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聊斋志异》看蒲松龄超前的爱情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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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古代文学研究
odern chinese
2010.01
一个优秀作家的创作,总是会超越他所处的时代。譬如汤显祖在《牡丹亭》中提出的“至情”理论,曹雪芹通过《红楼梦》表达出的婚恋观、女儿观等。生活在清初的蒲松龄,透过他的《聊斋志异》,我们亦能看到他超越那个时代的爱情观。本文拟结合当今的种种社会现象,探讨蒲松龄与当今时代契合的超前的爱情之思。
一、强调心灵契合、精神平等、配偶专一的爱情《聊斋志异》的爱情描写,突破了传统小说戏曲中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一见钟情的爱情模式,而是强调一种建立在心灵契合基础之上的知己之爱,是一种精神平等的爱情观,这是一种崭新的爱情观,如同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所描写的宝黛之间的爱情。
这种爱情观,正是英国19世纪著名的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笔下的简爱所追求的,所以她对罗彻斯特说:“我们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经过坟墓将同样地站在上帝面前。”《聊斋志异》中《连城》和《瑞云》两篇所表达的,就是这样一种爱情理想。
《连城》是一曲知己之恋的颂歌。连城是史孝廉的女儿,“工刺绣,知书”。父亲以女儿的“倦绣图”为女儿征诗求偶。贫士乔生献诗两首:“慵鬟高髻绿婆娑,早向兰窗绣碧荷。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蹙双蛾”,“绣线挑来似写生,幅中花鸟自天成。当年织锦非长技,幸把回文感圣明。”得到乔生的诗作之后,连城特别欣赏,竟然到了“逢人辄称道”的地步,并且超越当时的伦理观念,主动大胆地向乔生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而饱读诗书的乔生更是叛逆,居然公然宣称“士为知己者死,不以色也”,以致在得到连城的死讯之后,自己也“一恸而绝”。
在这个故事中,乔生和连城,为了爱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复生。所以,他们最终战胜了人世和阴间的种种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固然,相貌很容易成就彼此的爱情,但是知己更是难求,因为连城和乔生的爱情是建立在知己基础上的,所以才能够经受阴世阳间的磨难,蒲松龄在这篇小
说中所寄予的,就是自己一贯坚持的灵与肉相统一的平等爱情观。
《瑞云》亦是一曲心灵契合的知己之恋。写杭州名妓瑞云,“色艺无双”,一般富商贵家子弟,以重金也只能求得与她见一面,留一茶,酬一画,接一奕而已。余杭贺生,“家仅中资”,倾尽所有钱财,只求一睹瑞云芳姿,不想瑞云与贺生一见钟情,“款接殊殷”,还写了一首情诗赠给贺生,希望与贺生“能图一宵之乐”。而贺生则说:“穷蹙之士,唯有痴情可献知己。得近芳容,私愿已足;若肌肤之亲,何敢作此梦想。”瑞云选客人选了几个月,都没选中一个,老鸨很生气,想要逼迫她接客。后来,有一个秀才带着礼物来见瑞云,才说了几句话,就站了起来,用一根手指按住瑞云的额头连声说:“可惜,可惜!”瑞云的额上便留下了一点墨黑的指印,越洗越清晰,越洗越大,一年以后,从额头到鼻子到脸颊,全黑了,其丑无比,看到的人都笑话她。