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艺录-诗分唐宋
从《宋诗选注》的实践看《谈艺录》“诗分唐宋”的理论
从《宋诗选注》的实践看《谈艺录》“诗分唐宋”的理论作者:乔艺来源:《卷宗》2019年第31期摘要:钱锺书先生在《谈艺录》提出“诗分唐宋”深刻含义的新辩之论。
而《宋诗选注》又提出了“六不选”标准。
这些都代表了他对艺术理论以及作品本质特征的深刻认识,即文艺作品最必要的成分便是具有审美价值,否则它就失去了作为艺术的存在意义;这一审美价值必须是独一无二的,也是运作和谐的,进而能经受时代的检验、具有永恒艺术魅力的。
从《谈艺录》到《宋诗选注》,钱锺书先生一以贯之地以文本的艺术分析为核心,将美学思想与哲理、感悟和思辨相统一,深刻揭示了治学之道与严谨的审美批判标准。
关键词:宋诗选注;谈艺录;标准1956年,钱锺书先生开始了宋诗的编选工作,在当时,编选宋诗要比唐诗更为繁杂,清代人已遴选有《全唐诗》,而宋诗在当时却没有普及型的全本。
此外,宋诗的数量之多与版本之冗杂也使编纂更为繁复。
钱锺书先生融汇古今,用两年心血编集成《宋诗选注》。
时隔几代,《宋诗选注》仍然对于普及与研究宋诗起着重要的作用。
《宋诗选注》依据钱先生的“六不选”标准,以及当时社会上“重思想内容,轻艺术形式”的风气,选出了80家共375首诗作。
在这些诗作中,绝大多数为反映社会现实和人民疾苦的作品,充分显示了《宋诗选注》的写实性,也表达出钱锺书先生对于艺术本质特征的深刻认识。
《谈艺录》作为钱锺书先生早期的重要著作,并非专论宋诗,但其中却涉及到很多宋诗研究的重要命题。
仅在书中开篇,先生便提到诗分唐宋这一论断:“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
”[1]自宋代以来,因诗歌创作明显区别于“唐音”,便有了关于唐宋诗的辩论。
清人吴之振说:“宋人之诗,变化于唐,而出其所自得,皮毛落尽,精神独存。
”[2]严羽在《沧浪诗话》中云:“本朝人尚理,唐人尚意兴。
”而钱锺书先生在文章开篇便为宋诗划分了自己的界定:“就诗论诗,正当本体裁以划时期,不必尽与朝政国事之治乱盛衰吻合。
”钱先生之诗分唐宋,不以时间的先后为界限,而以各自的特征作别,因而“唐宋”二字也并非唐朝与宋朝之简单的朝代区分:“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
唐诗和宋诗的不同特点
唐诗和宋诗的不同特点唐诗和宋诗的不同特点高考关于古典诗歌鉴赏的命题,往往是唐诗和宋诗交错命题。
请看:卷全国I卷全国卷新课标·宁夏卷2004年唐诗宋词2005年唐诗唐诗2006年宋诗宋词2007年宋词唐诗宋诗2008年宋诗宋诗宋诗2009年宋诗唐诗宋词掌握唐诗和宋诗的不同特点,对我们理解诗意有很大帮助。
分析唐诗和宋诗的典型作品,我们就会发现,题材相同而它们的侧重点则不同。
一般的说,唐诗多具抒情性,而宋诗多具哲理性:1.同写庐山:李白: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题西林壁苏轼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哲理:只有居高临下地多角度地观察和分析问题,才能不被错综复杂的表面现象所迷惑,才能看清事物的本质。
2.同写桃花:白居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入此中来。
惠崇春江晚景苏轼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篓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哲理:只有深入实际,才能及时体察到事物的发展变化。
3.同写春色:孟浩然: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游园不值叶绍翁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哲理:新生事物一定会冲破压抑茁壮成长。
4.同写冬雪:柳宗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山雪。
雪梅卢梅坡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哲理:人们各有所长,也有所短,应该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5.同写农家:孟浩然: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游山西村陆游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柱杖无时夜叩门。
哲理:事情似乎走到绝境,令人一筹莫展;只要充满信心,就会出现机,就会有新的希望。
6.同样以水为喻:李白: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读书问答:《谈艺录》一、诗分唐宋D(2010
读书问答:《谈艺录》一、诗分唐宋D(2010【补订】孙鑛《孙月峰先生全集》卷九《与李于田论文书》论王世贞曰:“凤洲气脉本出子瞻,稍杂以六朝,后乃稍饰以庄左及子长。
俊发处亦仿佛近之,然终不纯似。
自谓出《国策》,正是子瞻所祖耳。
”则王氏老去手《东坡集》不释,晚岁之归依,正敦少年之宿好耳。
《文子.道原》所谓:“求之远者,往而复返。
”明承唐宋,法后王其事顺,法先王其势逆。
前后七子始必顺流从时,继乃逆流复古。
王九思《渼陂续集》卷中《康公神道碑》曰:“喜唐宋韩苏之作,尤喜《嘉佑集》。
”康海之初法老泉,犹世贞之本出子瞻矣。
又按戴东野此诗亦见清初邵湘南陵《青门诗集》卷一,题为《疏园集自题》,只“不用”作“安用”,差一字而已,将无心之暗合,抑张胆之豪夺,“性情无今古”异,词句遂人我共乎。
不知格调之别,正本性情;性情虽主故常,亦能变运。
岂曰强生分别,划水难分;直恐自有异同,抟沙不聚。
庄子《德充符》肝胆之论,东坡《赤壁赋》水月之问,可以破东野之惑矣。
