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文理中学学制改革困境与趋势_祝怀新

德国文理中学学制改革困境与趋势祝怀新,蔡雅丹(浙江大学教育学院，浙江杭州 310028)［摘要］21世纪初，德国各联邦州出于经济、教学质量、欧洲一体化等因素的考虑，相继把文理中学由9年制改为8年制。

但改革之后的8年制却出现了教学内容缺失、师生关系不和谐等问题。

社会各界对于回归9年制或保留8年制有着不同的意见，为此各联邦州陷入了学制取舍的困惑中，并再一次根据实际情况尝试新的改革。

如今，文理中学的学制已走向多元化，形成8年制与9年制并存的局面。

［关键词］德国；文理中学；学制改革中图分类号：G639.31.7.5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667 2017 01-0073-07文理中学（Gymnasium，也翻译成“完全中学”）是德国中等教育的重要类型之一，属于学术性中等教育。

从魏玛共和国时期开始，文理中学就一直实行9年制（简称G9）。

在完成4年制初等教育后，学习成绩较好的学生才能进入文理中学。

目前，各联邦州的小学毕业生中升入文理中学的平均比例约为34.4%。

[1]9年制文理中学通常分为低年级（5、6、7年级）、中年级（8、9、10年级）和高年级(11、12、13年级）。

[2]在步入21世纪之后，各联邦州（除了萨克森州和图林根州）出于多方面因素的考虑，相继把文理中学的学制由9年改为8年（简称G8)。

但是之后，G8学制又出现了一系列问题，并引发了新一轮的改革，使文理中学的学制呈现出多元化现象。

一、理想与现实：学制缩短带来的困境在2001～2007年之间，德国各联邦州由于各种原因，陆续缩短了文理中学的学制，并重新制定教学计划，希望改善文理中学的教学状况。

但现实中的学制改革并不理想，学生的学习状态与学习成绩并未得到改善。

为此，学制改革陷入了困境。

（一）缩短学制的缘由首先，德国缩短文理中学的学制是出于经济因素的考虑。

“二战”之后，德国经济在世界经济危机中数次受创。

在此背景下，为了缓解经济压力，1981年，联邦各州的财政部部长们首次提出了缩短学制的设想。

[3]1990年，统一后的德国出现了诸如失业率居高不下、沉重的债务包袱、高额的税收和社会福利负担、经济增长乏力等一系列社会经济问题。

[4]进入21世纪之后，随着全球经形势的严峻，德国经济再度陷入低谷。

[5]于是，经济界人士再次提出了缩短学制，一方面学生可以早日进入市场创造财富，为政府增加收入；另一方面缩短学制必然会减少教师岗位，政府可以由此节省财政支出。

而且，如果本国毕业生早一年进入劳动力市场，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人口结构变化带来的问题，因为学生们提早进入职场，就会提早向社会纳税，同时对于雇主而言，则拥有了作者简介：祝怀新，男，浙江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蔡雅丹，女，浙江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更大的劳动力市场。

其次，是出于欧洲一体化的原因。

与其他欧洲国家相比，德国的教育年限是偏长的。

作为博洛尼亚进程的参与者，G8学制的引进也是为了提高德国教育与其他欧洲国家教育的可比性，提高其他国家对于本国教育的认可度，使本国教育与国际接轨，同时也是为了促进欧洲教育的一体化。

再次，是学业水平的问题。

缩短中学学制，其实也是德国对于2001年的“PISA震惊”(PISA Schock)作出的一个反应。

因为PISA测试结果表明，德国的15岁学生在阅读、数学和科学方面都处于平均以下的水平。

这使德国人意识到原有的G9学制过于拖沓。

于是，一方面他们打算精减学制，另一方面也打算重新制定教学计划，以此提高文理中学的教学效率。

2001-2007年间，以“PISA震惊”为契机，德国各联邦州纷纷开展学制改革，实施G8学制。

萨尔州(Saarland)于2001-2002学年度作为第一个老联邦州首先引入G8学制，巴伐利亚州于2004-2005学年度开始大规模实行G8学制，截至2008年，联邦各州都已经全部或者部分完成向G8学制的转变。

（二）学制改革及其带来的问题G8学制并不是简单地将9年的学制压缩为8年，还包含很多优化教学计划、提高教学质量的内在要求。

比如，北莱茵—威斯特伦法州是在10个改革建议的基础上提出G8学制改革的，这10个建议包括减少家庭作业、增加课堂学习时间、控制课堂作业和测验的次数、重新制定教学计划等。

[6]而巴伐利亚州推出G8学制则是以“更多课程、塑造个性、培养核心技能以及训练职业导向”为出发点的。

其中心思想就是要促进学生既适应学习也适应工作，这无疑是适应全球化需求的。

另外，G8学制也将加强高年级（11、12年级）的德语、数学和外语训练。

根据巴伐利亚州制定的G8教学计划，文理中学的低年级（5、6、7年级）和中年级（8、9、10年级）的授课总时数基本没变。

这6个年级改革前的周课时平均数为34.2课时，改革后为33.3课时。

G8学制与G9学制的差异主要体现在高年级（11、12年级）上，因为学制缩短实际上是在高年级阶段减掉了1年。

其他具体的改革内容包括：开设更多选修课程（如外语、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艺术等）、多开设注重科学与实践的研讨课、更加注重个性培养等。

同时，巴伐利亚州也改革了高中毕业考试（Abitur），其中最主要的变化是由G9的4门考试（其中1门为口试）改为G8的5门考试（其中2门为口试），[7]其目的就是使教学计划中所提的“注重个性培养”也落实到考试中，既给学生提供了一个展示平台，也使“个性培养”真正引起师生的重视。

