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繁华广陵散 闲话《闲话扬州》

盐 清 额 朝 财 法 文 富 ﹃ 人 支 扬 笔 撑 商 的 记 已 商 中 穷 业 困 ﹄ 有 都 记 会 载 扬 似 州 道 乎 光 这 窥 年 座 见 间 数 了 百 它 因 年 繁 陶 来 华 澍 极 的 改 端 尽 纲 依 头 盐 赖 法 盐 为 商 票 巨
， 。 ， ： ，
佬。 阮五在市面上放出狠话 办” 易君左。 易君左 来，要 “ 一 介 书 生 ， 哪想到会 惹上江 湖上的人物？ 此时已离开扬 州的他， 吓得够呛 ， 赶紧 向 顶头 上 司 江苏省教育厅厅 长周佛 海 汇报 。 此老周 ， 就 是 早 年名 列 中 共 一大 代表 ， 日后 投靠汪精卫 当了 汉奸 的那位。 他与易君左既是同 乡 ， 又 是 旅 日 同学 ，平时交 情 不 错 ， 生怕此 事 真闹 出人 命 来， 于 是 亲自找到阮五进 行调停。 周佛海当时是国民 党 中 央执委 ， 蒋介石 身 边 的 红 人， 阮五只 能给他 卖 个面 “ 扬州民 众对 子， 但 仍 声言 易 氏 公 愤极 大， 对簿 公 堂 在 所难免”。 还有一位是扬州妇女 界 领袖 人 物郭坚忍 ， 她思 想解放， 热心慈善 ， 对 《 闲 话扬州》中一些 侮辱 扬州 妇女的文字大为反感。 以
1932 年初的“ 淞沪抗 战”爆发后不久，国民政府 江苏省教育厅编审室主任 易君左因公暂住扬州。 他闲 来无事，四处游玩，一时手 痒，写了一本游记名为 《 闲 话扬州》， 交上海中华书局 印行。 岂料这本不过百页的 小书面世之后，居然引发一 场轰动国内各界，且绵延大 半个世纪仍未完全平息的 风波。 当时距前清两江总督 陶澍发动两淮盐务改革，已 整整过去了一个世纪，曾经 无比繁盛的扬州，也随着盐 业的衰落、 运河的沉寂，而 由辉煌走向平淡，甚至有几 分落寞。 跟陶澍一样都是湖南 人的易君左，是这座昔日名 城的过客一名。 他信马由 缰，下笔无甚顾忌，山水风 光之外，也记录了一些个人 观感及市井传闻，其中难免 有些批评讥讽文字，在地道 的扬州人看来， 不大顺眼。 这下子惹火了扬州黑白两 道颇有能量的人士，决意要 给这个爱说 “ 闲话”的外来 文人一点颜色看看。 一位是扬州盐枭出身 的青 帮 大 亨 ，人 称阮五 大 爷 （ 据 说是清 代太傅 、 著 名 学 者阮元 的后人）， 他在上海 青 帮 中的地位 仅次于黄金 荣 、 杜月笙 、 张啸林三 位大 法庭 外 “ 扬州 究 易 团” 的民 众则群情激奋。 时任中华书 局总经 理陆费逵 及易君左 都 明 白 众怒 难 犯 ，且 此案牵 涉 各 方背景复杂 ， 只求 大事 化 小， 私 下 里 四 处托 人 情找 关系疏通。 这场笔 墨官司 ，引 起舆 论广泛关注 。 从东北流亡 内地的 知 名记 者兼实 业 家 杜重远撰 文 认 为， 易君左 之 错 ，不过是无 心 之 失 ，公 然 蓄 意 侮辱 中华民 族 的日 本 帝 国主 义 才 是 真 正 的 敌 人，民 众 应 分清 轻 重 。 老家 扬州的 作家 朱 自 清， 则 在 批评易君左的 同 时， 也 自 曝 家乡 人士 “ 大惊小怪、以 小 报 多 ”， “ 不知天多高地 多厚 ” 及 “ 夜郎 自 大 ” 之 短 。 连 大文 豪鲁迅 ， 亦 忍 不住 在与友人信中直言此乃 “ 无 聊 的 枝节 ” 。 但此案最终还是酿成 震 动全国的风波， 逼 得双方 的 幕 后大 佬 ，不 得 不走 到 前 台 。 这 边 厢 ，是 号 称 “ 广陵 王 ” 的扬州 籍党 国要 员王柏 龄 ，他是 蒋介石 的 军校 老同 学兼亲 信，时任国民 党 中 央 执委 ； 那边 厢 ，是江苏省政 府主 席陈果夫 ，易君左的上 级主官。 