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批评史 第六讲 文 气 说

文
孙丑上》）
气 说
这里的“气”，是专就人而言。 孟子把“气”和“心”、“志”对
言，“气”侧重指身（生理）的方
面；但也包括心志方面的涵义（不
得于心，勿求于气）。
同样的意思又如：
“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敢问何谓浩然
第
之气？”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
六
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
水——血——愿恭而理敬
要说明的是，汉魏时期学者在论说
“气”与人的精神现象时，常常把五行
与“气”看作是一个范畴的东西。如王
充即说：“人禀天地之性，怀五常之气，
第
或仁或义，性术乖也”（《论衡·本
六
性》）；“人之所以聪明智惠（慧）， 以含五常之气也。”（《论衡·论死》）
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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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所谓“五常之气”，就是指五行。 案：《春秋繁露·五行相生》云：“天
在人者，心也。故曰：有气则生，
无气则死，生者以其气。”（《枢
言》）
这些话的意思是说，“气”
（精）是生成万物之根本，也是人
体之得以诞生的根本。这里的
第
“气”，仍是指物质性的东西。但 同时，《管子》还说“气”生成了
六 人的心智：
讲
精也者，气之精者也。气通乃生，
文
生乃思，思乃知，知乃止矣。
（《内业》）
说
毅，金之德也；愿恭而理敬，水之德也； 宽栗而柔立，土之德也；简畅而明砭，
火之德也。虽体变无穷，犹依乎五质。
（《人物志·九征第一》）
刘劭在这里把五行（五德）
与人的生理现象、精神品格一
第 一对应起来：
六 讲 木——骨——温直而扰毅
金——筋——刚塞而弘毅
文 气
火——气——简畅而明砭
说 土——肌——宽栗而柔立
气 说
此禀之薄、用之竭也。此与始生而死、 未产而伤，一命也，皆由禀气不足，不 自致于百也。人之禀气，或充实而坚强，
或虚劣而软弱。充实坚强，其年寿；虚
劣软弱，失弃其身。（《论衡·气寿》）
人禀气于天，气成而形立，形
命相须，以至终死，形不可变化，
第
年亦不可增加。以何验之？人生能 行，死则僵仆，死则气灭，形消而
文 气
以产生的基础，是一般的物质存在。
总之，战国时期，“气”的涵 义主要仍是一种物质存在（无论其
说 说自然界还是人本身），是生成万
物（包括人）的根基，但同时也兼
指人的精神意志。
在先秦所有论“气”的言论中，
我们最应注意的，是那些把“气”
第 六 讲
和人体、人的精神联系起来的论说。 如《管子·心术下》云“气者，身 之充也。……充不美，则心不得”； 《孟子·公孙丑上》说“浩然之
第 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征为五
六 声。淫生六疾。六气曰阴阳风雨晦
讲
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 为菑：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
文
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 心疾……”
气
这里明确说，六气谓阴阳风雨
说 晦明，是自然界物质性的东西。但
要注意：它说五味、五色、五声均
源自六气，开启了把“气”从自然 物质的意义引向人文意义的途程。
文 以师友；怠慢僄弃，则照之以祸灾；
气 愚款端悫，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
说 思索。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
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
气养心之术也。（《荀子·修身》）
君子贫穷而志广，富贵而体恭，
安燕而血气不惰，劳倦而容貌不
枯。……君子贫穷而志广，隆仁也；
第
富贵而体恭，杀埶也；安燕而血气
六
不惰，柬理也；劳倦而容貌不枯，
气”；《庄子·人间世》说“心
文
斋”；等等。但是，先秦的这些说
气
法，仅停留在“气”与人体、人的
说
精神有联系这样一个泛泛的浅层面
上，没有更深入细致地讲清它们之
间的关系。
2、秦汉魏时期
秦汉的思想家继承了先秦的上述观
念，如王符说：
第
上古之世，太素之时，元气窈冥，
六
未有形兆。万精合并，混而为一，莫制 莫御。若斯久之，翻然自化，清浊分别，
到战国时，论述“气”的资料
就更多了。《管子》即有不少关于 “气”的论说，如云：
第 凡物之精，化（一作比）则为生。
六
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
讲
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 人。是故名“气”。（《内业》）
文
凡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 合此以为人。和乃生，不和不生。
