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节强化叙事

第三节强化叙事指挥一支军队，进行一场或大或小的战事，要有谋略。

而所谓谋略的过程，就是将作战资源统筹调配的过程。

比如，在实施对敌突破的前沿部队，要着重配备突击性武器；对后援部队，要重点保证兵员、武器和给养的输送能力；至于守备部队，则应加强防守和接应能力。

3.写作资源。

写作也是这样，也要对写作资源统筹调配。

所谓写作资源，是作者的主观条件要素和客观材料要素的总称，是一篇文章核心价值的最佳凭附，包括能够集中体现主题的写作材料和写作方法。

比如在叙事过程中，对于所叙的事实，有些可以从简从略，一笔带过；而另一些则需要加强笔墨，着重来写。

当然，这里所说的着重，不完全是浓墨重彩，还包括精于构思、巧于落笔、精雕细刻等方面。

换言之，就是加强写作资源布局的问题。

3.1.写作资源布局。

写作资源该如何分布，在这个问题上，中国历代作家有着各自不同的评说。

大致可以分为：3.1.1.起首说。

晚清文学家方东树（公元1772年—1851年，安徽桐城人，桐城派第二代中坚作家）在其著作《昭昧詹（zhān，喋喋不休）言》中说，“起句须庄重，峰势镇压含盖，得一篇体势。

”写作的开始，应当庄重有力，就像一座处在绝顶的山峰，笼罩住整个山脉，规定着山峦的起伏走向。

为此，他认为作者应当将写作资源重点放在起首，以强化起首处的美妙和精神：“诗文以起为最难，妙处全在此，精神全在此。

”3.1.2.结尾说。

六朝时期著名学者刘勰(约公元465年——520年)，在其重要著作《文心雕龙》中，提出在“绝笔断章”的时候，应该像划船那样，要把船桨往水深处、遥远处摇动。

也就是“譬乘舟之振楫”，应该“寄深写远”。

一叶扁舟泛波而去，烟水浩渺，意境辽阔，这是将写作上的重点资源布局在结尾处。

清代著名学者纪晓岚对此评论道：“此言收束亦不可苟。

诗家以结句为难，即是此意。

”同样，清初诗人沈德潜在其著作《说诗晬语》中，也持这一观点：“一篇之妙，全在结句。

”3.1.3.全篇照应说。

晚清学者刘熙载（1813—1881）所著《艺概·文概》中，指出“揭全文之指，或在篇首，或在篇中，或在篇末。

”我们对此的理解是，一篇文字中的关键节点，也就是关乎文章主题的写作资源，可以不拘形式地安排在起首、中间或者结尾。

但是，“在篇首则后必顾之，在篇末则前必注入，在篇中则前注之，后顾之。

”重要的写作资源应该放在恰当的地方，如果放在篇首，后面的文字就要照应它；放在篇末，前面的文字就要替它做铺垫。

如果放在篇中，那么就要前面铺垫、后面照应。

强调不论如何布局，都要坚持合理配置写作资源的观念。

3.2. 强化叙事功能。

上述论说，我们可以理解为在叙事过程中，为了强化叙事，增加纪实写作的感染力，对重点写作资源的谋篇布局。

那么，当重点写作资源配置在无论是首、中、尾的时候，对资源本身应该怎么处理呢？在这个命题上，中国历代学者的观点基本上都是非常接近、甚至是相同的，这就是强调强化叙事功能的“片言居要说”。

西晋文学家陆机（261—303年）《文赋》：“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

”所谓片言，不仅指精炼的语句，更指的是达意之言，即凸现主体的文字。

这样的文字，应该放在文章的关键之处，起到警策的作用。

晚清作家李宝嘉（1867—1906）《官场现形记》第20回，也提到“真正阔乎笔”，“是个大处落墨”。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高手写起文章来，都在关键之处动笔。

