遗》)
(7)法师言:见是没?和上言:果然不见!(《神会语录》)
(8)果然胡寇从燕起。

(白居易《华原磬》)
五代时期的全部21条用例,“果然”均于其后另接谓语动词,已经完全完成了由一个谓词性结构向副词演化的过程。

另外,“果然”一词的连词用法是由其副词进一步虚化,在从句中表假设意义的结果,由于不再属于词汇化的范畴,在此不再赘述。

现将“果然”一词的词汇化过程作总结性梳理:首先,由于“果然”词义的丰富性,“果然”的最初语境中“果”选择了其中较为形象化的一义,故与后来最终发展成现代汉语用法的用例不是同一条线索;其次,“果然”的初例用法在后世虽有延续,但数量稀少,并最终中断,且保持稳定,并未像某些其他“然”系形容词(如“俨然”)一样发生虚化过程;最后,稍晚出现的副词加指示代词的结构用例较多,并发生了向副词、连词演进的词汇化过程。

以上三个结论的原因将在下一部分进行具体探讨。

三、“果然”词汇化过程中的问题
通过上文对“果”词义引申过程的梳理,我们认为“果然”词汇化过程曲折的根本原因在于“果”词义的复杂性,然而具体来看,仍有许多需要进一步解释的问题。

首先,为何“果然”作为一个形容词加词尾的结构,取义“饱足貌”,而不是“有决断的样子”,即为何“果”在该结构中选择了形容词中较为形象化的“饱食的”意义,而不是“有决断的”之义?如果说“果”字一词的多义性为“果然”词汇化过程的断裂提供了可能性,那么“果”在结构中对自身意义的选择则是最直接的原因。

我们认为,之所以“果”字在该结构中选择了“饱食的”之义,是由词汇系统的内部规律所决定的,“果然”所未选择的“有决断的”这个意义在当时已被
“毅然”“决然”等多个近义词抢占,而较形象地描摹饱食后腹部胀圆姿态的词则寥寥无几(“饱”只是抽象地概括了餍足的状态,不是对情态的描摹),因而此时兼有“饱满”义的“果”字几乎是创意性地被用到了这个结构之中。

此外,为何现代汉语中作为副词、连词的“果然”是由副词(果)加指示代词(然)的结构词汇化而来,而不是由形容词加词尾的结构语法化得来的呢?
吴凯风(2007)在《“然”系词语的词汇化考察》中将“X然”类的形容词按功能分为三类:其一为表示心理状态的形容词,如“安然、怅然”等;其二为表示深情状态的形容词,如“潸然、颓然”等;最后是表示事物发展发展状态的形容词,如“俨然、斐然”等。

其后又以“俨然”为例,提出由于对状态描绘的感知基础的进一步主观化,第三种形容词中的一部分已经不仅可以用来描摹状态,而是深入到了心理层面。

除此之外,以“俨然”为代表的一系列词语在词义上具有很大程度上的模糊性,因而在之后的语言演进过程中会有形容词乃至动词对其进行补充性的说明,“俨然”等词逐渐开始虚化为副词。

这应该也是杨荣祥在对副词词尾来源的分析中所列举的由形容词演变为副词的情况。

(另一种情况是由副词加词尾演变而来,大致符合副词“果”加指示代词“然”向副词演进的中间状态)
将“果然”与“俨然”相比较即可发现,“果然”所描摹的“饱食”之貌由于某种程度上运用了比喻的手法(以果实之饱满喻腹部之饱圆),已经极大程度地具象化、写实化,不存在被进一步解释和补充的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果然”的此种形容词用法无论在词性还是词义上都保持稳定的原因。

或许也正是这种最大程度上的稳定性,窄化了它的使用可能,因而现代汉语中除非是用典需要,不再使用该意义用法。

最后,为何“果然”单独作“VP”结构的能力会逐渐弱化,继而要逐渐在其后补充出“如此”进一步复指,乃至补出本来被”然”所指代了的谓语成分呢?我们认为除了汉语韵律的固化作用外,作为指示代词的“然”指代成分的模糊化是最重要的原因,具体分析则可借助认知语言学的相关原理。

六朝前“果然”所出现的语境大多都是于前文已对推测之事作了较为详细的交代,换言之,言说者的心理期待是既定且明显的,后连缀“果然”只是对前文猜测概括性的肯定,因而“然”作为代词的语义所指极为明确;而六朝之后则略不同,其一种情况如上文列举的例子:“法师言:见是没?和上言:果然不见!”(《神会语录》)和上心中所持有的预期在语境中显然是不够明显的,“然”的语义所指(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极为模糊,为了使听者不至于曲解其意,因而在“果然”后补出其心理预期和实际结果——“不见”。

另有一种情况,言说者的心理期待虽然既定而明显,但却不够具体形象,更类似于一种模糊的直觉式的感受,最后发生的实际情况虽与预期大致符合,但更是对前者的具象化的实现和超越,此时“然”的语义所指也在预想和实际之间产生了选择两难,因而在“果然”之后补出对预期具体的实现情况也是不难理解的了。

例如上文同样举到的例子“果然胡寇从燕起。

”(白居易《华原磬》)其前一句为”宫悬一听华源石,君心遂忘封将臣。

”已经透露出较为明显的对国事的不祥的预感,但实际的实现事件“胡寇从燕起”自然比预感更为具体可感,因而得以在“果然”后补出。

由此还可以引出对“果然”语气强弱的讨论,并能继而解释为何副词“果”加指示代词“然”的结构已经词汇化为副词乃至连词,却仍在唐以后大量单独使用。

既然“果然”的单独使用,只是对前文所透露出的预期的肯否式的交代,则一般来说语气上并不是很强;然而很多时候,这样简洁平淡、含而不露的收束却
往往能收到意味无穷之奇效,因而在唐之后的文人笔记中频繁出现,例如“恭云:‘既云非常有,则有时而有,岂可不书以为戒?’及后思之,果然。

”(《朱子语类》)然而很大程度上与此相对的是,后来发展起来的通俗小说对表情达意的要求极大提高,“果然”一词有时已经不能充分表达出预期被实现的兴奋及优越感,因而“果不其然”这样的变式(江蓝生认为是“果然”和“不出所料”的概念叠加及词形整合而得到的)便应运而生了。

参考文献:
[1]吴福祥.关于语法化的单向性问题[J].当代语言学,2003,(4).
[2]沈家煊.语用原则、语用推理和语义演变[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4,(4).
[3]沈家煊.说“不过”[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5).
[4]董秀芳.词汇化:汉语双音词的衍生和发展[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
[5]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2004.
[6]吴凯风.“然”系词语的词汇化考察[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
[7]江蓝生.概念叠加与构式整合——肯定否定不对称的解释[J].中国语文,2008,(6).
[8]Kurylowicz Jerzy.The Evolution of Grammatical Categories[J].Esquisses Linguistiques,1965,(2).
(孙倩重庆西南大学文学院4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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