由于无法接客,鸨母撵她到厨房干粗活,瑞云“不堪驱使,日益憔悴”。贺生得知后,卖田典衣筹足钱,把瑞云赎出,带回家乡成婚。瑞云感激之余,对贺生说只愿作妾,请贺生另娶妻室,贺生却说“人生所重者知己,卿盛时犹能知我,我岂以衰故忘卿哉”,誓不再娶。周围人都嗤笑贺生痴呆,而贺生与瑞云的感情却越来越深。一年后,贺生在苏州与那位将瑞云额头点黑的秀才相遇,才知道这位秀才当初是为了怜惜瑞云的美貌,故而施以法术,“晦气光而保其璞,留待怜才者之真鉴(遮住她的光茫,好让她能保住清白之身,留给真正懂得欣赏她的人)”,就是说之所以让她变黑变丑,是为了使她找得一个真心爱她而不是只爱她美貌的男子。这时,秀才又用法术将瑞云面部的墨痕洗去,果然“艳丽一如当年”。当初瑞云不以金钱地位取人,爱上贺生,这已是难能可贵;而贺生看重知己,不以色貌取人,这就更超出了当时以男子为中心的社会庸俗观念。蒲松龄借秀才之口热情称道:“天下唯有真才人为能多情,不以妍媸易念也(天下只有真正有才识的人才能这么深情,不会因为外在的
○张锡梅
从《聊斋志异》看蒲松龄超前的爱情之思
摘 要:本文试图通过《聊斋志异》,探讨生活在17世纪的蒲松龄超前的爱情之思,一是强调心灵契合、精神平等、配偶专一的爱情;二是对精神之恋的向往;三是对同性恋的同情。关键词:蒲松龄 《聊斋志异》 超前 爱情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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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NDAI YUWEN
2010.01
美丑而改变心意)。”这种以心灵的契合为基础,打破了门第、金钱、才貌等世俗观念束缚的纯真爱情,已经初步具有现代爱情观念的色彩,就是在今天,格调也是比较高的。
尽管蒲松龄热情讴歌一夫二妻或一夫多妻的爱情,诸如《连城》、《嫦娥》等故事都设置了这样的结局。但是个别的作品还是表现出一种专一的爱情观,如《王桂庵》,当王桂庵骗芸娘家中已娶妻时,芸娘毅然投江。芸娘维护自己的人格,宁死不做妾,追求平等的爱,不平等宁可死!这种意识,是我们今天时代的主流,但几百年前的薄松龄具有这种意识,是难能可贵的。
二、对精神之恋的向往
网络上称那种比爱情少一点,比友情多一点,以不破坏家庭为终极目标的人为第四者,也有人公然宣称男人需要一个红颜知己,女人则需要一个蓝颜知己。这种精神之恋,蒲松龄就曾经探讨过,《娇娜》和《宦娘》等作品就企图探讨男女之间除了爱情之外,能不能有一种不涉及性爱,但是关系密切、纯洁、永恒无私的感情世界。
《娇娜》是人狐之恋,“知音”之恋,精神恋爱,是蒲松龄栽种到神州爱情百花园的神品。自称孔子后代的孔生雪笠跟皇甫生交往,亦友亦师。不久孔生胸前生了肿块,皇甫生请妹妹娇娜来医治,“引妹来视生,年约十三四,娇波流慧,细柳生姿。生望见艳色,嚬呻顿忘,精神为之一爽”。孔生立即迷上了娇娜。娇娜动手割除肿块,“一手启罗衿,解佩刀,刃薄于纸,把钏握刃,轻轻附根而割。紫血流溢,沾染床席。而贪近娇姿,不惟不觉其苦,且恐速竣割事,偎傍不久”。孔生希望手术的时间长些,能够亲近佳人。但因为娇娜年幼,孔生娶了娇娜表姐松娘。
娇娜和孔生既已成为亲戚,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就永远埋在心底了。但是,故事峰回路转,孔家大难临头,当娇娜遇难时,孔生仗剑保护,不顾自己安危,为雷霆击晕。此时,娇娜的真情像火山一样爆发:“孔郎为我而死,我何生矣”,“娇娜使松娘捧其首,兄以金簪拨其齿,自乃撮其颐,以舌度红丸入,又接吻而呵之”。接下来的故事是娇娜的夫家已被雷劈死,已经无家可归,似乎可以出现“效娥皇女英”的结局,但是蒲松龄偏偏不做这俗套的处理,他让娇娜搬到孔生家的“闲园”中,经常与孔生一起喝酒、下棋、聊天,却就是再也不谈男女情!
