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整理国故运动”对中国传统学术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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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整理国故运动”对中国传统学术的传
承
诚如胡适与顾颉刚所言,“大凡一种学说,决不是劈空从天上掉下来的”[1](P30),“古今学术思想的进化,只是一整然的活动。……新的呈现,定然为旧的汲引而出;断可不能凭空无因此至”[2](P302),曾在民国学界盛行一时的“整理国故运动”尽管在专门大程度上确立了中国现代学术研究的新范式,但追根溯源,它在许多方面也仍然继承了中国传统学术,这要紧反映在以下二个方面。
一继承传统的考据方式
作为中国传统学术方式的代表之一,考据学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肇端。如《左传》即有“夫文,止戈为武”,“故文,终归为乏”,“于文,皿虫为蛊”等训诂文字之例。而《国语》所载的叔向解《诗·周颂·昊天有成命》之言,那么更可谓考据学的正宗。到西汉,缘于今文经学盛极一时,章句之学亦由是发达,乃至于“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后进弥以驰逐”[3](P1723)。尔后,为了辨识那时大量涌现的古文经籍,训诂学更是进入了一个繁荣时期。如东汉郑玄、马融、许慎等古文大伙儿便前后殚精竭虑,以训诂方式遍注五经。至宋朝,由于朱熹将“格物致知”阐释为“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
[4](P4),历史文献学愈益兴盛。白寿彝先生就指出:“向来有一种说法,以为学问有汉宋之分,以为宋学是讲义理的,不讲究史料的考订、
文献的研究,而以为清人的考据是汉学。这种观点不必然对。清人所谓汉学,事实上是从宋人的历史文献学进展而来的。宋人固然是以义理出名,可是他们在历史学上是有成绩的,在历史文献学上也是有成绩的,清人的汉学,在一些领域里都是宋人所制造的。”[5](P514)固然,在传统学术中将考据学方式推向极至的仍当属清朝学者。尤其是在文字狱的政策高压之下,世人群趋朴学,以至于“家有聪慧,大凑于说经,亦以纾死,而其术近工眇踔善矣”[6](P155)。这其中,“三惠之学,盛于吴中;江永、戴震诸君,继起于歙。从此汉学昌明,千载沉霾,一朝复旦”[7](P8)。
由此看来,在中国传统学术的流变进程中,考据学方式可谓不绝于缕,而且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而更为关键的是,历代学者尤其是清朝朴学这种注重考据的精神与方式,还直接组成了民国“整理国故运动”的学术渊源。
第一,从胡适等人的自述来看,他们从不掩饰自己对清朝朴学的好感,同时也不讳言经受了其遗泽。如傅斯年便承认:“有几种事业,非借朴学家的方式和精神做不来”[8]。后来,他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中更是径直号召同人“咱们宗旨第一条是维持亭林百诗的遗训”
[9](P179)。而胡适也说自己“深受近三百年来中国古典学术的阻碍”
[10](P124)。他乃至坦言:“我是崇拜高邮王氏夫子的一个人。”
[11](P14)顾颉刚也表示:“我爱好他们的治学方式的周密,爱好他们的搜寻证据的勤苦,爱好他们的实事求是而不想致用的精神。”
[12](P33)到晚年,他仍说:“我是一贯佩服清朝考据学的,以为它一
扫宋明哲学的空洞的主观主义而走入实证的道路,接近于唯物主义。……是中国走上科学的基础,是民族文化的精华。”[13](P313)至于他在1923年与郑振铎、周予同、王伯祥、叶圣陶等人成立的同仁集体,那么更直接以“朴社”命名,以示承继“朴学”之意。另外,梁启超一样申明:“吾以为有一重要观念为吾侪所不能忘者,那么吾前文所屡说之‘求真’两字——即前清乾嘉诸老所提倡之‘实事求是’主义是也。”同时,他还自认“所用研究法,纯为前清乾嘉诸老之严格的考证法”[14](P11九、98)。
