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幼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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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岛武郎 (1878年3月4日~1923年6月9日)日本近代著名作家,白桦派文学兴盛期的重要人物之一。生于东京都小石川(即现今文京区),大藏省官僚的长男,画家有岛生马、小说家里见淳的亲哥哥。有岛武郎自学习院高等科辍学后,进入札幌农校就学。1903年到美国留学,归国后任教札幌农业大学。1916年因生父及妻子之死的震撼,正式加入笔耕行列,陆续发表了《一个女人》、《卡因的后裔》等不朽杰作。1923年和女记者波多野秋子一起在轻井泽的别墅上吊自杀。

求学生涯
1878年3月4日生于东京贵族官僚家庭,父亲有岛武是萨摩藩邸家臣,明治维新后曾任有岛武郎
大藏省(现在的财务省)书记官等职。有岛武郎自幼受严格儒家教育,后移籍横滨,寄住在美国人家中,入英和学校受欧美式教育。幼年时代所受东西方不同教育,对他后来的创作思想有很深的影响。稍长进入为贵族资产阶级子弟创办的学习院,19岁就以全科合格成绩毕业,其后升读在北海道札幌的农业学校肄业,当时的教授新渡户稻造问有岛武郎最喜欢的是什么学科,有岛回答是“文学”与“历史”,引来新渡户的一番大笑。在学期间,深受内村鉴三及森本厚吉的影响,并因此于1901年开始信奉基督教。在札幌农业学校毕业后,一度当志愿兵入伍,任陆军步兵少尉。1903年入美国哈佛大学专攻历史和经济学,深深受到以惠特曼及易卜生为代表的西欧文学社会主义,与及柏格森和尼采等人的西欧哲学所影响。完成学业后,有岛离开美国,经过欧洲再于1907年回日本。留在欧洲期间,有岛曾与瑞士籍女士蒂尔黛相恋,并有情书留世。回到日本后由于对唯物主义学说发生兴趣,放弃了宗教信仰。归国后曾任职预备见习士官和札幌农业大学预科英语和伦理学教师。
写作生涯
1910年有岛武郎透过弟弟有岛生马的引介下,认识后来的白桦派代表人物志贺直哉及武者小路实笃,并参与同人杂有岛武郎
志《白桦》的创作,形成对日本现代文学有重大影响的“白桦派”。在《白桦》工作期间,有岛先后发表了《かんかん虫》(硬壳虫)、《お末の死》(阿末之死),并创作很多小说及评论,其活跃的表现令他很快便成为了白桦派的中心人物之一。1916年妻子神尾安子和父亲有岛武相继亡故,有岛武郎放弃教师职务,回到东京,专门从事文学创作。接着发表《カインの末裔》、《生まれ出づる悩み》(与生俱来的烦恼)及《迷路》等作品,继而于1919年发表代表作之一的《或る女》。 他探索生活中深刻的主题,力求解决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苦闷,被视为有良心的人道主义作家。由于

资本主义的压力和他遵奉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他已不能安心停留于人道主义的范畴。1921年在东京《读卖新闻》上发表论文《无产阶级与文学》,使他成为日本最早倡导无产阶级文学的作家之一。他以行动贯彻自己的信仰,把他在北海道农场所有的土地分给佃户,把庄园住宅分给农民居住;并变卖私产,作为工人运动的经费。
殉情自杀
1923年,有岛武郎遇上了女性杂志《妇人公论》记者波多野秋子,并与其产生恋情。可是波多野秋子本身是有夫之妇,他们的恋情很快便被秋子的丈夫波多野春房所悉破,二人一直备受压力,终于有岛武郎
在6月9日二人决定于轻井泽的别墅净月庄中双双自缢殉情。直至7月7日二人的尸首才被发现,由于已经经历一个月之久,而且又遇上了梅雨的节气,当二人遗体被发现的时候早已腐烂发臭,并已出现蛆虫(蛆虫的数量甚至多得从庄院中的天井爬出屋外),要经由二人所留下的遗书证实后才可确认二人的身份。遗书中流露的“在爱的面前迎接死神的哪一瞬间竟然是如此苍白无力”让人感怀无限。 鲁迅《现代日本小说集》中曾提及并分析有岛武郎的作品。在有岛武郎死后,鲁迅弟弟周作人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以追怀故人。
编辑本段家庭情况
画家有岛生马、作家里见弴都是有岛武郎的弟弟,其妻神尾安子是日军陆军大将男爵神尾光臣的次女。其长子是演员森雅之,创价学会第一代音乐队长有岛重武则是他的外甥。既是指挥家也是作曲家的山本直纯则是有岛武郎妹妹的孙儿。

