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处所名号的文化意蕴例释

武林中武学典范与精神领袖的角色，其中人物大多“内外兼修”。 除此之外，其他名门大派也多位于中原或其他地区的名山。
《笑傲江湖》中，五岳剑派是武林的中坚力量，它们分别为西 岳华山派、东岳泰山派、南岳衡山派、北岳恒山派及中岳嵩山派。 而中岳嵩山派又当仁不让地担任着五岳剑派的盟主。虽然五派明 争暗斗，但小说中批判的主要是少数罪魁，如华山派掌门岳不群、 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等，对其他人物基本上持肯定甚至颂扬的态 度。如以“正”“ 、邪”之分，则五岳剑派自当归为正派。青城派驻于 四川，虽然算不得邪派，但显然亦不属于正派。“邪”派之首当属日 月神教无疑，日月神教的总坛所在地名为“黑木崖”，小说第三十 回介绍其位置“离平定州西北四十余里”“ ，猩猩滩”之边。（P.1190）
可以看出，中原之外的高手，即使不算大奸大恶之人“ ，亦算 不得大仁大勇之人”。
《碧血剑》中四大剑派是：峨嵋派、昆仑派、华山派、点仓派。派 名亦驻地名，皆驻名山。而其他帮派则不然：
石梁派，在浙江衢州，此派“五祖”为温氏五兄弟，作恶多端； 太白派是陕西秦岭太白山一伙，勾结清朝，卖国求荣；龙游帮，作 迹浙南一带，与石梁派并驾齐驱，均为黑道中派系；五毒教教址在 云贵两广，虽非作恶多端，亦算不得名门正派。
邪派之一星宿派，位居西域星宿海；缥缈峰“灵鹫宫”地处昆 仑山，在天山童姥时代无疑属于邪派之首，但自虚竹接掌后便已 消解了Hale Waihona Puke Baidu恶，变为正派。
其他帮派所居处则大多“名不见经传”，灵鹫宫下属三十门 洞、七十二岛，大多连地名也无。
二、地名体现古老的图腾崇拜— — —龙崇拜 图腾是人类社会早期产生的与自然崇拜、族祖崇拜、宗教信 仰、社会制度等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的文化现象，对后世文化影响 很大。 汉民族在上古时代就把“龙”作为崇拜的图腾。在古人的心目 中“ ，龙”是神，龙能腾云驾雾，兴云降雨。④ 我国各民族关于龙的传说很多，虽然说法不尽相同，但都表 现出强烈的崇拜、仰慕与敬畏。 由于龙身上具备着通天、善变、显灵、兆瑞、示威等神性，所以 龙也具有象征帝王皇权的意义。几千年来，皇帝跟龙总是密不可 分。皇帝本人是“真龙天子”，皇帝的宫廷，皇帝的身体是龙体，皇 帝坐的是龙椅，皇帝穿的便是龙袍…… 金庸小说中带“龙”字的名号非常多，最突出的是武功招式名 称（将在另一篇文章中探讨），此外在处所名称中也有体现。 《天龙八部》中“ ，大理国是佛教国家，皇帝都崇信佛教，往往 放弃皇帝，出家为僧（见《天龙八部·释名》P.3）”，他们修行的地方 就名为“天龙寺”。 “天龙寺在大理城外点苍山中岳峰之山，正式寺名叫作崇圣 寺，但大理百姓叫惯了，都称之为天龙寺。” （P.300） “段氏历代祖先做皇帝的，往往避位为僧，都是在这天龙寺中 出家，因此天龙寺便是大理皇室的家庙。” （P.300） 显而易见，之所以名叫“天龙寺”，是因为在此出家的都曾是 皇帝（“真龙天子”）。 《鹿鼎记》中，神龙教驻地是东海的“神龙岛”，教主洪安通，虽 非“真龙天子”，但其称王之心在小说中却昭然若揭。 他三番五次派高手至皇宫偷盗内有大清关外藏宝图的《四十 二章经》，失算后与蒙古葛尔丹、西藏活佛、吴三桂相勾结，谋略打 败清朝，瓜分中国。 第三十回中，葛尔丹手下罕贴摩对韦小宝说“ ：神龙教洪教主 即受罗刹国大皇帝的敕封，罗刹国一出兵，神龙教自然非响应不 可。将来中国所有沿海岛屿，包括台湾和海南岛，那都是神龙教的 辖地。” 第三十六回中“ ，韦小宝当下不敢稍动，耳听得洪教主和那罗 刹国总督商议，如何吴三桂在云南一起兵，双方就夹攻满清，所定 为略，果然和那蒙古人大胡子罕贴摩所说全然一样。” 除此之外， 《笑傲江湖》中的龙泉铸剑谷、《神雕侠侣》中的黑 龙潭等名称也无不反映出汉民族对“龙”的崇拜的心态。 三、体现佛教教义 佛教自西汉时传入我国，几千年来对中国的文化和民族心理 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自东汉以来，汉语从佛经中汲取了大量的借 词，“ ”一批来自佛教佛经的词语，已成为汉民族社会生活中的一 般常用词语。”⑤这些来自佛教佛经的词语，在地名中也分布很广，
《倚天屠龙记》中，江湖上向来有言：明教、丐帮、少林派，各教派
收稿日期： 2008-08-29 作者简介： 马金喜（1964-），男，安徽巢湖人，安徽警官职业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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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 年第 5 期