以陈果夫在党内的 地位， 王柏龄纵 然 资深 ，也 只 能 退让 三 分， 以 免 让陈 太 过难堪。 于 是，经过一 番幕 后 折 中、 高层 交易， 剑 拔弩 张 的 双方 达 成 默契： 易君左 辞 去教育厅 职 务， 中华书局 销 毁 已 印 好 的 《闲 话 扬 州》， 并 向扬州 属 下 七县赠 送价值 2500 元 的 图 书 ， 他 们 还同 时 登报 公 开 向扬州 人道 歉 ，而 挽回 面子的 “ 扬 州 究 易 团” ，至 此则 不 再 追 究 下去。 但 《 闲话扬州》的风波， 在 此 后 七八十 年 间 ， 并 未 真 正了结。 1949 年去了台湾的 易君左，在发 表 个人 回忆 录 时， 旧 事 重 提 ，字 里 行 间 ，有 翻 案 之意，引 起旅 台 扬州人 士激烈反弹。 易氏不得不再 次 道 歉 ，而 《 闲话扬州》继续 无法在台公开连载和出版。 到 了 20 世纪 八九十 年 代 ， 一些内地文 化 界人士， 包括 扬州 籍 文 史专 家 ，发文 重 新 评 价该 书的 历史和 民 俗 价值 ，出 版社 也有意 予 以 再版。 想不到消息传至海峡 对 岸 ， 台湾 扬州 同乡会又通 过内地 台属 联 谊 会 等 组织 提 出 质疑 ， 一波 三 折 之后， 新 华书 店 不 得 不 将 已印 好 的一 万册新版 《 闲话扬州》 封存停售。 一本普通文化人偶尔 写下的 寻常 小书， 竟 然能发 酵 出 如 此 漫 长 的世纪 争议 ， 在局外人看来， 真 的是 匪夷 所思 。 随着 岁 月 的 流 逝 ， 种 种往 事，都 融 为扬州 悠 长 历 史 的一 部 分， 既 铭刻 着这座 古 老 商 城的过去， 可 能也观 照着它的未来。
“ 扬商已穷困”
细心考察当年实情， “ 扬商已穷困”并非陶澍改革的结果，反而正是其诱因。
得到陶澍陆续奏报的道光皇帝 大为震动，急忙派出户部尚书及侍郎 （ 财政部正、副部长）为钦差大臣，南 下筹议盐务改革办法，并最终批准裁 撤管控不力的盐政官员，命陶澍以两 江总督身份，兼理两淮盐政。 道光十一年正月，陶澍正式推行 大刀阔斧的改革，拟定 “ 两淮盐务章 程”十五条，包括 “ 裁减浮费、慎重出 纳、裁选总商、疏浚运道”等等。 既大 力缉查私盐，实施 “ 官督商运”，又 “ 加 斤减价”，将原规定每引盐 364 斤，增 加到 500 斤，部分免征税款，以鼓励 盐商改变 “ 夹带逃税”积习。 陶澍又根据“ 淮南患于积盐不 销，淮北患于无盐到岸”的具体情况， 在淮北试行 “ 票盐”制，改 “ 引盐”专卖 为对民间资本开放，平民百姓只要购 买盐票，即可自行各处贩卖。 为提倡廉洁奉公， 陶澍除坚决 退回盐政每年例送的二万两 “ 红包” 外，还将自己兼任盐政的养廉银 （ 职 务津贴）五千两，归入 “ 节省” 项 下， 全数上缴中央 户部。 大 领导 带 头示 范 ， 属 下 岂敢 不 跟进？ 一年下 来 ，两 淮盐政裁减的各 项 “ 浮费”， 多达 十 六 万两。 陶澍主持两淮盐务改革， 前后八 年多。 在此之前，淮南拖欠公款一千 九百多万两，淮北拖欠盐税二百余万 两，到了道光十九年 （ 1839 年），淮南、 淮 北共上缴 正 杂项 税银二千 四 百 多 万两， 尤其是 淮 北 改行 “ 票盐” 后 ， 成 本大减，盐价下降，百姓得 益 ，税 收也 回升了。 不过，本可只手遮天、从 “ 浮费 与摊补 ” 中肆意取利 的总商 们 ， 却因 此 大 受打击 。 清朝文人笔记中有记 载： 道光年间， 因 陶澍改 纲 盐法为票 盐法， “ 扬 商 已穷困 ”。 