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展-论沈从文的湘西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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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沈从文的湘西世界
人们一提到鲁镇,就会想到鲁迅,一说起老北京,便忆及老舍,而一谈到湘西,自然会念及沈从文。
自称“乡下人”的沈从文用小说构筑了一个充满“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的“湘西世界”,这是一个对现代人有着无穷魅力的充满乡土气息的世界。
有学者甚至称沈从文的主要文学贡献就是用文字建造起他特异的“湘西世界”。
诚如斯言,这个世界奠定了沈从文在文学史上的独特地位,并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国际声誉。
在以湘西为题材的小说中,沈从文对“人与自然契合”的湘西世界的自然美、风物美和人性美进行了热情洋溢的歌颂,极力追求一种古朴宁静的乡村文化景观,沈从文用如水的柔软和强韧一样的文字朴素的记录了湘西地域性的古朴民风、淡淡的民族色彩风景,突出一种原始典雅的人性美。
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着浊流,以便使人们认识到这个民族的过去伟大处与目前堕落处,他用一种自然美去点化它,以唤起千百万民众为美好生活而奋斗。
《边城》中的翠翠简直就是大自然美的杰作:“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因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而且教育她。
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和山头的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
”连她周围的人也都“既重义轻利,又能守信自约,即便是娼妓,也常常较之讲道德和羞耻的城市中人还更可信任。
”翠翠和外祖父相依为命,以摆渡为生。
渡头属公家所有,过渡人本不必出钱。
但辛苦了这老人,心中总是不安,临下船时总要抓一把铜钱掷在船板上,留给祖孙俩零用。
老船夫则是坚决不允,依然塞到那人手里。
有时却情不过,便用这钱买来茶叶和草烟,招待过往的客人。
老船夫“从不思索自己职务对于本人的意义,只是静静的,很忠实的在那里活下去。
”老人死后,令人感动的是曾对老人因误会而略有怨气的船总顺顺竟能捐弃前嫌帮助料理老人的后事,还派杨马兵照顾翠翠以后的生活。
小说中的人物从老船夫到船总顺顺,从翠翠到傩送兄弟,从杨马兵到其他人,都能互相关心、真诚相待,彼此间的感情如一泓清泉,清澈见底。
其笔下的乡村世界是在与都市社会对立互参的总体格局中获得表现的,而都市题材下的上流社会“人性的扭曲”他是在“人与自然契合”的人生理想的烛照下获得显现,正是他这种独特的价值尺度和内涵的哲学思辨,构起了沈从文笔下的都市人生与乡村世界的桥梁,也正由于这种对以金钱为核心的“现代文学”的批判,以及对理想浪漫主义的追求,使得沈从文写出了《边城》这样的理想生命之歌。
文章忠实表现了最古老的人生形态:湘西下层民众于艰难处境中对人生的顽强与执着,生命力的坚韧与强悍,生活的忠实与庄严。
人们之间的信任以及最古老的生命形态,都展现在他的小说中,这也与他的亲身经历也分不开,他生活在一个充满内忧外患,动荡不安的时代,各种危机层出不穷,另一方面广大人民普遍希望过上一种和平宁静的理想生活,而他本人的经历也是坎坷不平,他当过兵,也在湘西的各处游历了很长时间,他对下层人民的生活也多有了解,此时的他目睹现实,有了