以明教居首，天下帮会推丐帮为尊，武学门派则以少林派为第一。明 教虽被世人称为“魔教”，但在作品中以驱除胡虏为已任，实为正派。 明教总坛设于昆仑山光明顶，虽然位居西域，却是名山无疑。
其实，金庸小说的文化意蕴不仅内涵丰富，而且亦渗透于人 物名号、风物处所、武功招式名称等每一个写作环节。本文将以风 物处所名称为主要对象，对其中所反映的文化内涵作粗略考释。
一、体现民族、宗族思想 中国封建社会是一个宗族社会，人们的宗族观念很强，在移 民到一个新的地方时，他们也会将宗族的观念印证到所居住的新 地区的名称上，用以形成一个姓氏制度。在中国，姓氏具有很强的 文化色彩，是宗法制度的体现。地名冠以姓氏，正是宗法制度影响 人们观念的一种表现形式。③ 这种宗族思想在金庸小说中，也通过地名得以表现。也就是 说，在金庸小说中，以姓氏为地名的情况不在少数。 《神雕侠侣》中的“陆家庄”，位于嘉兴，庄主陆立鼎，陆展元、 何沅君夫妇侠名震江湖。陆展元与太湖陆乘风相提并论，武学之 士称为两个陆家庄。 《倚天屠龙记》中，朱子柳后人朱长龄所居之处名为“朱家 庄”，武三通后人武烈所居之处名为“武家庄”。 《飞狐外传》的故事发生在“商家堡”，八卦刀商剑鸣死后，他 的儿子商宝震便是堡主。 此类地名在金庸小说中还有不少，此处不再一一列举。 在中华民族传统宗法观念及汉民族皇朝正统观念的影响下， 金庸作品中体现民族思想文化特征的地名为数更多。 金庸小说，特别是早期的小说，汉族正统观念也表现得较为 明显。 金庸先生 1994 年所写的《金庸作品集“三联版”序》中说：我 初期所写的小说，汉人皇朝的正统观念很强。到了后期，中华民 族各族一视同仁的观念成为基调，那是我的历史观有些进步之 故。（P.3-4） 名门大派一般位于中原或其他地区的名山名城，其他旁门左 道或无名小帮则僻处边远地区之一隅。而在金庸的大多数小说 中，位于中原之核心地区的少林、武当二派则基本上一直扮演着
金庸小说中亦得体现。 《天龙八部》中，大理附近有一山谷叫作“万劫谷”。 劫，本为佛教用语，意为灾难。《现代汉语词典》解为“ ：劫波之
省，梵 kalpa。”⑥ 古印度婆罗门教认为，世界经历若干万年后毁灭一次，然后
重新开始。这一生一灭被称为“一劫”。而在佛教教义中也认为人 生有注定的灾难，是谓“劫数”。劫数包括“成、住、坏、空”四劫，坏 劫时会有水灾、风灾和火灾出现，甚至导致世界毁灭。
中图分类号： I206.7
文献标识码： A
文 章 编 号 ：1672-0547 （2008）05-0091-03
地名是一种文化现象，它真实地反映了民族的地理、历史、语 言文化，同时也反映出民族的心态和风俗等，在语言的发展中，地 名的变化相对较慢，它的顽强的延续性和稳定性较好地保存了文 化史的某些本来面目。①
万劫谷之名得自俏药叉甘宝宝的一句誓言。甘宝宝年轻时为 大理国镇南王段正淳的情人，以致未婚先孕，无奈嫁与钟万仇为 妻，发誓忠于丈夫。
第七回中，段正淳欲与甘宝宝调笑，于是： 钟夫人道“ ：我丈夫样子丑陋，脾气古怪，武功不如你，人才不 如你，更没你的富贵荣华。可是他一心一意的待我，我也一心一意 的待他。我若有半分对不起他，教我甘宝宝天诛地灭，万劫不得超 生。我跟你说，我跟他住的地方叫作‘万劫谷’，那名字便因我这毒 誓而来。” （P.208） 《笑傲江湖》中，华山派驻地华山玉女峰上有一处石崖名为 “思过崖”，凡华山派弟子犯有大过者，皆被罚去思过崖面壁思过。 主人公令狐冲即被岳不群罚去思过崖面壁思过。 “思过崖”之名无 疑来自于“面壁思过”一词。 面壁，佛教指脸对着墙壁静坐默念。南北朝时印度僧达摩来 华，据传在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九年，潜心修道。②而且，令狐冲被 罚思过一回的回目便是“面壁”，不难看出，虽然此处之“思过”不 完全等同于佛教之“面壁”，但其中的佛教意味是相当显著的。 《天龙八部》中，主人公之一虚竹最后接掌缥缈峰“灵鹫宫”， 他说“ ：如来当年在王舍城灵鹫山说法，灵鹫两字，原与佛法有 缘。” （P.1454） 据载，灵鹫一词来源于古印度。古印度有一座山，因山形似 鹫，山中又多鹫，认为有灵气，称为灵鹫山，略称灵山。传说佛教创 始人释迦牟尼曾在山中居住和说法多年。所以佛教中的许多传说 与此山有关，灵鹫山往往成为佛的代名词。中国佛教信徒为了宣 扬本教，许多名僧便将自己的修持之处称为灵鹫。 传说，晋朝有一位游方和尚灵鹫，坚持 40 年为逃入武陵山的 难民指点迷津，并耗尽终生化缘钱物，其功德无量。后天下太平，原 入山之人出山访灵鹫和尚，从当地人口中得知他已经与世长辞，便 广捐财物，在埋葬他的前山，修建起一座大寺庙，取名为“灵鹫寺”。 直至今天，我国以“灵鹫”二字命名的山、峰、寺等仍然不止 一处。 此外，大理国黄眉大师修行之所名为“拈花寺”。