孙矿《孙月峰先生全集》卷九《与李于田论文书》孙矿《孙月峰先生全集》卷九《与李于田论文书》,孙,李是什么人啊?孙和李都是清人。
凤洲错了吧?应该是弇州?又称凤州。
是异称。
那个矿字是金旁一个繁体广字。
鑛,这个名字用字不能简化的。
哦,真复杂。
庄左及子长,庄子么?子长是谁?子长是司马迁。
庄子、左传和史记。
哦,《国策》,战国策?是。
《文子.道原》这个呢?文子是一本书。
道原是篇名。
谁编的呢?文子的作者不详。
就叫文子。
哦,和列子差不多么,我是说内容。
内容也是道家一流的。
明承唐宋,法后王其事顺,法先王其势逆。
前后七子始必顺流从时,继乃逆流复古。
这是钱的评论,对吧?对。
这些是他对明清文学史和整个文学史流变的观点。
嗯,法后王继法先王?一般都会有这种反复。
由近极远?不是。
是仿古与反古两种思潮互相交替。
王九思《渼陂续集》卷中《康公神道碑》,王是谁?也是清人。
写的康有为的墓碑。
戊戌变法之后?是啊。
很近了。
论钱钟书的“诗分唐宋”观
正 当本 体 裁 以 划 时 期 ,不 必 尽 与 朝 政 国 事 之 治 乱 盛 衰 吻合 ” … ,文 学 创 作 并 不 是 社 会 变 革 、 时 代
盛 衰 的 翻 版 和 再 现 ,社 会 时 代 对 文 学 创 作 也 没 有 绝 对 的 主 宰 力 量 ,社 会 时 代 的 分 期 与 文 学 创 作 的
否定 “ 社会 造 因说 ”
钱 钟 书对 “ 诗分 唐宋 ” 的 阐释是 以他对 “ 社 会 造 因说 ” 的 否 定 作 为 理 论 前 提 的 : “ 每见 文学 史 作 者 , 固 执 社 会 造 因之 说 , 以普 通 之 社 会 状 况 解 释 特 殊 之 文 学 风 格 , 以某 种 文 学 之 产 生 胥 由 于 某 时 某 地 ;… … 盖 时 地 之 外 ,必 有 无 量 数 影 响 势 力 ,为 一 人 之 所 独 具 ,而 非 流 辈 之 所 共 被 焉 … … 岂 可 以 时 地 二 字 草 草 了之 哉 ! ” " 将 文学 视为 时代 精神 产物 的 “ 社 会 造 因 说 ” 是 中 国 现 代 主 流 文 论 的 思 想 基 石 ,胡 适 “ 今 日
之 中 国 , 当 造 今 日之 文 学 ”、 “ 惟 实 写 今 日社 会 之 情 状 ,故 能 成 真 正 文 学 ” _ 3 j ,陈 独 秀 “ 文 学是
“ 诗分唐宋” 的理论 内涵做 出了更为合理的 阐释 。认为与其将唐诗宋 诗视 为唐宋两个社会 阶段 的产 物 ,不如将它 们视为创作主体 的不 同性情心理所造就的两种创作倾 向,性情 心理 的复杂性决 定 了这 两种创作倾 向往往 交缠在
一
起 。其具体见解对主张再现说的现代主流创作理论具有重要 的纠偏 意义 。
诗分唐宋
孟 郊 +1 杜 甫 +1 王昌龄+1 …… 泪奔 ……
宋诗:
飞乌先日出,谁知彼雌雄。 苏轼:‚诗须要有为而作, 岂无腐鼠食,来啄秽厕虫。 用事当以故为新,以俗为雅 ——梅尧臣《八月九日晨兴入厕有鸦啄蛆》
——苏洵、苏辙、黄庭坚、梅 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 尧臣、曾巩、范成大、孔平仲 —— 苏轼《被酒独行》 、张舜民、杨万里等觉得 唐诗:
曾家愉 曾敬文 程荟潼 代春雷 董姣 杜雨谋 黄楚忠 黄孟德 黄燕通 候韵楚 华月梅 何卫东
夫诗,无所谓唐宋。
——袁枚
袁氏的‚不以朝代‛论诗,是对前人及同时 代人诗学经验的继承与总结,袁枚意欲以此表明 与争论唐宋者不同的论诗原则。事实上,论者分 唐界宋,其产生的根源在于基于时代差异而形成 的唐宋诗不同的美学特征,可惜袁枚并没有认识 到这一点,因此,其反对分唐宋界也仅仅停留在 反对以时代论诗的浅层次上,而未能触及唐宋诗 之争的实质,但袁氏此论在当时及后世产生了广 泛的影响。
我为一的妙处。从王诗和苏诗的比较中也可看出,唐诗
和宋诗是对于诗歌两种审美境界的开拓。 唐诗具有浑雅圆融的境界,富有情韵;而宋诗则以
拗峭瘦硬著称,长于思理。唐诗重兴象,讲情韵;宋诗则
重气格,尚理趣。唐诗多青春朝气的表现 ,以情胜;宋诗 多知性的反省,以理胜。唐诗开创了大唐气象的雄浑,
宋诗开创了理学世界的自然。
各种构成因素本身也以此消彼长的方式重现于后
代诗歌创作中,从这个意义上讲,唐诗宋诗本身 就是‚争‛之动作的发出者,是为唐诗与宋诗对
后代诗歌影响力之争。
图书馆三楼 I207.227.42/159
2
•当本体裁以划时期,不必尽与朝政国事之治乱盛衰吻合 •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天下有 两种人,斯分两种诗 •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 •即谓诗分唐宋,亦本乎气质之殊,非仅出於时代之判,故 旷世而可同调. 圣佩聿好言 •一集之内,一生之中,少年才气发扬,遂为唐体,晚节思 虑深沉,乃染宋调 •《答妄论唐宋诗体者》云:“不用雕锼呕肺肠,词能达意 即文章。性情原自无今古,格调何须辨宋唐” •蒋心余《忠稚堂诗集》卷十三《辩诗》云:“宋人生唐后 ,开辟真难为。”“能事有止境,极诣难角奇。” ——钱钟书 《谈艺录·诗分唐宋》
宋代诗歌的艺术特色
宋代诗歌的艺术特色宋诗多散文化,好发议论,点出道理,上者富于理趣,下者生涩枯淡,情韵不足。
题材方面,宋诗取材广泛,但相对唐诗而言,宋诗缺乏边塞豪雄之作。
相对宋词而言,宋诗则缺少哀艳缠绵之作。
宋诗以意胜,贵深析透辟,美在气骨。
但过于炫耀才学,字字讲究来历,喜欢搬弄典故,失却雍容浑厚之美,有损意境。
宋诗往往求新求奇、求细求透,但缺少天真兴致。
关于宋诗的特点,一般认为最主要的是议论化、散文化。
“以文为诗”,唐代个别诗人如韩愈等已开其端,但奉为圭臬,因之蔚为一代诗风者则自欧阳修、梅尧臣等人始,至王安石、苏轼、黄庭坚而达到极致。
由“以文为诗”到“以议论为诗”,宋诗之所以在强大的唐诗影响之下独树一帜,形成自己的这一风格特征,有着深刻的时代根源。
北宋时期,政治改革和随之出现的朋党之争,从庆历新政到王安石变法,一直是知识分子关心的主要问题。
终南宋之世,主战和主和,又将朝野士人分成旗帜鲜明的两大派。
绝大多数诗人具有官僚和知识分子双重身份,“开口揽时事,论议争煌煌”,是这批人的共同特征。
其次,宋代儒学一改唐人死守前代注疏的旧习,疑经惑古,以己意解经,蔚为风气,本已官僚化的士人,又加上了一重学者化的身份。