总而言之，德国各联邦州是希望通过引入G8学制来优化教学大纲，提高教学质量。

然而，在实施过程中却与计划初衷出现了偏差。

由于全面提升教学计划，增加更多教学内容，导致学生需要在更短的时间里完成更多的学习任务，常常忙得团团转，由此G8学制被家长们称为“涡轮高考”（T urbo-Abitur）。

社会各界都认为，学制减短使得学生承受了过多压力，并且学生的学业成绩会随之下降。

比如，在巴伐利亚州的文理中学里，出现了这样一些问题：（1）教学内容的缺失。

由于学生在更少的时间里需要接受更多学科的知识，并且需要应对各种测试，教师们不得不删减许多实质性的知识，而逐渐倾向于以帮助学生通过考试为目标。

这直接导致教师所教授的知识越来越表面化，而学生则很难消化吸收。

（2）课程结构的不合理。

由于新课程的引进，加上缺乏系统的教学大纲，课程之间缺乏必要的衔接，或者内容互相重叠。

（3）交际关系的缺乏。

成功的教学往往需要建立在良好的师生关系上。

但在繁重的教学和学业压力下，师生间越来越缺乏良好的沟通与交流。

[8]这些都是G8学制改革之后在文理中学出现的普遍问题，这些问题使得回归G9学制的呼声越来越大。

甚至有人认为，学制缩短引发了一场“教育灾难”，教师和学生都表示不堪重负，而家教市场则成了唯一的受益者。

[9]因为有很多学生不能跟上学校的上课进度，而选择课后辅导。

2011年，巴伐利亚州的第一届G8学制学生迎来了高中毕业考，学制的变化使得当年学生的通过率令人担忧。

为此，州文化部部长施拜勒（Ludwig Spänle）决定降低分数线，以便更多的学生能够顺利拿到中学毕业文凭。

[10]据统计，有将近1，500名文理中学的毕业生因为施拜勒的降分政策才拿到文理中学毕业文凭。

[11]尽管如此，巴伐利亚2012年和2013年的高中毕业考试成绩不合格率都高达10%，是G9学制时候的3倍。

[12]二、长短学制取舍带来的纷争各个联邦州都出现了留级率上升的现象，这无疑引来了社会各界的批评。

G8学制使很多人不满，但对于是否回归G9学制又是众说纷纭。

有很多专家是支持G8学制的，比如巴登符腾堡州的一位教育专家安妮•斯里瓦卡（Anne Sliwka)认为，学制缩短并不是个错误的选择，错误的是改革的方式。

如果改革之前做更多的准备，花更多的时间，教育内容和教育计划都恰当调整的话，改革就不会陷入困境。

[13]黑森州校务秘书亚历山大•洛尔斯（Alexander Lorz）也认为，G8学制改革是完全正确的，只是它并不适合所有学生。

[14]但是，家长和孩子之间、研究者之间以及党派间都有不同的意见。

（一）父母与孩子的意见相去甚远在要求回归G9学制的呼声中，来自家长的呼声几乎是最高的。

家长们认为：（1）虽然缩短教育年限，与国际接轨，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提高毕业生的就业竞争力，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孩子们要提早面临对未来生活的选择，这对于刚刚走出青春期的孩子们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

相比之下，G9学制的学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考虑未来的职业；（2）G8学制明显是以绩效为导向的，孩子们平均每周需要的学习时间已经相当于成人的全职工作，孩子们几乎没有时间花在业余爱好和休闲活动上；（3）另外，G8学制与G9学制相比，孩子们花在学习上的整体时间减少了，要学的科目却增加了，必定导致英文、数学等重要学科的教学质量受到影响。

[15]但是，专家曼弗雷德•普伦泽尔（Manfred Prenzel）认为，8年制学生所承受的压力远没有家长想象得大，与其他国家的学生相比，德国学生的压力是合理的、正常的，其实有很多家长对于学制改革表现得比自己的孩子更加紧张。

[16]在萨尔州和黑森州都曾有过“家长要求回归G9，孩子希望保留G8”的报导。

2014年12月，萨尔州的一位名叫弗洛里安•维曼（Florian Weimann）的学生代表明确地说：“恢复9年制是不可取、也是不值得的，重新回到9年制是退步。

”[17]其次，部分在学业上很优秀的学生能够很快适应G8学制，并且因为G8学制带来的些许压力而学得更好，也就是8年制更能促进优秀生的发展。

再次，8年制学生可以早1年毕业，这既意味着他们能够拥有更多的时间旅游或实习，以便更好地发展自我，也意味着他们可以早1年参加工作，开始他们的职业生涯，领取工资以及缴纳养老金。

因此，很多孩子都拒绝回归G9学制。

正因为两种学制各有利弊，而家长和学生对学制的看法不一，这就使得学制改革难以取得皆大欢喜的结果。

（二）不同视角下的研究结果带来的困惑G8学制实施以来就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当人们纷纷对学制改革的结果作出各种猜测的时候，研究者们通常更倾向于用数据和事实说话。

然而不同的学者对G8学制的研究结论与评价也不相同。

乌尔里希•维洛夫（Ulrich Vieluf）对汉堡的改革状况进行了研究。

他的研究发现，G8的学生在英文方面取得了较好的学习成果；虽然G8学生基础数学较为薄弱，但是在大学预修数学方面却有小幅的提升，自然科学也呈现些微的进步。

汉堡的研究结果表明G8学制并不会对学习成就造成不良影响。

维洛夫认为，G8学制具有调整社会结构的作用，因为这个制度让参加中学毕业会考(相当于大学入学资格考试) 的学生总数提高了33%，并且来自社会中低阶层子弟的比率也明显增加了许多。

维洛夫教授得出的结论是：G8学制的学生并不比G9学制的学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