鲁迅《四件事》
有岛武郎为什么创作?鲁迅和周作人曾合译了现代日本短篇小说集,在《关于作者的说明》中,引用有岛武郎本人《著作集》第十一辑中的一篇文章——《四件事》,介绍了有岛武郎创作的原因,对人深有启发,下面将鲁迅引用的《四件事》摘抄于此:“第一,我因为寂寞,所以创作。在我的周围,习惯与传说,时间与空间,筑了十重二十重的墙,有时候觉得几乎要气闭了。但是从那威严而且高大的墙的隙间,时时望见惊心动魄般的生活或自然,忽隐忽现。得见这个的时候的惊喜,与看不见这个了的时候的寂寞,与分明的觉到这看不见了的东西决不能再在自己面前出现了的时候的寂寞呵!在这时候,能够将这看不见了的东西确实的还我,确实的纯粹的还我者,除艺术之外再没有别的了。我从幼小的时候,不知不识的住在这境地里,那便取了所谓文学的形式。“第二,我因为爱着,所以创作。这或者听去似乎是高慢的话。但是生为人间而不爱者,一个都没有。因了爱而无收入的若干的生活的人,也一

个都没有。 这个生活,常从一个人的胸中,想尽量的扩充到多人的胸中去。我是被这扩充性所克服了。爱者不得不怀孕,怀孕者不得不产生。有时产生的是活的小儿,有时是死的小儿,有时是双生儿,有时是月分不足的儿,而且有时是母体自身的死。“第三,我因为欲爱,所以创作。我的爱被那想要如实的攫住在墙的那边隐现著的生活或自然的冲动所驱使。因此我尽量的高举我的旗帜,尽量的力挥我的手巾。这个信号被人家接应的机会,自然是不多,在我这样孤独的性格更自然不多了。但是两回也罢,一回也罢,我如能够发见我的信号被人家的没有错误的信号所接应,我的生活便达于幸福的绝顶了。为想要遇著这喜悦的缘故,所以创作的。“第四,我又因为欲鞭策自己的生活,所以创作。如何蠢笨而且缺向上性的我的生活呵!我厌了这个了。应该蜕弃的壳,在我已有几个了。我的作品做了鞭策,严重的给我抽打那顽固的壳。我愿我的生活因了作品而得改造!”我不是创作家,没有创作出作品,平时的日子,只是弄弄文字博客。我弄弄文字博客,并非无聊,其因与有岛武郎创作十分相类,特别是最后一点——“欲鞭策自己的生活”,深中了我的心,我不敢比照大家,这确实是我心底的想法!
周作人《有岛武郎》
阅七月九日的日本报纸,听说有岛武郎死了。我听了不禁大惊,虽然缘由不同,正与我十余年前在神田路上买到一报号外,听说幸德秋水等执行死刑时,同样的惊骇,因为他们的死不只是令我们惋惜。有岛武郎(Arishima Takeo)生于明治十一年(1877),今年四十七岁。他在二十六岁时毕业于札幌农学校,往美国留学,归国后任母校的英文讲师八年,大正四年(1915)辞职,以后专致力于文学。他最初属于白桦一派,其后独立著作,所作汇刻为《有岛武郎著作集》,已出十四集,又独自刊行个人杂志曰《泉》。他曾经入基督教,又与幸德相识,受到社会主义思想,去年决心抛弃私有田产,分给佃户,自己空身一个人专以文笔自给,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六月八日外出旅行,以后便无消息,至七月七日,轻井泽管别庄的人才发现他同着一个女子缢死在空屋中,据报上说她是波多野夫人,名秋子,但的确的事还不知道。有岛君为什么情死的呢?没有人能知道。总之未必全是为了恋爱罢。秋田雨雀说是由于他近来的“虚无的心境”,某氏说是“围绕着他的四周的生活上的疲劳与倦怠”,大约都有点关系。他留给他的母亲和三个小孩的遗书里说,“我历来尽力的奋斗了。我知道这回的行为是异常的行为,也未尝不感到诸位的忿怒