所谓某人好议论,主要就是由这两个特殊的时代背景所促成。
宋诗议论化还有另一个特点:理趣。
所谓理趣,指寄寓在诗歌形象中的人生哲理。
宋诗理趣形成的文化根源主要不是理学,而是佛门的禅机。
钱锺书的《谈艺录》第一条即是“诗分唐宋”,“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
宋诗中最富有理趣的几首代表作品,多出于理学形成之前而哲学思想自成体系的王安石、苏轼及其追随者黄庭坚、陈师道之手。
如苏轼的《次韵法芝举旧诗一》:“春来何处不归鸿,非复羸牛踏旧踪,但愿老师真似月,谁家瓮里不相逢。
”即源于《高僧传》所载醋头和尚斗机锋的偈颂。
此外,两宋诗坛还有两个前所未有的特点,一是诗歌派别的出现和形成风气,一是“诗话”作为一种诗歌批评方式的产生和流行。
对唐宋诗词风韵气骨研究的收获感想
对唐宋诗词风韵气骨研究的收获感想唐宋诗之争为中国诗史上聚讼纷繁的一大公案,在历代的唐宋诗之争中,实已包含有对唐宋诗艺术特征的认识。
如严羽《沧浪诗话》讲的宋人“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向来被认为是对宋诗创作特色的概括,人们对宋诗特征的认识,常通过唐、宋诗的比较来加以说明。
在现代的古典文学研究中,也一直存在着唐、宋诗之高下优劣的争论,涉及唐、宋诗创作特色和艺术风格的比较。
当同光体之类的旧诗成为遗迹,宗唐与宗宋的门户之见不复存在之后,这依然是唐宋诗研究无法回避的问题。
在1922年为纪念《申报》创刊五十周年而作的《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中,胡适说:“这五十年(指1872—1922)是中国古文学的结束时期。
”他认为,“这个时代之中,大多数的诗人都属于‘宋诗运动’。
宋诗的特别性质,不在用典,不在做拗句,乃在做诗如说话。
北宋的大诗人还不能完全脱离杨亿一派的恶习气;黄庭坚一派虽然也有好诗,但他们喜欢掉书袋,往往有极恶劣的古典诗(如云‘司马寒如灰,礼乐卯金刀。
')。
南宋的大家——杨、陆、范——方才完全脱离这种恶习气,方才贯彻这个‘做诗如说话’的趋势。
但后来所谓‘江西诗’派,不肯承接这个正当的趋势(范、陆、杨、尤都从江西诗派的曾几出来),却去模仿那变化未完成的黄庭坚,所以走错了路,跑不出来了。
”很显然,胡适是从提倡白话文学的角度评判宋诗的,肯定宋诗中那些很近白话的诗,而对江西诗派掉书袋的古典诗则持否定态度。
新文学运动提倡白话平民文学,要打倒贵族的古典文学,所以当时的桐城派之文和宋诗运动中的江西派之诗,均在被排斥之列。
陈独秀在《文学革命论》中说:“所谓‘江西派’者,山谷之偶像也。
”他将江西诗派归入“阿谀的虚伪的铺张的贵族古典文学”而加以否定。
鲁迅在《致杨霁云》中说:“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做完,此后尚非能翻出如来掌心之齐天大圣,大可不必动手。
”这些新文学运动倡导者的言论,虽非专为研究宋诗而发,影响却十分深远,给宋诗运动以致命的一击,造成很长一段时间唐诗研究受重视而宋诗遭贬斥的局面。
钱钟书《谈艺录》
钱钟书《谈艺录》《谈艺录》是国学大师钱钟书的一部重要的学术著作。
这部著作从1939年开始撰写,于1948年正式出版。
书名借用明代“前七子”之一徐祯卿一部诗话的名称,即所谓“径攘徐祯卿书名,非不加也,无可加者。
”(《谈艺录》卷首“前记”。
开明书店1948年6月版)至1984年,钱钟书又出版了《谈艺录》补订本。
补订本以40年代的原本为上编,新补内容为下编。
一部完整的著作,前后耗用了作者40多年的心血,可谓是“半生辛苦不寻常”。
钱钟书先生的学术著作《谈艺录》自1948年出版以后就一直受到学术界的关注。
这部著作主要阐述了文艺理论方面的十个问题:艺术创作的模写自然与润饰自然、妙悟与神韵、理趣、于山水中见性情、“以故为新,以俗为雅”、文章布置的“行布”、比兴风骚、曲喻、心手物相应、词与意的离合,并且对于这十个方面的理论做了详细的分析。
《谈艺录》以探讨中国传统诗学为主要内容,涉猎的范围十分广泛。
美学、比较文学、修辞学、艺术论、创作论等,均在作者的视野之内。
中国的诗歌有几千年的历史,作者的着眼点是在宋元明清四朝。
除陶渊明、庾信外,唐代以前的诗人几乎全被搁置。
唐代诗人谈得较多的是韩愈、孟郊、李贺、李商隐等人。
宋代诗人是钱钟书最为关注的,主要论述了梅尧臣、欧阳修、王安石、苏轼、黄庭坚、陈师道、陈与义、陆游、杨万里等人。
这种对宋代诗人的格外关注,孕育了钱钟书于1958年出版的《宋诗选注》。
在元明清三代诗人中谈得较多的是元好问、方回、钟惺、谭元春、王士祯、袁枚、赵翼、蒋士铨、龚自珍、苏曼殊、王国维等人。
《谈艺录》中对于诗人和作品的批评,李贺所占的篇幅最多,可见钱钟书先生对其的重视程度有多高。
《谈艺录》中称引古人时喜称字、称号,不喜称名。
对于没有较深的古典文学造诣的读者来说,要读懂这本著作非常困难和麻烦,在阅读过程中要借助一些参考书,例如宁夫编写的《<谈艺录>人名别称索引》就是一本很好的工具书,对阅读和研究《谈艺录》提供了有力的帮助,省去了大量翻检古籍的工作,节省了读者和研究人员的时间。
2023届四川省资阳市高三二模广安市、遂宁市、雅安市、眉山市高三一模语文试题(含答案解析)
三、文学类阅读-双文本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父亲的白条
侯德云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国民党新六军攻占老镇皮子窝不久,我的父亲就迎来了他生命
中最严重的一次惊慌失措。
东北民主联军的郭连长,是红嘴堡乡亲们的老熟人。这天,郭连长又带着几个战士
来到我家,从我父亲家里借走了几百斤玉米。郭连长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一些字,然后
试卷第 3页,共 11页
(摘编自陈聪《钟扬:如果种子不死》,《光明日报》2019 年 08 月 26 日) 4.下列对材料相关内容的梳理,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B.