其实，上文中“居要”的“要处”，“大处落墨”的“大处”，指的都是文章中能够凸现叙事功能之处，作者应该汇聚主观条件要素，精于构思，巧于写作，以强化其叙事效果。

3.2.1.强调信息主体。

文字所要强调描写的对象，必须是重要信息的主要载体，在这个载体身上，应该能够“得一篇体势”。

比如文献纪录片《百年留学生》，在第一集的开始，就把一轮满月作为强调描写的对象：音效：隐约传来古曲《春江花月夜》。

解说：秋水茫茫，星火点点，悠悠洞箫伴随浩渺烟波，在扬子江面渐渐飘散。

眼前这一派荡漾着的诗情画意，被金陵文人旖旎的笔墨，洇在古朴的书卷里。

一叶扁舟载着琵琶美酒，载着诗人的寥阔神思，悄悄泊在月白风清的杨柳岸边。

无边风月中，他们留下了神秘的笑语，以及一首首饶有韵味的诗篇。

上述笔墨是铺垫，同时暗含着一种符号表述，将古曲《春江花月夜》中的江畔月色，编码为中国封建社会旧式文人的符号。

紧接着，作者笔锋一转：解说：“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曾经有无数个迷人的夜晚，江上月色一如既往地撩拨着士大夫的诗情画意。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比如今天这样的海岛冰轮，就和唐代诗人眼中的景致迥然不同。

这时，一架波音客机从满月的画面上穿过。

镜头三次回放，每次回放都作了放大画面的特效处理，并伴随着三次强烈的主观音效。

配合“今天这样的海岛冰轮，就和唐代诗人眼中的景致迥然不同”一句，突出了中国封建社会传统知识分子的无奈。

他们在近代化步步逼近的社会大动荡面前，要么“睁眼看世界”，随后跟上民主与科学的现代化潮流；要么闭上眼睛抱残守缺，和旧时代一起被历史所淘汰。

这轮“和唐代诗人眼中景致迥然不同的”江畔明月，是上述重要信息的承载主体，也是总揽全篇脉络、确定文本架构的龙头，所以在文本起首处加以特别强调。

3.2.2.强调看似陪体的信息主体。

作者在事件发生现场亲眼所见，或者对历史影像资料详加研读，往往会在信息的陪体和主体之间畸轻畸重。

这固然有作者对写作资源把握欠妥的问题，但是，有时候却是高明作者的刻意为之。

2005年12月1日，美国NBC电视台播出一条深度报道“中国的石油战略”。

让我们来看看在这条深度报道中，作者是如何娴熟地游走于信息陪体和主体之间，以及这种“游走”技巧的妙用：导语：中国近年来巨大的经济扩张导致了一些阵痛，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上了汽车，这一新的市场需求可能已经对美国人的汽油费产生了影响。

请看NBC记者乔治〃路易斯今晚从上海发回的报道。

上海现场。

解说：虽然看上去和美国常见的汽车销售代理商家很相像，但是这间卑劣的汽车展示厅却在上海。

所有主要的汽车公司早已在这里大行其道，这里展示了它们的大多数品种，世界市场正在稳步增长，并且可能仍在提供丰厚的利润。

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中国区总裁凯文〃威尔同期声：我们很高兴……压混，解说：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中国区总裁表示，美国的汽车制造厂家在国内忙得不亦乐乎，因为小汽车和卡车在中国的销售量，从5年前的空白记录一跃而升至去年的60万辆。

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中国区总裁凯文〃威尔同期声：我们在中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我们的销售量在中国排名第一，取得了骄人的业绩。

以上是这条深度报道的第一个段落。

乍看之下，报道的姿态很正面，记者为美国汽车制造业在中国拓展出庞大的市场而满怀欣喜。

然而，接下来话锋一转，记者的真实观点渐渐浮出水面：解说：随着汽车时代的突飞猛进，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汽油消费国，名次仅在美国之后。

通过财政补助，中国政府将油价保持在大约两点三美元一加仑。

去年，中国每天消耗620万桶汽油，使得油耗量上升17%。

中国是传统的石油输出国，但是目前有一半的汽油需求依赖进口。

而所有这些，恰恰增加了美国人的油价烦恼。

经济学家萨巴斯蒂安〃艾德华兹同期声：这就使得油价上涨，使得汽油价格一直徘徊在每桶60美元，也使得油价在我们自己国内更加昂贵。

解说：但是中国对美国的石油竞争，已经从中东蔓延到拉丁美洲，所以中国正以日益壮大的姿态在全球石油市场上与美国抗衡。

这是该深度报道的第二段落，以阐述观点为主要内容。

其观点以曾经流行一时的“中国威胁论”为基调，声称中国的石油需求，已经威胁了美国的战略资源布局，同时加重了美国民众的汽油消费负担。

众所周知，美国号称是“车轮上的国家”，汽油价格和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紧密相连。