与悲哀。但是没有法子,因为无论怎样奋斗,我终不能逃脱这个运命。我用了衷心的喜悦去接近这运命,请宥恕我的一切。”又致弟妹等信中云,“我所能够告诉你们的喜悦的事,便是这死并不丝毫受着外界的压迫。我们极自由极欢喜的去迎这死。现在火车将到轻井泽的时候,我们还是笑着说着,请暂时离开了世俗的见地来评议我们。” 我们想知道他们的死的缘由,但并不想去加以判断:无论为了什么缘由,既然以自己的生命酬了自己的感情或思想,一种严肃掩住了我们的口了。我们固然不应玩弄生,也正不应侮蔑死。有岛君的作品,我所最喜欢的是当初登在《白桦》上的一篇《与幼小者》。这篇和《阿未之死》均已译出,编入《现代日本小说集》里,此外只有我所译的一篇《潮雾》,登在《东方杂志》上,附录有他的一节论文,今节录于此,可以略见他对于创作的要求与态度。“第一,我因为寂寞,所以创作……第二,我因为欲爱,所以创作……第三,我因为欲得爱,所以创作……第四,我又因为欲鞭策自己的生活,所以创作。如何蠢笨而且缺乏向上性的我的生活呵!我厌倦了这个了。应该蜕弃的壳,在我已有几个了,我的作品给我做了鞭策,严重的给我抽打那冥顽的壳。我愿我的生活团了作品而得改造。”有岛君死了,这实在是可惜而且可念的事情。日本文坛边的“海乙那”(Hyaena)将到他的墓上去夜叫罢,“热风”又将吹来罢,这于故人却都已没有什么关系。其实在人世的大沙漠上,什么都会遇见,我们只望见远远近近几个同行者,才略免掉寂寞与虚空罢了。(1923年7月作,选自《谈龙集》)
有岛武郎于1906年发表的处女作《硬壳虫》已显示出他的才华。1911年开始在《白桦》上连载的长篇小说《一个女人》,写明治时代一个叛逆的女子反抗封建道德,追求个性解放,经历种种苦难,结果遭到毁灭。这是他到晚年才最后完成的毕生大作。他所有的作品,都贯穿着对人类的爱;他写人生中美好明朗的一面和丑恶阴暗的一面,鼓舞为爱与理想而生存,而又不能不深感人生的虚无。他在1918年发表的短篇小说《给幼小者》,激励失掉母亲的孩子们在深刻的创痛中去开辟人生的道路。《该隐的末裔》写北海道没有土地的流浪农民的悲惨命运和动物一样的生活。其他主要作品有小说《死》、《宣言》、《叛逆者》、《克拉拉的有岛武郎手迹出走》、《出生的烦恼》,剧本《死的前后》、《友又的死》,论文集《艺术与生活》等。有《有岛武郎全集》10卷。作品构思严谨,文笔华茂遒劲。


今天买了一本岸田刘生的画册。女儿丽子是

他最倾心描摹的对象。从四岁到十五岁,丽子的肖像成为他最震撼人心的作品,一见之下,永不能忘。
然后自然想起另一位著名的父亲,他留下了一张极其优美又极其哀伤的照片。
有岛武郎(1878年3月4日--1923年6月9日)和他的三个孩子。拍照片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他和著名美女记者波多野秋子情死的时候,最大的孩子尚未成人,以后这个长子成了黑泽明的演员,艺名森雅之。父亲给三个孩子留下一篇名文:给幼小者。