C.
D. 5.下列对材料相关内容的概括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科学家通过研究“种子方舟”里收集的种子,可以分析世界各地种子的现状,评估环 境变化后种子可能出现的状况。 B.青藏高原隆起后,在较短的时间内进化出了一批特有种,因此成为世界瞩目的研究 和开发利用生物资源的天然实验室。 C.由于全球变暖,加上人为因素,青藏高原的生态受到破坏,我们应在保护的基础上 合理地利用高原上宝贵的生物资源。 D.在被人们探究和利用之前,某些植物可能就已灭绝,所以我们应尽快收集和保护世 界各地的种子,并需要保证一定的储备量。 6.钟扬成为“世界屋脊上的种子收集者”,请根据材料分析他的动机。
2023 届四川省资阳市高三二模/广安市、遂宁市、雅安市、眉
山市高三一模语文试题
学校:___________姓名:___________班级:___________考号:___________
一、论述类文本阅读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中说:“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 由“诗分唐宋”引出一个问题:唐宋两朝的其他重要文体,比如词,是否也可以作唐宋之 分呢?
浅析钱钟书“诗分唐宋”论
浅析钱钟书“诗分唐宋”论作者:晏资芬来源:《博览群书·教育》2013年第06期摘要:钱钟书继承和发展了严羽的“断代言诗”说,并在《谈艺录》中提出“诗分唐宋”的观点:诗歌分期的标准不应是“朝代”,而应为“体格性分”之分;同一位诗人的一集之内,一生之中可兼容各种风格,近“唐音”则“才气发扬”,染“宋调”则“思虑深沉”,唐诗、宋诗各领风骚,难分伯仲。
钱钟书的“断代言诗”说提高了宋诗地位,扩充了古典诗学的研究领域,对当代唐宋诗歌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
关键词:钱钟书;“诗分唐宋”;《谈艺录》在中国古代诗歌史上,“唐音宋调”一直是个备受关注的话题,文论家们对唐宋诗优劣的争论更是此起彼伏。
自严羽《诗评》中言“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后,“分唐界宋,几成风气”,遂开启了后世唐宋诗之争的先声。
后明代杨慎《升庵诗话》、今人缪钺《诗词散论·论宋诗》、钱钟书《谈艺录》、程千帆《古诗考索》等都对这一问题发表过议论。
钱钟书青年时期就对严羽的“断代言诗”说提出过独到的看法,即为“诗分唐宋”论。
例如,在写于1932年的《近代散文抄》中,他认为所謂“唐詩”、“宋詩”的划分,不应基于时代(chronologically)之别,而是要考虑作品的风格(critically)差异,不可一概而论。
《谈艺录》又专门论述“诗分唐宋”,主要观点是:一、反对以朝代划分诗歌,“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
”二、主张唐、宋诗歌各有千秋,皆为古典诗学的典范,“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
”三、主张“论难一概”,唐宋诗如此,具体到诗人、诗作亦如此,一集之内,一生之中,诗风各异者有之。
总的来说,“诗分唐宋”是钱钟书学术研究的一个重要的问题。
目前,此说尚未引起学术界的普遍关注,相关研究成果也较少。
一、唐诗宋诗,乃体格性分之殊严羽《沧浪诗话》中说:“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兴;唐人尚意兴而理性在其中。
【名家解读古代文学】钱锺书:谈艺录·诗分唐宋
【名家解读古代文学】钱锺书:谈艺录·诗分唐宋诗分唐宋,唐诗复分初盛中晚,乃谈艺者之常言。
而力持异议,颇不乏人。
《苏平仲文集》卷四《古诗选唐序》论杨士弘《唐音》体例不善,早曰:“盛时诗不谓之正音,而谓之始音。
衰世诗不谓之变音,而谓之正音。
又以盛唐、中唐、晚唐,并谓之遗响。
是以体裁论,而不以世变论。
异乎十三国风、大小雅之所以为正变者”云云。
已开钱牧斋《有学集·唐诗英华序》之说. 余窃谓就诗论诗,正当本体裁以划时期,不必尽与朝政国事之治乱盛衰脗合。
士弘手眼,未可厚非。
「补」杨士弘说实为北宋以来常论。
参观《管锥编》四册581 页。
俞文豹《吹剑录》曰:“近世诗人好为晚唐体。
不知唐祚至此,气脉浸微,求如中叶之全盛,李、杜、元、白之瑰奇,无此力量。
今不为中唐全盛之体,而为晚唐哀思之音,岂习矣而不察也。
”称“中唐全盛”,正谓作者处世乃唐代之“中”,而作者成章则唐诗之“盛”。
区别井然。
叶横山《汪文纠缪·唐诗正序》曰:“就初而论,在贞观则时之正,而诗不能反陈隋之变”亦此旨也。
左仁、周贻朴同辑黄周星《九烟先生遗集》卷一《唐诗快自序》曰:“唐之一代,垂三百祀。
不能有今日而无明日,有今年而无明年。
初、盛、中、晚者,以言乎世代之先后可耳。
岂可以此定诗人之高下哉。
犹之手春、夏、秋、冬之序也。
四序之中,各有良辰美景,亦各有风雨炎凝。
不得谓夏劣於春,冬劣於秋也。
况冬后又复为春,安得谓明春遂劣於今冬耶。
”则另明一义,而笔舌恣肆可喜。
诗自有初、盛、中、晚,非世之初、盛、中、晚。
故姜西溟《湛园未定稿》卷四《唐贤三昧集序》,即诘驳牧斋,谓:“四唐不可以作诗者之年月论。
如毛诗作诵之家父,见於桓公八年来聘、十五年来求车,为周东迁后人,而其诗不害为小雅。
黍离行役之大夫,及见西京丧乱,为周东迁前人,而其诗不害为王降而风”云云。
斯言也,并足以上折平仲,惜尚未能明拈风格之分。
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
论钱钟书的“诗分唐宋”观