扬州 ， 这座数 百年 来极端依赖 盐商 巨额 财 富支撑 的商业 都会 ， 似乎窥见了它繁华 的 尽头 。 但细心考察当 年实情， “ 扬商已 穷困 ”并 非 陶澍改革的 结果 ， 反而 正 是其诱因。 早在乾隆晚期，即 18 世纪 末， 两淮食盐专卖制 度已步履艰难 ， 因官盐价高滞销， 私盐 日益猖獗 ，盐 商 人数锐 减。 乾隆六 十年 （ 1795 年）， 淮北盐区原有 的 20 家 运 商 只 剩 下 12 家 ， 连 年 迈 的 乾隆 皇帝本 人 ，对淮盐销 量持 续下 降 ， 也感到忧心忡忡。 更早之前 的 1789 年， 历任 “ 首 总” （ 首席 总商）多 年的 扬州 盐商一 代巨富 、 乾隆爷 的“ 布衣之交 ”江 春 ， 在 贫困潦倒中黯然辞 世 ， 已传 出两淮盐业 与扬 州繁华 终将 衰落 的最 初信 号了 （ 详见 2014 年 1 月 20 日 D7 版 《 富甲天 下 “ 八总 商”》 ）。
釜底抽薪
对康熙朝以来实行了 100 多年的政府特许总商包办盐务制度，陶澍实行标本兼治的改革，力求打破垄断，引入竞争。
出任两江总督 之前 ，陶澍 当了 五 年江 苏 省省长 （ 巡抚）， 吏治 清明 、政 绩突 出不 说 ，对 地 方 实情， 尤其是 两 淮盐业长年积弊，可谓了然于胸。 他 以总督身份提 交 给 道光皇帝 的第一份盐务调查报告，即 直指 盐 场 出产时 “ 每盐一斤，不及十文，而 转 销 各处，竟到数十倍之价”，一 些 盐商为 牟厚 利 又 掺 入 杂 物 ，以 次充好 ，以 至 于一般百姓为购盐倾尽血汗 钱 ， 贫困 之家更数月不知盐味。 他还 说 ，盐价 高昂造成的另一后果是， 官盐 滞 销， 私盐泛滥，政府盐税白白流失。 陶澍提出标本兼治的方案，即 “ 必 须革去奸商，另招殷实，而殷实之商，又 必须明定章程，删除浮费，使不受总商 摊派之累，然后肯来”。 换言之，就是对 康熙朝以来实行了 100 多年的政府特 许总商包办盐务制度，实行釜底抽薪式 的改革，力求打破垄断，引入竞争。 当时扬州诸总商 把 持 两淮盐业、 中饱私囊的情况， 到底有多 严 重 呢？ 据陶澍的调查，淮盐行销六省 （ 江苏、 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和河南），公 事 繁多，总商额定办公费用一年 高 达七 十万两银 子 ， 而 总商以不 敷使用 为 由，竟额外多支出九十万两到百 余 万 两不等。 比如，每逢新的盐政官员到 任， 需 修整 衙 署 ， 添置 家 具，一 切花 费，不 过数 千两银 子 ，总商 呈 报的开 销单，却多至八九万两。 又 如 准 备 一 份呈送官方的公文，纸张工 本费不 过 数十文钱，居然报销一千两。 这些 “ 盐务浮费 与摊补 ”，一 是从 官方府库征收的盐税中挪借 ，一 是 向 中 小 盐商 摊 派。 以 至 于 地 方 府 库空 虚 ， 更拖欠中央 政 府巨额 饷 银， 而中 小盐商又不愿按章纳税， 反 热衷走 私 夹带，造成恶性循环。 本来，两淮盐业 常 年准 售 盐引 近 170 万道，每引盐规定为 364 斤，一共 超 过 6 万万斤， 年入盐税 四 百 多 万 两。 加入地方政府其他收 入，每年 也 有三百余万两。 两项折合 钱粮 ， 相 当 于数省的田赋总额。 但到了陶澍出掌两江之时，才发现 两淮盐务“ 自二十年前已逐渐就颓，有 江河日下之势”，空空如也的库房中，只 留下四千余万两银子亏空的烂账，为盐 商垫借的上千万两银子，也早已化为乌 有。 久历官场风雨的陶澍见状，亦不禁 慨叹 “ 山穷水尽，积重难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