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主义电影造型及其影响

浅论表现主义电影造型及其影响

【摘要】本文从场面调度、布光、摄影等角度分析了表现主义电影独具风格的电影造型特点，并进一步分析了其对20世纪下半叶亚洲电影以及21世纪初好莱坞国际巨片电影造型的影响。

【关键词】表现主义电影；电影造型

按照国内电影专业的教材，表现主义电影几乎等同于以《卡里加利博士》为代表的1920年代德国表现主义电影。这一流派夸张变形的影视风格表达了世界大战战败国德国民众恐惧焦虑的内心和对现实社会的批判。然而事实上，表现主义电影所具有的丰富内容及其对后世产生的深刻影响远不止如此。在以往的经典教材中，过于偏重对表现主义电影社会现实意义的探讨而轻视了其对于后世影片电影造型的深远影响，本文将对后者进行进一步探讨。

法国人让-卢普·布盖认为德国表现主义电影融合了：1.卡里加里影像扭曲倾斜的风格；2.同乡村、异国、动物有机结合的原始主义；3.同城市、机械、技术有机结合在一起的未来主义。而真正能体现表现主义的电影应该是从造型设计和意识形态上选择德国表现主义电影元素。[1]

汤普森和波德维尔在《世界电影史》中，从场面调度、剪辑和摄影技术三方面论述了表现主义电影的电影技巧。1）表现主义的场面调度强调单镜头的平面构图，通过对称、扭曲、夸张和相似形的并列等手法将布景、灯光、服装、演员表演诸因素有机混合。表现主义电影中演员采用忽而急速，忽而骤停，忽而摆出突兀的姿势的

舞蹈化表演，以此来区别于日常生活中的自然动作，从而契合影像整体风格。表现主义电影一般采用来自前方和侧方的简单灯光，均匀照亮场景，强化人物与布景的整体感，并运用阴影来表达创作者的主观情感。2）德国电影剪辑之慢在当年的先锋派中是出了名的，这种缓速给了观众仔细欣赏精美构图的时间，也给了观众边看边思考的机会。3）摄影方面同样十分注重对构图的表现，由于电影布景多使用假的透视点，摄影机的机位比较固定，多为水平视角。

此外，表现主义电影造型还有以下重要特点。1）电影特技。表现主义电影《大都会》使用了许多先进技术。影片中像昆虫复眼式的镜头运用了多次曝光这一当时的先进技术。汽车在空中行驶的场面是用微缩模型拍成的，工作人员制作了拇指大小的汽车。在灯光射向摩天大楼的镜头中，灯光每移动一个窗格，美工师都要在微缩布景上重新布置明暗阴影，摄影师则要逐格拍摄这一微缩景观。在史诗巨片《尼伯龙根》中也用到了高科技道具——一个巨型电动模型龙怪。这个模型长达6米，嘴能张开2米的幅度，龙怪的口中能喷火。这些科技手法的运用，启发了后世的科幻、魔幻题材影片。2）阴影和街道。表现主义中的阴影用来表现恐怖、幽暗、扭曲的氛围甚至是人物的精神外化，如《大都会》中男女主人公的前景阴影；或者将阴影投射到人物身上，给人以对人物的胁迫感；再如角色行恶时用投射的阴影扭曲放大在墙壁上，让观众不寒而栗，比如吸血鬼双手的阴影和《卡里加里》中被博士控制的人在行凶时的阴影。被精心设计的线条扭曲、包含阴影的街道有了作为背景的特殊

含义。在《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中，市集展示了混乱无序的社会状态，其往往成为罪恶、黑暗勾当发生的地方，而置身于这一具有社会性的标志——街道中，主人公由于个体的有限性而显得渺小、卑微，往往陷在这种阴暗、混乱、扭曲的整体氛围中无法自拔。3）演员脸部表情的特写镜头。表现主义电影中演员面部化着夸张的妆，展现着夸张的表情，能够充分引起观众注意，又与布景、灯光诸因素的强烈人工感相一致。此外，还常常在面部特写上给五官侧逆光，形成眼部阴影和颧骨阴影，外观十分恐怖。

以电影造型见长的德国表现主义电影对于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其中最为人熟知的就是恐怖片与1940年代的黑色电影，因此不再赘述。本文将着重探讨表现主义电影对于20世纪下半叶亚洲电影以及21世纪初好莱坞国际巨片的影响。