据载： “佛陀昔日灵山大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 者破颜微笑。世尊云：吾有正眼法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 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可见“拈花”一名也来自于佛教佛经。 四、体现五行学说 由于金庸本人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他的小说中部分地名还 以中国传统的五行学说为内涵。 五行是指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五行又与东西南北中 五个方位相互对应。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阳气渐大，而木喜欢 温暖向阳，所以东方属木；西方是日落之处，阴气渐增，而金的禀 性是凄凉、肃杀，所以西方属金；南方炎热，阳气极盛，所以属火； 北方冰雪寒冷，与水相合，所以北方属水；而土的性质是深厚适 中，利万物生养、成长，利于四方，所以位置中央，因此中央属土。 这方面最典型的当数《射雕英雄传》中的“桃花岛”。 东邪黄药师的驻地便是东海的“桃花岛”。桃为木，所以居东 方；而金克木，所以后来西毒欧阳锋毁了东邪的桃花岛。 此外，东方属木，生生不已，是生长神仙的地方，如有蓬莱仙 岛。黄药师有“东邪”之号，一生精研易理，桃花岛的布置更是阴阳
小说中，金庸借王重阳的弟子丘处机之口，对其余四大高手 作了一番评价：
“丘处机呆了一呆，说道‘ ：黄药师行为乖僻，虽然出自愤世嫉 俗，心中实有难言之痛，但自行其是，从来不为旁人着想，我所不 取。欧阳锋作恶多端，那是不必说了。段皇爷慈和宽厚，若是君临 一方，原可造福百姓，可是他为了一已小小恩怨，就此遁世隐居， 亦算不得大仁大勇之人。只有洪七公洪帮主行侠仗义，扶危济困， 我对他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射雕英雄传》第三十九回）
其余如居于武当、峨嵋、华山等名山的各派也仍以名门正派 的形象出现。
其他小帮邪派则不然。巨鲸帮，江南水面上四大恶搞之一，恶 名素著；巫山帮，东川小帮会；粮船帮，巢湖水面上小帮会；三江 帮，岭南小帮会；鄱阳帮，江西小帮会……
《天龙八部》中，名门正派自然少不了位居中原的少林寺，此外 第一大名派当数以中原为主要活动范围的丐帮。另一名门正派是 云南大理的段家。段家虽然僻处云南，但大理自古就是西南名城。
文化艺术
《
》2008 年第 5 期
金庸小说处所名号的文化意蕴例释
马金喜
（安徽警官职业学院， 安徽 合肥 230031）
摘 要： 金庸小说中蕴含着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其文化意蕴不仅表现于故事情节中，而且渗透于人物名号、风物处所、
武功招式名称等每一个写作环节，其中处所名号的文化意蕴表现得尤为突出。
关键词： 金庸； 小说； 处所； 文化； 名号； 文化意蕴
《射雕英雄传》中“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一直称雄 武林，东邪黄药师的驻地是东海桃花岛；西毒欧阳锋久居西域；南 帝为云南大理国皇帝，后出家为僧；北丐洪七公，洪七公足迹遍天 下，丐帮众人亦分布于大江南北，因本书所写的时代为南宋，南宋 都城临安（今之杭州），所以，此处之“北”是对于临安而言的，根据 书中情节，其主要活动范围当以当时金国之都大都为中心，因此， “北”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极北地区”，实际则仍是以中原为核心； 而中神通是指全真教创派祖师王重阳“ ，神通”者，无所不知，无所 不能也，其所处位置无疑应在中心地带，王重阳在小说中已经去 世，他的一切都是通过别人的言谈得以体现，而他的全真教在小 说中始终扮演着其他小说中的“少林派”的角色（该小说中少林派 没有出现），乃是正义的化身。
金庸小说的巨大成功，一个重要的原因主要在于其作品中包 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的内涵，而且其文化意蕴是表现在多方面 的。严家炎先生认为“ ：金庸小说蕴含着丰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内 容，这是广大读者都会有的共同感觉。”又说“ ：金庸小说中的传统 文化由多元所构成，儒、道、墨、法、释乃至兵法家等各种思想成分 都有。”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