第二,从胡适等人所提出的治学精神与方式来看,他们确实与清朝朴学一脉相承。例如,在治学精神上,胡适所谓的“整治国故,必需以汉还汉,以魏晋还魏晋,以唐还唐,以宋还宋,以明还明,以清还清;以古文还古文家,以今文还今文家;以程朱还程朱,以陆王还陆王,……各还它一个本来面目,然后评判各代各家各人的义理的是非,不还它们的本来面目,那么多诬前人。不评判它们的是非,那么多误今人”
[11](P6),确实是脱胎于段玉裁所谓“故校经之法,必以贾还贾,以孔还孔,以陆还陆,以杜还杜,以郑还郑,各得其底本,而后判其理义之是非,……不先正《注》、《疏》、《释文》之底本,那么多诬前人。不断其立说之是非,那么多误今人”。又如,在治学方式上,胡适指出:“考据之学,其能卓越有成者,皆其能用归纳之法,以小学为之依照者也,……‘以经解经’之法,虽以得途径,而不得小学之助,犹为无用也。”[15](P326)这种熟悉无疑也是来源于清朝朴学对小学功底的强调。
事实上,那时的学术界也普遍将“整理国故运动”视为清朝朴学的后劲。1920年,梁启超在《清朝学术概论》一书中就写道:“绩溪诸胡以后有胡适者,亦用清儒方式治学,有正统派遗风。”[16](P7)魏建功也在1926年所撰写的《新史料与旧心理》一文中说:“我相信顾颉刚……他的方式……与清朝经师的治学并非有什么迳庭的地址。”
[17](P257)时至1928年,美国学者恒慕义更是在撰写《中国史学家研究中国古史的成绩》一文时,系统回溯了“整理国故运动”的渊源。他说:“这实在是一种旧的运动,他的开始一直要回溯到十七、十八两世纪间极为兴盛的‘汉学’家,这一个学派的目标就在于用学者的客观的态度来批评经籍的原文,推翻主观的宋学。可惜的是,……这种批评的运动随即完全停止。……只是在最近十年里面,胡适博士和曾经留学西方的其他学者,在研究史学的方式方面发表了许多高作,顿使这种运动骤添一种新的力量。”[18](P444)
总之,历代学者尤其是清朝朴学注重考据的精神与方式,对民国时期的“整理国故运动”来讲,诚可谓是筚路蓝缕,创榛辟莽,具有着十分重大的先导意义。
二宏扬历代的疑辨精神
在中国传统学术体系中,与考据学方式紧密相连的是历代疑辨的精神。揆诸史实,疑古辨伪风气早在先秦便已萌芽。孟子就曾声明:“尽信《书》那么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罢了矣。”[19](P959)他而
且还对所谓“血流漂杵”之说提出质疑。到了汉唐,疑古辨伪之风更是勃兴。如《汉书•艺文志》在著录书目中就直接注明其中包括“依托”者七,“似依托”者三,“增加”者一。王充在《论衡》“儒增”、“艺增”、“书虚”、“正说”诸篇中,也针对古书多有辨正。尔后,隋僧法经更在编撰《众经目录》时别立“疑伪”一门。而唐朝刘知几也在《史通》中辟有《疑古》、《惑经》等专篇,柳宗元亦证明《列子》、《文子》、《鹖冠子》、《亢仓子》皆伪书或后人杂作。
时至宋元明,疑古辨伪风气愈形大开。譬如,司马光疑《孟子》,欧阳修疑《易十翼》、《周礼》、《仪礼》,王安石疑《春秋》,郑樵疑《诗序》、《左传》,朱熹疑《古文尚书》、《周礼》,叶适疑《易十翼》、《管子》、《晏子》、《孙子》、《司马法》、《六韬》、《老子》。另外,陈振孙、晁公武二人,也别离在《直斋书录解题》、《郡斋念书志》中指出了很多伪书。至元朝,那么有吴澄《书纂言》,辨斥《古文尚书》。迄明代,宋濂更撰述《诸子辨》,专力于诸子伪书的检讨;方孝孺亦著《遯学斋集》,指《古三坟》、《夏小正》、《周书》为伪;梅鷟也著《尚书考异》,证《古文尚书》二十五篇为皇甫谧伪作。而胡应麟《四部正伪》一书,那么更可谓中国第一部伪书目录。至清朝,疑古辨伪之风愈炽。清初姚际恒撰《九经通论》、《古今伪书考》,对群经多所疑辨,复详列伪书百余种。继其后,学者踵起,往往穷终生之力专辨一书。如阎假设璩著《古文尚书疏证》,辨东晋《伪古文尚书》、《伪孔传》;万斯大著《周官辨非》,辨《周官》多与古书不合;孙志祖著《家语疏证》,辨《家语》乃王肃伪撰;刘逢禄著《左氏春秋疏证》,辨《左传》释经之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