论钱钟书的“诗分唐宋”观孙媛【摘要】《谈艺录》中,钱钟书摒弃旧有成见,结合中西文学现象和诗学话语,在否定社会造因说的基础上,对“诗分唐宋”的理论内涵做出了更为合理的阐释.认为与其将唐诗宋诗视为唐宋两个社会阶段的产物,不如将它们视为创作主体的不同性情心理所造就的两种创作倾向,性情心理的复杂性决定了这两种创作倾向往往交缠在一起.其具体见解对主张再现说的现代主流创作理论具有重要的纠偏意义.【期刊名称】《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13(000)004【总页数】7页(P114-120)【关键词】诗分唐宋;钱钟书;《谈艺录》【作者】孙媛【作者单位】闽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福建漳州363000【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06.7钱钟书对“诗分唐宋”的阐释是以他对“社会造因说”的否定作为理论前提的:“每见文学史作者,固执社会造因之说,以普通之社会状况解释特殊之文学风格,以某种文学之产生胥由于某时某地;……盖时地之外,必有无量数影响势力,为一人之所独具,而非流辈之所共被焉……岂可以时地二字草草了之哉!”[2]35 将文学视为时代精神产物的“社会造因说”是中国现代主流文论的思想基石,胡适“今日之中国,当造今日之文学”、“惟实写今日社会之情状,故能成真正文学”[3]7-8,陈独秀“文学是社会思想变迁底产物”[4]1,茅盾“各时代的作家所以各有不同的面目,是时代精神的缘故;同一时代的作家所以必有共同一致的倾向,也是时代精神的缘故”[5]188-189,成仿吾“我们是时代潮流中的一泡,我们所创造出来的东西,自然免不了要有它的时代的彩色……我们要进而把住时代,有意识地将它表现出来”[6]214,鲁迅“各种文学,都是应环境而产生的……政治先行,文艺后变”[7]137等对现代文学发展极具影响力的观点都是社会造因说的具体表现形态。
在“社会造因说”的感召下,很多文学史研究者也致力于因世求文,注重从社会时代中寻找文学创作的动因,审视文学创作的意义。
(大学语文课件)6.唐诗与宋
唐宋诗词抒情方式和风格 的不同
观点与分析
抒情方式
唐诗主言情,即使说理,也多以抒情方式出之;宋诗喜 说理,崇尚议论。 唐诗多含蓄;宋诗多直露,言尽意亦尽。 唐诗多注重生活感受的直接描写和抒发;宋诗的优秀之 作也来自生活,但往往先从理性上把握,然后再选择恰 当的形式。所以宋诗即令句句生动具体,总是有某种逻 辑思维的潜流贯穿其中,不像唐诗的意境大都以直观形 式表现出来。 总之,唐诗总用感性形象来把握现实,宋诗则多借助理 性思维来解剖现实;唐诗诗味较浓,宋诗诗味较淡,但 却以思想的细致深刻、技巧语言的精益求精弥补之。
观点与分析
唐诗重韵致,所以大都情景交融,或情寓景中。
• 李白《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 四句均写景,并无特别深意,然其中洒脱高远,读者自能 体会;其美全在情辞。这便是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所讲 的“不涉理路,不落言诠”。 • 苏轼《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 前两句还是写景,但后两句却是议论,不过正因有此议 论,更能让人充分领略到庐山的峰回路转。清人赵翼评论 道:“庐山名作如林,若再实做,断难出色。坡公想落天 外,巧于以偏师取胜。” 的确,本诗与李白诗相比,意思 较为深刻,以气骨见长;但情辞之丰腴则有所不如了。 苏轼此诗的意义还不仅于此,读者还可从中领悟到深刻的
……即謂詩分唐宋,亦本乎氣質之殊,非僅出於時代之判,故曠世 而可同調。聖佩韋好言“精神眷屬”(les familles d'esprit),近世德國 談藝言“形態”(Morphologie)者別作家才情為二類(intellectus archetypus,intellectus ectypus),亦有見於斯也。且又一集之內, 一生之中,少年才氣發揚,遂為唐體,晚節思慮深沈,乃染宋調。 若木之明,崦嵫之景,心光既異,心聲亦以先後不侔。 ……
略论钱钟书《谈艺录》中的比较诗学思想
文化艺术
略论钱钟 书 《 谈 艺录 》中的 比较诗 学思想
后论定 ,竞被十九世纪女 主时班首之称。固知文章流别 ,初不拘名从 主人之例 ,中外一理也 。德诗人席勒有论诗派一文 , 谓诗不外两宗 : 古之诗真朴出 自 然 ,今之诗刻露见心思 :一称其德 ,一称其 巧。…… 所谓古今之别 , 非谓 时代 ,乃言体制。”⑥ “ 即谓诗 区唐宋 , 与席勒 之诗分古今 ,此 物此志 。”⑦这一段 中钱先生力在打通中西在诗 的分 类上面的共同之处。虽诗 的分类 以时代命名 ,但这种分类并 非指 以时 代为分类的特征 ,而是 另有文体 的特征 ,这种现象在中国有 , 在西方 也有。 再如 ,第 六九则补 订一 中所讲 : “ 僧 达观撰 惠洪 《 石 门文字 禅 序 》日 : ‘ 禅 如春也 ,文 字则花也 。春在于花 ,全花是 春。花在 于 春 ,全春是花。而日禅与文字有二乎哉 ’余 因悟黑格尔所谓实理 ,即 全春是花 、千江一月 、 ‘ 翠竹 黄花 皆佛性 ’之 旨,以说诗家理趣 ,尤 为凑泊 。柏拉图言理无迹无象 , 超于事外 ,遂 以为诗文俱色绘声 ,狃 于耳 目,去理远而甚失真。亚理士多德智过厥师 ,以为括事见理 ,籀 殊得共青 团员 ;其谈艺谓史仅记事,而诗可见道 ,事殊而道共。黑格 尔以为事托理成 ,理因事著 ,虚实相 生,共殊死搏斗交发 ,道理融贯 迹象,象相流露义理。取此谛以说诗 中理趣 ,大似天造地设 。理之在 诗 ,如水 中监 ,蜜 中花 ,体 匿性存 ,无痕有 味 ,现相 无相 ,立说 无 说 。所谓冥合 图显者也 。”⑧这里谈及禅 与文字 的关系 ,如春与花的 关系 , 钱先生亦能举 出西方黑格尔 、 柏 拉图等相关 的言论 ,以明对于 此理,东西都有这么一种说法。就在这一点上将中西打通。 这样 的例子 ,在钱钟书先生的 《 谈艺 录》中笔笔 皆是 ,几乎每一 则都会 联系西方相应 的文论 。可见钱先生作 为一个大学者 ,学贯 中西 古今,如果不是有如此的扎实的底子 ,怎能写 出如此上乘之作 ?