构造一个理想化的社会的愿望,这是他想到了湘西,于是他以湘西为蓝本,开始构造自己的理想王国。
一、展现着健全的生命形态的湘西
沈从文的作品可以认为有三套笔墨:写城市、知识者的琐细和冗赘,写湘西普通人的生活的极其自然明净与节制,写《龙朱》等作品的奢华。
而最出色的就是对湘西风土人情的描写,在他的笔下展现了一个神秘而又古老的湘西,湘西质朴的民风,古老的巫术,原始的生活方式,无一不让他触动。
“远处不知什么地方有锣鼓声音,那是禳土酬神巫师的锣鼓。
声音所在处必有火燎与九品蜡,照耀争辉,炫目火光下必有头包红布的老巫独立作旋风舞,门上架上有黄线,平地有装满了谷米的平斗。
有新宰的猪羊伏在木架上,头上插着小小纸旗。
有行将为巫师用口把头咬下的活生公鸡,缚了双脚与翼翅,在土坛边无可奈何地卧躺。
主人锅灶边则热了猪血热粥,灶中正火光熊熊。
”这种最古老的宗教仪式在湘西却成了维系人们生存的精神支柱,在湘西人最初的观念里,自然与人本来就是混沌统一的,无所谓界分。
这种观念反映到观念行动上,则是表达合一愿望的宗教巫术特别兴盛。
沈从文和这种湘西文化有了这样的历史际遇,湘西也就造就了沈从文,沈从文也造就了湘西。
沈从文在其所置身的城市文化环境中,在其所置身的知识者中,到处发现着因缘于文明、知识的病态,种种城市病、文明病,使沈从文终于发现了他独有的那个世界,属于沈从文的湘西。
借助于湘西地方巫卜文化的风流遗韵,沈从文创造了富于浪漫情调的人性世界。
以《阿黑小史》为例,沈从文的湘西著作中,都富有世俗的气息,不只是描写了人物的最纯真的生活状态,而且作者的描写方式,小说的组织,都以自然为归依。
沈从文的真正的写作就始于湘西:《野店》、《赌徒》、《鸭子》等,他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充满民间趣味的生活材料,在不经意间把这些琐碎的生活残片写成优美的篇章。
他对湘西的风俗人情气候景物都有详细的描写,好像有心要借那陌生的地方的神秘性来完成自己的文章特色似的,那些极为新鲜、生气流溢的湘西生活材料也未脱出原汁原味的状态,也没有太多的文学审美加工,看上去是那么的自然,富有湘西气息的生活形态由这样的描写方式透出来,生涩,但泼辣。
而对于辰河上的水手和吊脚楼女人,他重点放在了生命力的恣肆迸溅处,在这些人身上沈从文一再写到了性,但我们却不能以一种猥琐的心态去看待这中间的性,在这个湘西世界中,比不是发现了性的放纵,而是在情欲中找到湘西人的健全的人格,发现生命力的坚韧以及生命的自在形态。
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虽然只是对原始艺术的模仿之作,只是现在知识者沈从文眼中的、审美想象中的湘西,但却有显示了现代人的一种结果审美意识,现代化的进程让有的人不知所措,于是产生了对古老的向往,而沈从文的那个感性的湘西让他们找到了心灵的归宿,于是他的湘西世界逐渐走进了人们的心里。
二、体现独特文化的湘西
“水手们怕冷怕动的,收拾碗盏之后,就莫不在舱板上摊开了被盖,把身体钻进那个预
先卷成一筒又冷又湿的硬棉被里去休息。
至于那些想喝一杯的,发了烟瘾得靠靠灯,船上烟灰又是翻尽了的,或一无所为,只是不甘寂寞,好事好玩想到岸上去烤烤火谈谈天的,但莫不是提了桅灯,或燃一段废缆子,摇着晃着从船头上了岸,从一堆石头间的小路径,爬到半山上吊脚楼房子那边去,找寻自己的熟人,找寻自己的熟地。
陌生人自然也有来到这条河中,来到这种吊脚楼房子里的时节,但一到地,在火堆旁的小板凳上一坐,便是陌生人,即刻也就可以称为熟人了。
”沈从文的湘西是那种没有经过现代化污染的湘西,在这样的人们中间,交易可以在一种人情的信托中完成,似乎买卖双方都无机心,而这种就是沈从文所追求的“伦理模型”,在沈从文的笔下,最能体现湘西的这种文化的就是那些湘西的人物,沅、辰各水上的水手和山居的苗民,而最具代表的就是湘西的那些吊脚楼女人和她们的水手情人,虽然他们是建立在金钱上的买卖关系,但“这些人重义轻利,守信自约,即使是娼妓,也常常较之知羞耻的城市中人还更可信任。