因此，这个论点是很有煽动性的。

紧接着，记者又用自己所处环境和现场表述为论据，进一步“证明”上述观点：NBC记者乔治〃路易斯出镜：中国的城市交通向来以自行车而闻名，但是眼下，自行车流正被摩托车流所取代。

随着中国的不断富足，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转而购买了汽车。

在上海老城区的中心地带，这种升级换代特别明显。

记者出镜现场的环境，是上海城区一座立交桥下面，采取的是带出周边环境的拍摄手法。

摄像记者在人行道上架设机位，出镜记者站在快、慢车道之间的安全岛上，面对镜头，先向观众介绍从自己身边鱼贯而过的自行车流；随着镜头拉出，镜头又带出了快车道上的摩托车画面。

最后，镜头仰摇，在记者上方的立交桥枢纽互通立交桥落幅。

一个长镜头加上记者的口述，倒也非常贴切地概括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交通事业的发展情况。

但是，把它用作中国崛起而带来威胁的论据材料，则显得牵强。

最后的段落，是通篇报道最“出彩”的环节。

当然，所谓“出彩”，纯粹指的是其技巧手法：上海外滩海关大楼钟声。

解说：在黄浦江上，满载石油的船队和巨轮，正缓缓驶向能源巨国贪得无厌的大口。

而在巨轮的上方，则矗立着巨大的广告牌：别克轿车。

NBC记者乔治〃路易斯上海报道。

在记者亲眼所见的黄浦江上，满载石油的拖轮正缓缓驶向内陆货运港口。

因为该报道谈论的是石油，那么以油轮为信息主体施加笔墨，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作者偏偏别出心裁，将“压轴戏”放在看似陪体的广告牌上。

该广告牌矗立在黄浦江畔，俯视着缓缓驶过的油轮，形象地诠释了该报道提出的“怪圈论”：美国汽车涌向中国→导致中国石油需求大增→导致美国能源紧张。

这个“怪圈论”，和中国民间流传的俏皮歇后语堪称异曲同工：“小鸡吃蛐鳝（蚯蚓）——自绕脖子”。

当然，这条报道关于“美国汽车进口”的“因”，导致中国成为能源需求大国的“果”，这样的判断与常识相悖，在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

只不过，作者善于运用技巧，巧妙地“游走”于信息主体与信息陪体之间，“有从题中写出，有从题外写入；有从虚处实写，有从实处虚写；有从此写彼，有从彼写此；有从题前摇曳而来，有从题后迤逦而去”（清·薛雪（1661—1750）《一瓢诗话》）。

与其“怪圈论”的报道主题神形俱合，令人“叹为观止”。

3.3．强调叙事元素。

叙事元素，指的是记述事件发展过程的多个构成部分，包括：3.3.1．叙事切入点。

不同的叙事形态、叙事要求，可以采用不同的叙事切入点。

比如2007年12月22日，在我国南海某海域沉寂了八百多年的宋代商船整体打捞出水，这既是中国考古界的一桩盛事，也是举世瞩目的一件重大新闻，境内外各大媒体都对此作了报道。

其中，中央电视台由于其“国家叙事”的功能要求，在当天《新闻联播》中播出的报道“‘南海一号’宋代古沉船沉箱今天整体出水”，叙事切入点设在技术层面：记者：随着这艘半潜驳船不断向外排水，在海中沉睡了840多年的南海一号古沉船在沉箱的包裹下，正缓缓浮出水面。

解说：为保证“南海一号”沉箱顺利出水，潜水员早早在水下，仔细检查沉箱上的每一根钢梁安装的是否牢靠。

上午11点30分，在半潜驳船排出近6000吨海水后，“南海一号”沉箱被半潜驳船上一个面积约540平米的巨大托盘托起，完全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