结尾异史氏曰:“余于孔生,不羡其得艳妻,而羡其得腻友也。观其容,可以忘饥;听其声,可以解颐。得此良友,时一谈宴,则‘色授魂与’,尤胜于‘颠倒衣裳’矣。”
蒲松龄想通过娇娜这个形象诠释一种全新的理念:男女之间除了肌肤之亲之外,还应该有更深的精神联系,而且精神联系胜于肌肤之亲,精神之恋超乎两性关系。这种高于肉体关系的精神联系是更为难得、更为可贵的。这种精神联系,是善的,美的,更是新颖的。蒲松龄把这样的两性关系叫“腻友”,就是关系亲密却不涉及男女私情的朋友。
再如《宦娘》,这个故事中的宦娘与温如春,也是精神之恋,他们两人只是相约来生,而今生,宦娘助温如春娶到
了良工,她只做温如春的红颜知己。
对于这种精神之恋,今人褒之者有,贬之者亦有,褒之者认为生活在压力重重的今天,人们需要种种方式减压,找个第四者倾诉应该是比较可行的。反对者认为精神出轨也是一种出轨,甚至精神出轨比肉体出轨更可怕,那是一种冷暴力,更有人呼吁应该在《婚姻法》中给精神出轨定罪。不知道能有多少妻子,愿意自己的丈夫有宦娘或娇娜。而蒲松龄所描绘的,也只是男性所向往的红颜知己,这亦是作为男性的一种局限吧。
三、对同性恋的同情
同性恋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发展到今天,对于同性恋大家基本持一种见怪不怪的态度。
明清有很多同性恋小说,通过研读这些小说我们会发现,基本上都是写男同性恋的,而且与现代意义的同性恋不同,同性恋双方之间缺乏人格的平等性。他们中一方的社会地位较高,是主动方,而另一方只是作为娈童而存在,是被动方,被动方的身份地位等同于妓女或小妾,所以被动方一般都具有女性的一些特点,如年少貌美,性格温顺等。比如第一部同性恋小说《品花宝鉴》中,那些男花们都具有女性化特征。而恋着男花的才子们,诸如梅子玉之流,尽管在一定程度上是用一种平等的态度来看待杜琴言、苏蕙芳等人,但是整个社会还是以“优伶”看待之。
《聊斋志异》中,对于男性之间的爱恋描写最为突出和深入的当数《黄九郎》,而女子同性之间相互爱慕的例子则可以《封三娘》作为典型。
这两篇作品中,同性恋双方在精神上是平等的。如《黄九郎》中写何生对九郎的相思:素有同性恋倾向的何生初遇“意致清越,丰采过于姝丽”的少年黄九郎,即表现得“神出于舍,翘足目送,影灭方归”;而后他在对九郎的等待中“凝思如渴,往来眺注,足无停趾”;向九郎求欢被拒绝后“复伺之,蹀躞凝盼,目穿北斗”,“邑邑若有所失,忘啜废枕,日渐委悴,惟日使斋童逻侦焉”,“生实告以情,泪涔涔随声零落”。文中对何生这些细微心理的刻画和行为描写,极为传神地表现出一个男子在见到自己的意中人时神魂颠倒的模样和患得患失的心理,与一般人在恋爱中的表现并无两样,及至九郎终于被他的痴情感动。何生和黄九郎的身份地位并不像一般的同性恋小说所描写的悬殊较大,这是一种平等的男性之爱。
《封三娘》写的是女同性恋者:封三娘和范十一娘。文中蒲松龄反复强调两人相得之欢和分离之苦,范十一娘见不到封三娘“盼欲死”,而封三娘千方百计为范十一娘安排下一桩让其下辈子无忧、为世俗所容的婚姻。可见两人情趣之相投、感情之深厚。这样写的目的只是说明一点,她们是彼此的精神寄托。但是在男权社会中,她们的结局注定是悲剧,所以范十一娘嫁给了孟安仁,而封三娘,则曲终不见。
尽管蒲松龄对同性恋是持一种否定的态度,这从《黄九郎》结尾的“异史氏曰”那段话和给范十一娘安排的结局就可看出。但是对于同性恋的双方,他是以平等的态度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