气
（同上）
说 管子曰：“道之在天者，日也；其
若此，则病无所居，而恶无由生矣。病
文
之留、恶之生也，精气郁也。（《恃君
气
览·达郁》）
说
这是把“气”与生理现象联系在一
起。
再如荀子说：
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
第 六
柔之以调和；智虑渐深，则一之以 易良；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 齐给便利，则节之以动止；狭隘褊
讲 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
则抗之以高志；庸众驽散，则刦之
当单于以尽余愤乎？（孔融《遗张紘
书》）
文 霍光怀沉勇之气。（嵇康《明胆论》）
气 （毌丘兴）志气忠烈，临难不顾。
说
（张既《表毌丘兴》）
（徐邈）才博气猛。（《三国志·魏
书·徐邈传》载卢钦所著书）
这里所谓“怒愤之气”、“沉
勇之气”、“忠烈之气”、“恃才
之猛气”，则都是形容人的某方面
第
的精神品格的。再如：
六
其孰能究之哉？凡有血气者，莫不
讲
含元一以为质，禀阴阳以立性，体 五行而著形。苟有形质，犹可即而
文
求之。（《人物志·九征第一》）
气 说
这是说，人的情性、品质虽 虚玄神妙，但它是禀受太一之气、
涵纳阴阳五行而形成的，故可以循
其形质，考其情性。
所以他又说：
若量其材质，稽诸五物。五物之征，
亦各著于厥体矣。其在体也，木骨、金
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
气 气者，身之充也。……充不美，则
说
心不得。（《心术下》）
这就进一步明确地把“气”和 人的精神状态联系在了一起。
孟子也说到“气”：
吿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
第
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 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
六 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
讲 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
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公
特征之关系。如王充说：
第
豆麦之种，与稻粱殊，然食能去饥。
六 讲
小人君子，禀性异类乎？譬诸五谷皆为 用，实不异而效殊者，禀气有厚泊，故 性有善恶也。残则受仁之气泊，而怒则
禀勇渥也。仁泊则戾而少慈，勇渥则猛
而无义，而又和气不足，喜怒失时，计
文
虑轻愚。妄行之人，非故为恶。人受五
气
常，含五脏，皆具于身。禀之泊少，故 其操行不及善人，犹酒或厚或泊也，非
生”，“夫天覆于上，地偃于下，下气
烝上，上气降下，万物自生其中间矣。”
第
（《论衡·自然》）这里的“气”，是专 指自然物质。王充又说：
六
夫禀气渥则其体强，体强则其命长；
讲
气薄则其体弱，体弱则命短，命短则多
病寿短。始生而死，未产而伤，禀之薄
弱也；渥强之人，不（当作必）卒其寿。
文
若夫无所遭遇，虚居困劣，短气而死，
第六讲
中
文气说
国
文
学
批
评
史
讲授提纲：
一、先秦至汉魏时期“气”
第
概念含义的演变
六 讲
二、曹丕有关“文气”之说
的解读
文 三、“文气”说之于中国文
气
学批评史
说
一、先秦至汉魏时期“气”概 念含义的演变
第 六
“气”是内涵非常复杂纠结的 一个文化概念。大体说来，它的涵 义经历了一个由自然物质（元素）
讲 向人的精神气质发展的过程。当然，
文
（徐干）含元休清明之气，持造化 英哲之性。（佚名《中论序》）
气 说
（扬雄）受气纯和，韬真含道，通 敏叡达，钩深致远，建立《玄经》，
与圣人同趣。（陆绩《述玄》）
这里所谓“淑灵之气”、
“玄妙之气”、“清明之气”、
“纯和之气”，都是禀受于天，
第
并且都是称道人的美好的精神气
六
质和聪明智慧的。再如：
讲 无乃李广之气，循发益怒，乐一
筋、火气、土肌、水血，五物之象也。
第
五物之实，各有所济。是故骨植而柔者，
六
谓之弘毅；弘毅也者，仁之质也。气清 而朗者，谓之文理；文理也者，礼之本
讲
也。体端而实者，谓之贞固；贞固也者，
信之基也。筋劲而精者，谓之勇敢；勇
敢也者，义之决也。色平而畅者，谓之
文
通微；通微也者，智之原也。五质恒性，
气
故谓之五常矣。五常之别，列为五德。 是故温直而扰毅，木之德也；刚塞而弘
生成万物，亦生成人体，则“气”
是“原创”性的物质。
荀子也多次说到“气”，如：
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
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
第
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荀子·王
制》）
六
水火有气，草木有气有生，禽兽有
讲
气有生又有知，人有气有生有知更有义。 可见，气是无生无知的，而有生有知之
物皆有气。那么，气就是生命与意识得
文
仁怒勇等品格，乃至贵贱贫富等境 遇，都与个人禀受元气的状况有关。
气
王充的探讨较荀子细密了一步，但
说
相对于其后的思想家，还是显得粗
放迂阔。
真正把“禀气”与个人的个