给幼小者
有岛武郎
当你们长大成人,能够独立生活的时候,──到那时,你们的爸爸是否活着,这一点我是不清楚的──但是我想你们大概有机会翻阅爸爸留下来的东西。那时这篇短文也许会呈现在你们眼前吧。时光在匆匆流失。我,也就是你们的父亲那时将以何种面孔出现在你们面前,这也是不能想象的。你们也许会嘲笑、哀怜我的陈腐心情,正如我现在在这里嘲笑、哀怜即将过去的时代一样。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到这点。你们必须毫不客气地把我当作踏板,超越我,向着更高更远的目标前进。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人或者说曾经有人深切地爱过你们,对于这个事实,我想对你们来说是永远必要的。我认为,当你们读着这篇短文,在嘲笑我思想幼稚、僵化的同时,我们的爱也必须温暖、安慰、激励你们,让你们的心中体味到人生的各种可能性。因此我把这篇文章写给你们。
去年你们永久地失去了一位、唯一的一位妈妈。你们出生后不久就被剥夺了生命中最宝贵的养分,你们的人生因此已经暗淡。最近某杂志社以“我的母亲”为题来约我写几句感想,我不假思索地写道:“自己的幸福莫过于母亲陪伴终生”,就在我手中的钢笔即将停住还没有停住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想到了你们,我的内心就像做了一件坏事那样痛苦不安。然而事实终归是事实,在这一点上,我是幸福的,你们是不幸的,是无可挽回的不幸。不幸的孩子们哟。
现在想起来是七年前的事了。从拂晓三点开始,缓慢的阵痛引起的不安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那天风雪交加,来势之猛就是在北海道也不多见。在城市的尽头沿着河岸的一户人家被暴风雪吹得摇摇晃晃,仿佛要把它连根拔起。飞雪吹打在窗子的玻璃上,户外的天空布满了云朵,它们双重地阻挡着日光,夜色总也不从房间里退去。在停电后的微暗中,被一块白布裹着的你们的母亲宛如置身在梦境中正在痛苦地呻吟。一个学生和一个女佣人给我打着下手,又是生火又是烧水,还要差人去请接生婆。当接生婆披着满身雪花跌跌撞撞赶来的时候,

全家人这才松了口气,放心下来。可是,上午过去了,中午过去了,就是不见孩子生下来。我感到接生婆和护士的脸上露出一种忧虑的神色,顿时慌张起来,再也不能把自己封闭在书房里等待孩子出世。我从二楼下来,走进产房,担负起牢牢握住产妇双手的角色。每次阵痛发作,接生婆就吼叫着鼓励产妇尽早生下孩子。然而在经过短暂的苦痛之后,产妇又立即陷入深睡之中发出阵阵鼾声,好像把任何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接生婆和后来赶来的医生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大口喘气。每次产妇昏睡过去,医生都在担心是否采取某种非常措施。
中午以后,户外的暴风雪渐渐平静下来,从浓云的缝隙中露出苍白的日光照在窗子的积雪上静悄悄地游荡着;但是产房里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更加严重不安的阴霾。医生是医生,接生婆是接生婆,我是我,都为自己的担心牵肠挂肚;其中只有直临最恐怖命运边缘的产妇和胎儿看上去反而没有感到任何危险。二个生命正昏昏沉沉地躺在死神的附近。
下午三时正,自从有了产气的第十二个钟头──在迎接傍晚的阳光中,令人向往的时刻终于来临,产妇开始了最后的激烈阵痛。产妇猛然睁开双眼,目光中就像做着可怕的恶梦,漫无目标地盯在某处。那种扭曲的面孔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恐惧。产妇从我的腋下反翦着抱住我的脖子,把我的上身紧紧地贴在胸口上。我只有同产妇一样使劲,否则产妇的腕力足可以把我的胸口压碎。在场的每个人都悬着一颗心,医生和接生婆声嘶力竭地鼓励着产妇。
我忽然感到产妇的力量一下子松懈了,抬头一看,接生婆的膝盖上仰面躺着一个没有血色的婴儿。接生婆像拍皮球似地飞快地拍打婴儿的胸口,嘴里喊着:“葡萄酒,葡萄酒”。护士拿来葡萄酒,接生婆用语言和表情吩咐护士将葡萄酒倒入盆中。伴随葡萄酒剌鼻的芬芳,盆里的热水顿时染成血色。婴儿被浸泡在热水里,不久,羼弱的哭啼打破了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
在广漠的天地之间,霎时又多了一位母亲和一个婴儿。
那时刚刚成为妈妈的你们的母亲望着我无力地笑了。面对此情此景,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你们再现当时的心情,也许只能用我的整个生命都化成了盈盈的泪水来形容。从那时起,我们迎来了不同于以往的另一种生活。
在你们当中,第一个孩子就是这样最初目濡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和第三个孩子出生时虽然有难有易,但留给父母的强烈印象没有丝毫变化。
一对年轻的夫妇就这样相继成为你们三