1、黑泽明与表现主义

日本学者岩本宪儿在《黑泽明诗论十二人谭》中讲到了黑泽明电影中的表现主义。黑泽在《蜘蛛巢城》中让鹫津武迷失其中并漫着浓雾的森林与《齐格弗里德》（1920年代著名德国表现主义电影《尼伯龙根指环》的上部）中的日耳曼森林一样幽深、阴森、晦暗，充满了主观情绪的表达和不可知的恐惧感。在《电车狂》中，角色的装扮古怪，影片色彩明艳，演员表演夸张，种种有别于自然日常生活的元素呈现带给观众极强的刻意为之的人工感。在黑泽明的电影中，常常会出现鬼魂、蜡烛、镜子、影子、怪人、尸骨等意象，与表现主义电影表现“奇”的内容有相似之处。《蜘蛛巢城》中黑暗

的森林、迷雾、雷鸣、妖婆、预言和亡灵都和德国表现主义电影中的怪诞、神秘、宿命论有所关联。黑泽明电影中常常传达出的虚无、孤独、彷徨、迷惘，人性的疯狂、扭曲以及对世界的不可知与宿命实在是与德国表现主义电影的创作者趣味相投。因而黑泽明电影中透出的是形神兼备的表现主义。

2、“第五代”与表现主义

作为文革后正规电影教育培养下的中国电影第五代，受到表现主义的影响是有据可循的。时至今日，电影学院仍然有以欧洲电影作为学习主体的教育传统，在当年的电影学习中，第五代导演应该没有错过对欧洲先锋派电影的学习研究。第五代对电影语言，特别是电影造型的探索在中国电影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而电影造型又是德国表现主义的强项。第五代的开山之作《一个与八个》在造型时就表现出极强的人工感，特别是在用光方面，有时使用顶光和脚光，有时在人物脸部投上阴影，有时用阴影分割场景。“第五代”的另一部重要作品《黑炮事件》使用了对称式、平面化的视觉效果，十分注重画面构图的整体感，通过场面调度使人物、布景、灯光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最具代表性的是两次党委会会议的场景。正面的大墙上嵌着一只巨大的指针式石英钟，会议桌对称地左右排开，人物匀称地分列两旁，服装和道具一片白色，全部场景几乎只有黑白两色。摄影使用了高调光，令黑白对比得十分鲜明。人们在提示时间的大钟前发表着与议题有关却与解决问题无益的各种无用言论。影片对于当时中国僵化、死板、压制、不民主的社会体制与文化环

境以主观设计的非自然影像进行了绝妙的讽刺，社会现实的荒诞感在主观化的影像呈现中却让人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3、魔幻类型片与表现主义

新世纪以来风靡全球的魔幻史诗片《指环王》和魔幻片《哈利波特》从表现主义电影中汲取了许多养分。《指环王》的摄影指导安德鲁·莱斯涅采这样描述他对光的设计：“戒灵们来到布里镇那个夜晚，他们骑着马来到荒芜泥泞的街头，他们的黑色身影在黑色建筑旁经过。此时的画面几乎是黑白的，人们只能在画面的各元素间试图辨别着什么。我只打了轮廓光，因为我们不想太细致地表现戒灵。我使用了边缘光和轮廓光，更多地是使用遮光板等创造出照明效果。戒灵的出现不是自然事物，因此他们不能也不应该与自然界的光线或规律保持一致性。”这段描述清楚地表明了在影片创作时使用了人工感的布光，有意将魔幻世界与日常生活区分开来。《哈利波特》中的魔法学校是尖顶高耸入云的城堡群。城堡里光线阴暗，楼梯设计陡峭而复杂。光线透过彩色的大玻璃窗后，能将室内也全部染上多彩的颜色。片中使用了许多夜景，阴影也是影片的常客。影片的角色造型设计也很有意思，比如始终不肯清晰地露脸儿的伏地魔，让观众因为不可知而心生恐惧。

总之，表现主义电影作为世界电影史上的一个重要流派，提供给后来的电影人许多宝贵的艺术财富，特别是其对于电影造型方面的贡献不容忽视。无论是电影业界还是电影理论界都应当对表现主义电影进行进一步的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