什么是“诗分唐宋”
什么是“诗分唐宋”(1)“诗分唐宋”钱钟书《谈艺录》中说:“唐诗、宋诗, 亦非仅朝代之别, 乃体格性分之殊。
天下有两种人, 斯分两种诗。
”“诗分唐宋”, 有两层含义, 一指朝代, 一指风格。
不过, 唐诗有下开宋调者, 如韩愈、孟郊诗派以及杜甫夔州以后的诗;宋诗也有嗣响唐音者, 如宋初的白体与西昆体。
而且唐诗有初、盛、中、晚之分, 宋诗也有江西、永嘉之别。
从大体上说, 唐、宋诗的风格颇有不同。
从总体美学风貌上看, 唐诗主情, 以韵胜;宋诗主理, 以意胜。
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 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
这种差别一直延续到近代。
唐以后中国古典诗歌的风格, 没有超出唐、宋两大派别以外的。
(2)中国文学史上的唐宋诗之争浅谈无论是唐诗还是宋诗, 其都是中国文学发展史的瑰宝, 也是历代文人墨客呕心沥血所创造出的文学珍宝。
中国文学史上的唐宋诗之争, 其实是就唐诗与宋诗二者间的差别而言的, 但不能忽视的是, 唐诗与宋诗间存在着一定的继承和发展关系, 这要表现在:①唐诗和宋诗是一脉相承的从整个诗歌史来看, 宋诗正是唐诗发展的必然结果, 宋代诗人正是充分吸收了唐诗的营养才创造出一代诗风。
例如诗歌在题材和语言上趋于通俗化。
描写平凡、琐细的日常生活, 并采用俗字俚语, 这种趋势是从杜甫开始的, 中唐韩愈、白居易、孟郊、贾岛及晚唐皮日休、罗隐等人又有所发展, 而宋代诗人则沿其流而扬其波。
又如在诗歌中发议论, 也是从杜甫、韩愈开始, 在晚唐杜牧、李商隐的诗中已屡见不鲜, 入宋以后则发展成为诗坛的普遍风气。
②宋诗对唐诗又有创新a. 题材向日常生活倾斜唐诗表现社会生活几乎达到了巨细无遗的程度, 宋人只能向深处挖掘。
宋诗在题材方面较成功的开拓, 便是向口常生活倾斜。
琐事细物, 都成了宋人笔下的诗料。
且宋诗的选材角度趋向世俗化, 所展示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多是普通人。
这种特征使宋诗具有平易近人的优点, 但缺乏唐诗那种源于浪漫精神的奇情壮采。
诗之唐宋辨
诗之唐宋辨作者:张慧来源:《科学之友》2009年第13期摘要:唐诗主情,宋诗逐理。
文章从这两种不同审美风格的诗歌形式入手,通过对二者的师承对象、学风政风差异的比较,以及词出现之后,诗词承栽功能的异同分析,来阐明诗分唐宋的成因,以深入研究这两种不同的诗歌范型。
关键词:唐宋诗歌;异同中图分类号:1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136(2009)20-01 17-02唐宋诗歌,在风格情调上有其整体性差异,这早已是诗学界公认的事实。
自南宋始,历代诗论家便十分重视二者的比较,且褒抑不一,其中较中肯的评述莫过于钱钟书先生《谈艺录》中“诗分唐宋”之论述:“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
……夫人各有禀性,各自偏至,发为声诗,高明者近唐,沉潜者近宋。
”简单地说就是唐诗重情,而宋诗逐理。
把握缘何形成这两种审美追求明显不同的诗歌范型,是深入了解唐宋诗分别的重要环节。
因此,本文将从这一话题人手,试作一粗疏探索。
1诗分唐宋情理各妙缪钺先生在《诗词散论·论宋诗》中,对庵宋诗之分有精彩论述:“唐宋诗之异点,……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蕴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精能,而贵深析透辟。
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
”唐诗在整体情调上气韵酣畅,情味淳美。
它在继承前代诗歌成果的基础上,一洗建安时代的“萧瑟”与“悲哀”,以鲜明的艺术特色,改变了玄言的寡淡和齐梁诗体的繁缛,在集体面貌上给人以神行语外、语浅情浓、丰神毕现、朝气蓬勃之感。
王维以清新浅近见长,一句“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让我们领略尽风光旖旎,山林闲适之趣。
刘禹锡达观如“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愤激而不浅露,感慨而不低沉。
即便是一首用以写仕途艰难的《行路难》,也被李白酣畅淋漓地表现出悲而不伤的大气。
可以看出,唐人作诗是将气象和笔力结合,倡言笔力雄健,气象浑厚,诗歌境界的追求偏于壮美。
唐人之所以有这种开阔的胸襟,得益于他们擅长通过大量的意象来构成意境。
浅谈宋诗的理趣美
浅谈宋诗的理趣美著名学者钱钟书在《谈艺录?诗分唐宋》中称:“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
诚如此言,宋诗喜欢议论,喜欢在诗中谈论哲理。
但许多宋诗在阐发道理时并非只是空洞枯燥、淡而无味的说教,而往往是寓之于形、伴之以趣,融形、理、趣于一体,从而使宋诗呈现出独特的理趣美。
理趣,顾名思义,是要说理而有趣。
这个说法是宋人先提出来的。
包恢在《答曾子华论诗》一文中说:“古人于诗不苟作,不多作。
而或一诗之出,必极天下之至精,状理则理趣浑然,状事则事情昭然,状物则物态宛然。
”包恢认为凡“状理”好的诗,必能做到“理趣浑然”。
这方面的代表作品当推苏轼的七绝《题西林壁》: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首七绝从横侧、远近、高低的不同视角去描绘庐山峰峦重叠、变化多姿的景色。