个孩子的父母。
那时,我的心中充满了太多的疑问,即使拚命工作,没有一件事情能让我满意。我是那种咬紧牙关特立独行的人,外表上可以以一当十,心中却很容易焦躁。我有时后悔结婚,有时又憎恨生下你们。我为什么在没有更鲜明地亮起自己生活的起色之前结婚了呢?为什么沉溺在因为有了家室的繁重羁绊之中呢?为什么要把二人肉欲的结果当成喜从天降的宝贝呢?为什么不能把构筑家庭所付出的劳力和精力放在其它方面呢?
我心烦意乱,时常惹得你们的母亲哭泣、伤心,我对你们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只要听到一点点执拗的哭声和任性吵的闹,我便对你们恶言相斥。在从事写作之类的工作的时候,你们的母亲进来同我商量家庭琐事,或者你们哭叫起来,我便拍打着桌子站起来,虽然明知这样做会给你们带来难以忍受的寂寞,还要大声喝斥,严厉体罚你们。
我的固执和横蛮终于受到了命运的惩罚。你们的母亲烧到了四十一度的可怕热度病倒在床。她平时决不轻意把你们交给保姆,每天晚上让你们三人睡在她的身边,彻夜哄你们睡觉,给你们煮奶、喂奶,给你们把尿,难得有安睡的时间。她对你们付出了自己无限的母爱。高烧的恐惧过去之后,二位前来治病的医生都认为是结核病的前兆,我顿时傻眼了。痰检的结果证实了医生的诊断。十月末,在一个萧肃的秋日,你们的母亲留下四岁、三岁、二岁的你们住进了医院。
我最近是沿着怎样的道路走过来的呢?因为你们的母亲的死,我躇踌地步上了一条我必须生存下去的大道。我懂得了我必须爱护自己,坚定不移地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我曾经在一篇小说中创作过一个男人决意牺牲妻子的故事,在实际生活中你们的母亲为我作出了牺牲。任何人都比我更了解自己固有的力量之所在。旁人只是把我视作一个胆小、鲁钝、无能、值得怜悯,一文不值的人,没有人帮助我彻底认清自己的胆小,鲁钝和无能。
你们的母亲成就了我,我在自己不足的地方开始感到了力量。我在无能的时候找到了力量,在懦弱的时候找到了勇气,在鲁钝的时候找到了敏锐。换言之,我敏锐地认清了自己的鲁钝,勇敢地认清了自己的胆小,通过劳动体验了自己的无能。我想,我能够用这种力量鞭策自己,并使之开花结果。倘若你们试图阅览我的过去的话,你们一定会惊喜地发现我决没有虚掷年华。
雨水整日地下着,家中弥漫着抑郁的气氛。在这样的日子里,你们中的一个孩子悄悄地进到我的书房,仅仅叫了一声“爸爸”便靠在我的膝盖上,抽抽哒哒地哭起来。那是因为