”
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他是未经文明社会的社会组织形式束缚的自在状态,仿佛外在的世界都与他无关,这个世界不是用法律也不是用道德来维持,一切都是由习惯支配着,却也合乎情理,在这个独立的文化圈里,沈从文找到了自己的心灵归属,这种自在状态就是他心中的那种理想化的社会状态,于是他义无反顾的爱上了湘西,并为它倾尽一生的心血。
而湘西也是沈从文的湘西,湘西这种独特的文化美感和和谐的自然之美,确实符合中国人普遍的审美要求,即使那些批评沈从文思想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沈从文作品的审美力量,沈从文说他的智慧得之于沅辰诸水,而他的作品审美特征却也果真如水的。
这些湘西题材的小说中,人物遍及社会多个层面,有船夫、水手、妓女、军人、老板、杂役等等,小说全景式地展示了小城生活的方方面面,较为充分地描写这个小社会的风俗民情和人物的错综复杂的纠葛,作者也在极力的模仿他们的口吻、举止,剖析他们的气质,虽然这些人物多而杂,但作者早年的丰富的阅历却也使这些人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这些各个阶层的人汇集在他的小说里,他的小说就是一个浓缩的湘西社会。
在沈从文的湘西题材的小说中,无疑短篇小说占了绝对的份量。
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关于沈的名篇,例如《柏子》、《阿金》、《萧萧》、《丈夫》、《龙朱》、《月下小景》、《会明》、《灯》、《旅店》、《菜园》等等,无一不是短篇,就是作者的代表作,久负盛名,享誉中外的《边城》,也不过是中篇体裁。
这些大量的中短篇小说,几乎每篇,作者都有自己独特的设计与追求。
为了在多侧面展现湘西世界,有的借特定的场景,有的渲染白色凄情和悲悼色调,有的借用绘画技法描绘历史真实。
小说人物对话更是真实如现场录音。
沈从文犹如一个颇具匠心的民间建筑大师,在湘西这个偏僻之地,构筑了理想的亚特兰提斯。
沈从文对家乡土地执着和热爱,对乡下人的深深悲悯,对民族文化的深深认同与极力推崇,相对于当时的文学各流派,都是独具思想特色的。
晚年的沈从文对自己的文学创作做总体回顾时说,来城市五六十年,仍然“苦苦怀念我家乡那条沅水和水边的人们,我的感情同他们不可分。
虽然也写都市生活,写城市各阶层人,但对我自己的作品,我比较喜爱的还是
那些描写我家乡水边人的哀乐故事”。
在他的乡土题材与城市系列对照中,我们不难看出他所“供奉”的“人性”是边地乡下人的人性,虽然他自己也承认乡下人粗鲁,愚昧,但相对城市人的虚伪、病态、矫情,他还是忘情的歌颂乡下人的热情、健康与真诚。
沈从文以湘西小说创作为代表的文学是原生态的文学。
作者本人没有受过中国传统的文学教育,也没有受过西方系统的文学训练,开始创作的时候,连标点符号都不晓得如何使用,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懂得小说的虚构,并且在以后长成的过程中,由于乡下人的倔强性格及其特殊的传奇经历,保持了一种可贵的独创精神,所以才有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极其珍贵的不可复制的出土文物般的原汁原味的特殊文本。
像山野里的原生态唱法唱出的牧歌,更接近于音乐对于生命的本真意义。
用现代城市流行的普遍造作和矫情,来衡量本身就是否定这种尺度的原生态文学,自然就没有这真文学的容身之地。
这样一个独特的湘西成就了原生态的沈从文,而这样一个独特的沈从文也成就了原生态的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