作者用庐山面目随人的现象,启发人们观察事物要“出乎其外”,保持一定的距离。
只有这样,才能看清事物的真相,乃至发现出美来。
否则,就会被事物的一个局部、一个细节所阻碍,无法客观、整体的把握事物特点。
诗人在自己游山的感受的同时,也自然而然的揭示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一古老哲理。
“状难写之景如在眼前,含不尽之意如在言外”,语言浅近,哲理深刻,含有禅言偈语的机锋,至今仍被人引用不疲。
如果说“形”是一首诗的躯体,那么“理”便是这首诗的灵魂,“趣”便是这首诗的性格。
读这类诗歌犹如和一位幽默风趣的智慧老人在谈话,既能让你得到谆谆教诲,又让你感到和蔼可亲。
又如苏轼的另一首七绝《唐道人言天目山上俯视雷雨,每大雷电,但闻云中如婴儿声,殊不闻雷震也》:己外浮名更外身,区区雷电若为神。
山头只作婴儿看,无限人间失箸人。
唐道人是天目山中的一个道士,这首诗是作者与他交谈后有感而作。
离放电的云层越远,听到的雷声就越低;身处雷电之下,雷电似有无穷威力,令英雄豪杰也惊怖失箸(用刘备典故)。
作者由此归结出具有普遍意义的哲理:“雷霆之威”对于把浮名乃至生命置之度外的人是不起丝毫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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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詩分唐宋,唐詩復分初盛中晚,乃談藝者之常言。
而力持異議,頗不乏人。
《蘇平仲文集》卷四《古詩選唐序》論楊士弘《唐音》體例不善,早曰:“盛時詩不謂之正音,而謂之始音。
衰世詩不謂之變音,而謂之正音。
又以盛唐、中唐、晚唐,並謂之遺響。
是以體裁論,而不以世變論。
異乎十三國風、大小雅之所以為正變者”云云。
已開錢牧齋《有學集·唐詩英華序》之説。
余竊謂就詩論詩,正當本體裁以劃時期,不必盡與朝政國事之治亂盛衰脗合。
士弘手眼,無可厚非。
【補訂】楊士弘説實為北宋以來常論。
參觀《管錐編》四冊581頁。
俞文豹《吹劍錄》曰:“近世詩人好為晚唐體。
不知唐祚至此,氣脈浸微,求如中葉之全盛,李、杜、元、白之瑰奇,無此力量。
今不為中唐全盛之體,而為晚唐哀思之音,豈習矣而不察也。
”稱“中唐全盛”,正謂作者處世乃唐代之“中”,而作者成章則唐詩之“盛”。
區别井然。
葉橫山《汪文糾繆·唐詩正序》曰:“就初而論,在貞觀則時之正,而詩不能反陳隋之變”亦此旨也。
左仁、周貽樸同輯黄周星《九煙先生遺集》卷一《唐詩快自序》曰:“唐之一代,垂三百祀。
不能有今日而無明日,有今年而無明年。
初、盛、中、晚者,以言乎世代之先後可耳。
豈可以此定詩人之高下哉。
猶之手春、夏、秋、冬之序也。
四序之中,各有良辰美景,亦各有風雨炎凝。
不得謂夏劣於春,冬劣於秋也。
況冬後又復為春,安得謂明春遂劣於今冬耶。
”則另明一義,而筆舌恣肆可喜。
詩自有初、盛、中、晚,非世之初、盛、中、晚。
故薑西溟《湛園未定稿》卷四《唐賢三昧集序》,即詰駁牧齋,謂:“四唐不可以作詩者之年月論。
如毛詩作誦之家父,見於桓公八年來聘、十五年來求車,為周東遷後人,而其詩不害為小雅。
黍離行役之大夫,及見西京喪亂,為周東遷前人,而其詩不害為王降而風”云云。
斯言也,並足以上折平仲,惜尚未能明拈風格之分。
唐詩、宋詩,亦非僅朝代之别,乃體格性分之殊,天下有兩種人,斯分兩種詩。
唐詩多以豐神情韻擅長,宋詩多以筋骨思理見勝。
嚴儀卿首倡斷代言詩,《滄浪詩話》即謂“本朝人尚理,唐人尚意興”云云。
曰唐曰宋,特舉大概而言,為稱謂之便。
非曰唐詩必出唐人,宋詩必出宋人也。
故唐之少陵、昌黎、香山、東野,實唐人之開末調者;宋之柯山、白石、九僧、四靈,則宋人之有唐音者。
《楊誠齋集》卷七十九《江西宗派詩序》曰:“詩江西也,非人皆江西也。
”《劉後村大全集》卷九十五《江西詩派小序》仍以後山、陵陽、子勉、均父、二林等皆非江西人為疑,似未聞誠齋此論。
詩人之分唐宋,亦略同楊序之恉。
猶夫英國十八世紀女主(Queen Anne)臨朝,而其一代詞章,乃號羅馬大帝時代文學。
按此名初見於 Goldsmith:The Bee,No.viii,第二篇“An Account Of the Augustan Age in England.”當時文壇主監為安迪生,而身後論定,竟被十九世紀女主時班首之稱。
參觀 Bonamy Dobrée:Essays in Biography,第三篇“Joseph Addison:The First Victorian.”固知文章流别,初不拘名從主人之例,中外一理也。
德詩人席勒(Schiller)有論詩派一文(Über naive und sentimentalische Dichtung),謂詩不外兩宗:古之詩真朴出自然,今之詩刻露見心思:一稱其德,一稱其巧。
顧復自註曰:“所謂古今之别,非謂時代,乃言體制”;(Daß wenn hier die neuen Dichter den alten entgegengesetzt werden,nicht sowohl der Unterschied der Zeit als der Unterschied der Manier zu verstehen ist.)故有古人而為今之詩者,有今人而為古之詩者,且有一人之身攙合今古者。
