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苏幕遮》赏析

周邦彦《苏幕遮》赏析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周邦彦这首《苏幕遮》没有伟人的忧国忧民,没有英雄的怀才不遇或义无反顾,也没有隐者的孤傲与清高。读这首词,我们心中不会产生震撼、钦敬、感动等情感,但它所表达的平凡人的平凡心绪、人之常情,能使读者产生一种知音般的亲切感。

一.徘徊于都市与乡村之间的两难情绪。

此词作于神宗元丰六年(1083)至哲宗元佑元年(1086)之间,当时周邦彦久客京师,从入都到为太学生到任太学正,处于人生上升阶段,生活条件优越(“沉香”自古以来即为“香”的代表,被称为“诸香之王”。其珍贵及稀有性使得它成为帝王或达官贵人的专属品。而作者此时正在使用这种价值不菲的奢侈品),心情闲适,观鸟赏花,满眼美景。但毕竟是“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目睹京城荷花摇曳所产生的柔情,免不了进入一种似曾相识的氛围,逗惹出思乡之情,怅然于“故乡遥,何

日去”。但仅止于怅然而已,没有义无返顾的向往与追求,没有断然决然的舍弃与决裂,也没有被压抑的无奈与苦恼。因为久客长安,虽然想家,但毕竟因为久住,因为舒适,因为优越,早已

离不开都市生活了,即便回乡,恐怕也难适应了。所以,这里的思乡,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思绪,是一个普通人在某个特定的闲暇时刻的触景生情而已。这一人之常情,平凡,但真实,就好象某个时刻离家在外的你我,因为人非草木,生养之情血浓于水,故乡永远是心中的牵挂;因为人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又难免会远走他乡。故乡与已经追求到的生活或正在追求的生活,都难以舍弃,也难以抉择,这种两难的情绪,曾是多少游子挥之不去的难言之隐!而周邦彦这首《苏幕遮》,言人所共有而未能言、未敢言,其扑面而来的真实、坦诚与亲切,怎能不穿越时空,打动一代又一代读者!

二.徘徊于童年与成年之间的人生况味。

童年时光,是一个人最灿烂的心灵储备时期,人的启蒙时代的时光,最质朴、纯美。而对童年的回忆,是每个人长大以后都会拥有的一种心灵历程。本词中“五月渔郎”,“小楫轻舟”“入芙蓉浦”,是多么美好、醉人的童年岁月啊!加一个“梦”字,道出了作者对童年的几多怀念与向往!但人总是要长大的,幼年时光,只能是终身既幸福又怅惘的心灵记忆。人类注定要

从较低级文化(如乡村文化)向高级文化(如城市文化)发展的,而高级文化的发展,又会以较低级文化中的质朴成分之逐渐淡化、远去为代价。于是,那质朴纯美的生活情景便成为了一道闪耀着童真光辉的回忆。人只能在现实与过去、成熟与童真之间不断徘徊,这种在童年与成年之间的心灵徘徊,在乡村与都市生活之间的情感流连,是人所共有的人生况味,它被周邦彦用如诗如画的笔墨描绘出来,浓缩成了人类情感历程的一个深邃、动人的象征,发人深省,令人感慨,其所引发的心灵共鸣之强烈,就可想而知了。如果说,这首词中徘徊于都市与乡村之间的两难情绪打动了古往今来的游子,那么这种徘徊于童年与成年之间的人生况味就打动了整个人类。

夏姣桃,教师,现居湖南常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