有太多的东西强求着你们纯洁的眼睛里的泪水。不幸的孩子们哟。看到你们沉溺在无缘无故的悲伤当中,还有什么事情更让我感到这个世界的凄惨呢?当你们活泼地向我问完早安之后,又跑到你们的母亲的遗像前快乐地喊道“妈妈,请保重”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底顿时宛如刀割。那时,在我的眼前兀自闪现出来的是一个无劫的世界。
世人一定对我的述怀不屑一顾。因为丧妻的事例实在太多,这不过是司空见惯中的一件很平常的事,世人没有闲情看重它。的确如此。但是,尽管如此,不仅我,你们也将恒久不变地悲痛、哀怜你们的母亲的死。我不会羞耻于世人的漫不经心,也不应该觉得羞耻。我们能够从这个平常的事情当中切肤地体味人生的凄凉。小事是否是小事,大事是否是大事,那完全发自于自己的内心。
总之,你们心酸的人生萌芽了。哭也好,笑也好,高兴也好,孤独也好,在我,你们的父亲的心中已经痛切地筑起了守护你们的心垒。
然而你们也许还不清楚这个悲伤给你们和我带来多大程度的打击。我们在这个打击的阴影下深入到生活中去了,我们的根系完全扎进了地下。既然要丰富人生,不深入在人生之中是很可悲的,同时我们不可以沉溺在这个悲伤当中。你们的母亲去世之前没有金钱的烦恼,想用什么药就能用什么药,想吃什么东西就能吃什么东西。我们享受着这个偶然的社会结构带来的不是特权的特权。你们中的一个孩子也许还零星地记得一点点有关U氏一家的生活状况吧。U氏从他已故的妻子那里传染上了结核。他具有理性的性格同时又信奉天主教。想到他求助于祈祷医治疾病的心情我心里就十分难过。到底是吃药好呢还是祈祷好呢?我不得而知,U氏曾想从医院拿药,但是他没有这个能力。U氏每天喀着血去上班,手绢围着的喉咙嘶哑得发不出声来。只要一上班病情就加重,U氏明知如此,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祈祷上,为了老母亲和二个孩子的生活一直顽强地工作着。病情加重后,他掏出微薄的钱打了一针古贺液;但是乡村医生不小心扎坏了静脉,引发了剧烈的高烧,U氏抛下没有积蓄的老母和幼儿离开了人世。像这样生活悲惨的人们就住在我们的隔壁,这是多么具有讽刺意义的命运啊。你们在思念你们母亲死去的同时不要忘了想一想U氏的故事,而且要努力埋葬这贫富差别的鸿沟。你们要把你们的爱充分延伸开去,这样,你们的母亲的死才是值得的。我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给你们写这番话的。
人世是非常寂寞的,不是我们说说就完了。你们和我体味到了噙毛茹血的动物那样的爱。去吧,尽可能地在

寂寞中拯救我们身边的人努力工作吧。我爱着你们,永远地爱着你们。那种爱是指不需要你们回报的父母之爱。我教给了父母深爱着你们的事实,但我对你们所要求的仅仅只是一句感谢的话语。当你们能够独立生活的时候,我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也许还在努力工作,也许变成了一个衰老无用的人。但是无论何种情况,需要得到帮助的不是我。你们生龙活虎的力量不应该放在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我的身上,你们应该是一只吃掉父母遗骸,积蓄力量的狮子,强壮地、勇敢地抛弃我,踏上人生的旅程。
现在,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一点十五分。在宁静的、没有任何声响的夜暮中,我在房间里听到了你们微弱的,平和的鼾声。在我的眼前,你们的姑姑送给你们的母亲的蔷薇花放置在遗像的前面。面对遗像,我想起了拍这张照片的日子。你们的母亲那时怀着你们中的最小一个孩子,她带着一种自己也觉得奇怪的希望和恐惧,心里始终闷闷不乐。你们的母亲那时美丽无比,就像希腊圣母的模样。她在房子里挂了许多漂亮的照片,其中有米涅发的画像,歌德、库克姆·威廉、拉丁哥尔女士的肖像。那时的我怀着一种略带嘲笑的心态望着具有少女般野心的你们的母亲,但是我现在想起来无论如何不能付之一笑了。我说要给你们的母亲拍一张照片,她着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来到二楼我的书房。不用说,我惊讶地打量着你们的母亲的身姿。你们的母亲凄然地笑着对我说,分娩是妇女出征,生死难卜,因此要把自己打扮成临死时的模样——那时我不在意地笑了;但是我现在无论如何笑不起来了。
深夜的沉寂让我冷静。我甚至想到,你们的母亲隔着桌子就坐在我的面前,她的爱正如遗书中所言是在守护着你们吧。好好地睡吧,在你们的母亲的那种超乎自然的爱护下好好地睡吧;而且明天起床的时候要比今天更加活泼伶俐。我要全力以赴,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我的一生无论多么失败,也无论被何种诱惑所击倒,我只做一种事情,那就是你们从我的足迹上找不出任何瑕疵。我一定做到。你们必须从我倒下去的地方重新迈出去。至于向着何种方向,应该如何迈出步伐,我尽管很渺小,但是,你们一定能够从我的足迹上闯出一条路来。
孩子们哟,不幸同时又是幸福的孩子们哟,当你们踏上人生的旅途的时候,你们要牢记父母的祝福。你们的前程还很遥远,也很幽暗,但是你们不要惧怕,道路在勇敢者的面前延伸。
勇敢地前进吧,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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