見Schillers Sämtliche Werke,Säkular-Ausgabe,Bd.XII,S.189.按福樓拜亦分詩人為二派(classes);語意與席勒暗合,見Correspondance de Flaubert,édition Louis Conard,Ie série,p.385.席勒以古詩人賦物之不著我相,比為上帝創世,人見神工,而不覩帝相(Wie die Gottheit hinter dem Weltgebéude,So steht er hinter selnem Werk.S.183)。
福樓拜亦謂上帝無往不在,而無處可見;作者書中有我,端宜如此。
(L’artiste doit être dans son oeuvre comme Dieu dans la creation,invisible et tout-puissant;qu' on le sente partout’mais qu’on ne tevote pas.)語尤巧合。
見Corr,IVeséie,p.164.福樓拜書牘中屢申明斯意。
是亦非容刻舟求劍矣。
李高潔君(C.D.Le Gros Clark)英譯東坡賦成書,余為弁言,即謂詩區唐宋,與席勒之詩分古今,此物此志。
後見吳雨僧先生宓《艮齋詩草序》,亦持是説。
夫人稟性,各有偏至。
發為聲詩,高明者近唐,沈潛者近宋,有不期而然者。
故自宋以來,歷元、明、清,才人輩出,而所作不能出唐宋之範圍,皆可分唐宋之畛域。
唐以前之漢、魏、六朝,雖渾而未劃,蘊而不發,亦未嘗不可以此例之。
葉橫山《原詩》内篇卷二云:“譬之地之生木,宋詩則能開花,而木之能事方畢。
自宋以後之詩,不過花開而謝,謝而復開。
【補訂】葉橫山《原詩》外篇卷四論何大復與李空同書譏李詩“入宋調”曰:“李不讀唐以後書,何得有宋詩入其目中而似之耶。
將未嘗寓目,自為遙契脗合,則此心此理之同,其又可盡非耶。
”即謂詩分唐宋,亦本乎氣質之殊,非僅出於時代之判,故曠世而可同調。
聖佩聿好言“精神眷屬。
(tes famillesd’esprit),近世德國談藝言“形態”(Morphologie)者别作家才情為二類(intellectus archetypus,intellectus ectypus),亦有見於斯也。
蔣心餘《忠稚堂詩集》卷十三《辯詩》云:“唐宋皆偉人,各成一代詩。
宋人生唐後,開闢真難為。
元明不能變,非僅氣力衰。
能事有止境,極詣難角奇。
”可見五七言分分唐宋,譬之太極之有兩儀,本乎人質之判“玄慮”、“明白”,見劉邵《人物志·九征》篇。
按即Jung:psychologische Typen所分之 Introvert 與 Extravert。
非徒朝代時期之謂矣。
乃尚有老宿,或則虐今榮古,謂宋詩時代太近,何不取法乎上;或則謂唐詩太古,宜學荀卿之法後王。
均堪絕倒。
且又一集之内,一生之中,少年才氣發揚,遂為唐體,晚節思慮深沉,乃染宋調。
若木之明,崦嵫之景,心光既異,心聲亦以先後不侔。
明之王弇州,即可作證。
弇州於嘉靖七子,實為冠冕;言文必西漢,言詩必盛唐。
《四部稿》中,莫非實大聲弘之體。
然弇州《續稿》一變矜氣高腔,幾乎剟言之瘢,刮法之痕,平直切至。
屢和東坡詩韻。
《續稿》卷四十一《宋詩選序》自言,嘗抑宋詩者,“為惜格故”,此則“非申宋”,乃欲“用宋”。
卷四十二《蘇長公外紀序》於東坡才情,贊不容口,且曰:“當吾之少壯時,與于鱗習為古文詞,於四家殊不能相入,晚而稍安之。
毋論蘇公文,即其詩最號為雅變雜糅者,雖不能為吾式,而亦足為吾用。
”《讀書後》卷四《書蘇詩》後曰:“長公詩在當時,天下爭趣之,如諸侯王之求封于西楚。
其後則若垓下之戰,正統離而不再屬。
今雖有好之者,亦不敢公言於人。
其厄亦甚矣。
余晚而頗不以為然。
”下文詳言東坡神明乎少陵詩法之處,可與早作《四部稿》卷百四十七《藝苑卮言》論東坡語參觀。
然《卮言》以東坡配香山、劍南為正宗而外之廣大教化主,又曰:“蘇之于白,塵矣”;此則徑以蘇接杜,識見大不同。
《四部稿》卷四十六《醉後放言》云:“死亦不須埋我,教他蟻樂鳶愁”,全本東坡“聞道劉伶死便埋”一絕,則是弇州早作已染指蘇詩矣。
雖詞氣尚負固矜高,不肯遽示相下,而乃心則已悅服。
故錢牧齋《列朝詩集》丁集、周櫟園《因樹屋書影》卷一皆記弇州臨歿,手坡集不釋。
要可征祖祧唐宋,有關年事氣稟矣。
按此特明弇州早晚年詩學之不同,非謂弇州晚年詩勝早年也。
吳梅村《家藏稿》卷三十《太倉十子詩序》有“拯輓近詩弊者,芟抹弇州盛年用意之瓌詞雄響,而表晚歲頹然自放之言,詘申顛倒”云云,議論極公。
弇州《續稿》中篇什,有意無韻,木強率直,實不如前稿之聲情並茂;蓋變未至道,況而愈下者也。
近來湖外詩家,若陳抱碧、程十發輩,由唐轉宋,適堪例類。
唐宋詩之爭,南宋已然,不自明起;袁子才《與施蘭垞書》,《隨園詩話》卷十六引徐朗齋語等調停之説,當時亦早有。
如戴昺《東野農歌集》卷四《答妄論唐宋詩體者》云:“不用雕鎪嘔肺腸,詞能達意即文章。
性情原自無今古,格調何須辨宋唐”。
【補訂】孫鑛《孫月峯先生全集》卷九《與李于田論文書》論王世貞曰:“鳳洲氣脈本出子瞻,稍雜以六朝,後乃稍飾以莊左及子長。
俊發處亦彷佛近之,然終不純似。
自謂出《國策》,正是子瞻所祖耳。
”則王氏老去手《東坡集》不釋,晚歲之歸依,正敦少年之宿好耳,《文子·道原》所謂:“求之達者,往而復返。
”明承唐宋,法後王其事順,法先王其勢逆。
前後七子始必順流從時,繼乃逆流復古,王九思《渼陂續集》卷中《康公神道碑》曰:“喜唐宋韓蘇之作,尤喜《嘉佑集》。
”康海之初法老泉,猶世貞之本出於瞻矣。
又按戴東野此詩亦見清初邵湘南陵《青門詩集》卷一,題為《疎園集自題》,祇“不用”作“安用”,差一字而已。
將無心之暗合,抑張膽之豪奪,“性情無今古”異,詞句遂人我共乎。
不知格調之别,正本性情;性情雖主故常,亦能變運。
豈曰強生區别,劃水難分;直恐自有異同,摶沙不聚。
《莊子·德充符》肝膽之論,東坡《赤壁賦》水月之問,可以破東野之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