性才能、精神气质联系起来，要到
汉末曹魏时期。我们来看一些史料：
第 （胡根）应气淑灵，实有令仪。
六
（蔡邕《童幼胡根碑》）
讲 申屠蟠禀气玄妙，性敏心通。 （《后汉书·申屠蟠传》载蔡邕语）
在这个发展历程中，“气”之两种
文 涵义在很大程度上是纠结在一起的。
气 现在做一简单梳理。
说
1、先秦时期
“气”的最初含义，当是指一 种生成物质的元素。
今存最早论说“气”的资料，
是《国语·周语上》的这段话：
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
第 阳父（周太史）曰：“……夫天地之
六 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
讲
也。（韦昭注：“过，失也。”）阳伏 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韦昭注：
“烝，升也。阳气在下，阴气迫之，使
文
不能升也。”）于是有地震……”
气
说
这里的“天地之气”应是指
“阴阳”，是自然界物质性的东西。
到春秋时代，有“六气”之说。
《左传·昭公元年》记载：
（ 医 和 ） 对 曰 ： “ …… 天 有 六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
第
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 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
六 又何患？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
讲 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
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
文
通天下一气耳。
气 说
这里提出的“通天下一气”的 命题，被张岱年先生称为“古代最 早的气一元论”。这里说，“气”
第 属于物质性的东西。例如：
六
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
讲
“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 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
文 气
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 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 也。”（《人间世》）
说
这里，庄子区别了“心”与
“气”，“气”是指人体内的生理
之气。
《知北游》还有一段著名的话：
讲
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
不慊于心，则馁矣。” （《公孙丑上》）
文 孟子自范之齐，望见齐王之子，喟然叹
气
曰：“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
说
（《尽心上》）
孟子这里所说的“气”，都是兼生
理之气和精神之气而言的。
《庄子》谈到“气”的文字也
很多，其总的说法，是认为“气”
六 讲
或谓吾子英才秀发，邈与世玄，而 经纬之气有蹇缺矣。（伏义《与阮籍
书》）
文 任城王武艺壮猛，有将领之气。
气
（《三国志·魏书·任城王传》）
说
这里所说的“气”，都是指
人的某方面的资质、才能。
此一时期，特别应注意者，
是曹魏刘劭的《人物志》。他说：
葢人物之本，岀乎情性。情
第
性之理，甚微而玄，非圣人之察，
说
厚与泊殊其酿也，麴糵多少使之然也。
是故酒之泊厚，同一麴糵；人之善恶，
共一元气。气有多少，故性有贤愚。
（《论衡·率性》）
俱禀元气，或独为人，或为禽
兽。并为人，或贵或贱，或贫或富。
第 六
富或累金，贫或乞食；贵至封侯， 贱至奴仆。非天禀施有左右也，人 物受性有厚薄也。（《论衡·幸偶》）
讲
王充认为，人之善恶贤愚、残
讲
好交也。（《荀子·修身》）
文 气
荀子说“治气养心之术”， 意含下列“血气刚强”等九种心性， 可知“气”与那些心智品格有关。
说
而所谓“安燕而血气不惰”，亦是
指精神、意志而言。只是，荀子没
有把“气”和精神品格之关系说得
清楚明晰。
到了汉代思想家那里，对此一问题
的讨论便更加深入明切些，他们开始明
确地论说“禀气”状况与人的不同品格
讲
变成阴阳。阴阳有体，实生两仪，天地 壹郁，万物化淳。和气生人，以统理之。
是故天本诸阳，地本诸阴，人本中
文
和。……
气
……天之以动，地之以静，日之以 光，月之以明，四时五行，鬼神人民，
说
亿兆丑类，变异吉凶，何非气然！（《潜
夫论·本训》）
这是说天地之气的变化，生成包括 人在内的万物。
再如王充说：“天地合气，万物自
六
坏。禀气生人，形不可得变，其年
讲
安可增？（《论衡·无形》）
文
气
这里的“气”，便是指人体
说
生命之气了。
值得注意的是，秦汉之际的思想家
开始将人体之“气”与人的生理现象甚
至品格特征联系起来，说明它们之间的
第
关系。如《吕氏春秋》说：
六
凡人三百六十节，九窍五藏六府。
讲
肌肤欲其比也，血脉欲其通也，筋骨欲 其固也，心志欲其和也，精气欲其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