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汉译佛典四言格文体的形成及影响
玄奘译经四言文体的构成方法
进与初步整饬。
⑧
汉译佛经作为翻译作品, 源头语言是梵语等古代印度或古代中亚语言, 目的语言是汉语, 因此, 它是汉语有史以来第一次系统欧化的产物,是汉语历史文献语言一种非自然的独特变体。所以,汉 译佛经文体的研究方法也需要有区别于中土文献的独特之处, 这就要求与梵文原典直接对勘方法 (主 要是梵汉对勘)的运用。 在未对梵文原典与汉译佛经进行对勘之前,谈论汉译佛经四字格的任何情 况都不过是一种推测而已。以往的研究只能找出那些拗于汉语词汇语法表达方式的四字格,描写并 解释此类四字格的构成方法。如果与原典对勘的话,许多表面看来合情合理的汉语句子实际上都是 为了凑足四字格而悉心造就的。特别像玄奘这样的译经大德,更是精于此道。 季羡林认为, “ (中国翻译史)第一个阶段是佛典的翻译,恐怕没有人会否认。从后汉到宋朝一 千多年,外国和尚跟中国和尚从梵文、巴利文,还有其他本域‘胡语’里译过来的经典真可以说是 汗牛充栋。因为中文同梵文文法构造非常不同,所以最初翻译的时候,当然感到很大的困难。由于 实际的需要,许多译经大师都谈到翻译的标准和理论。这些理论有的非常深刻周密,一直到今天还 不能不让我们叹服。但假如真想了解这些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译文同原文对一下。„„我们应该尽可 能地把现存的原本拿来同译文对校。最少我们也应该把中国翻译史上几个大师像鸠摩罗什、真谛、 玄奘、义净的译文用这个方法来仔细研究。 ”
鸠摩罗什以后,译人们都比较重视文句的整齐,对译文句子的字数就比较重视了。由于四言文 体既有鲜明的节奏感,便于传诵与记忆,又避免了押韵与骈偶对仗的繁琐,所以这种文体被译师们 普遍接受,大家群起仿效,四言成为译经的最常见的形式。隋唐以后,译人们更加注意句子整齐与 节奏之美,在经文中四字格以外的其他文体已经很少见了。 大乘佛教的经典常常以“eva/ mayq 1rutam”开篇,意为“我曾经这样听说”。eva/意为“如 此,这样”;mayq 意为“我”,充当全句的主语;1rutam 意为“听到”,充当句中的谓语。在西晋 以前,这句梵语经文几乎都被译为“闻如是”,只有个别西晋译经用了“如是我闻”。在东晋齐梁 间的汉译佛经中,“eva/ mayq 1rutam”有的被译为“闻如是”,也有译为“我闻如是”或“如是我 闻”的情况。隋唐以后,“如是我闻”已经成为了固定格式的套话。这不但是译经用语规范化的标 志,也反映了四字格在译文规范方面的巨大影响。
浅析东汉末年佛典翻译的产生背景及其主要特点
浅析东汉末年佛典翻译的产生背景及其主要特点作者:周霞王思茵来源:《青年文学家》2015年第11期摘要:在我国,佛教作为重要的宗教之一,影响着国民文化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说人们的思想,行为等。
从西汉时期至今为止,佛教已在我国流传长达3500年。
由于佛教是外来教,在它进入我国时,佛典的汉化和翻译对佛教在中国的流传和兴盛起到了尤为重要的作用。
本文着重分析了东汉末年佛典翻译兴起的背景、发展;以及该时期佛典翻译的主要特点。
关键词:东汉末年;佛典;翻译作者简介:王思茵(1991-),华北电力大学(保定)外国语学院2013届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语翻译方面的研究。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1--01一、东汉末年佛典翻译的产生背景佛教在东汉初传入时,并没有多大的势力影响,起初只是作为黄老信仰的长生不老术之一而传入的中原大地的。
直到东汉末年,宦官专权,中央朝廷政治腐败,皇朝动荡不安,农民起义连年不断,自然灾害频繁发生,普通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百姓们期冀生活的温饱和国家的太平,更渴望有一隅心灵和精神的家园。
于是在这动荡不安之际,佛教在中国的进一步传播应运而生。
而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在于佛典的翻译,因为梵文的佛经只有在译成汉文后,才能被汉人阅读、了解、受持,佛教才能传播开来。
因此,中国的佛教史应该说是以佛教经典的翻译作为发端的。
在东汉桓、灵二帝时,西域的佛教学者相继来到的中原,如安息的安世高、安玄;月支的支娄迦谶、支曜;天竺的竺佛朔,康居的康梦祥等。
他们都十分重视佛典的翻译工作,也翻译了大量的经典,由此佛教译业渐盛,法事也渐兴,为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创造了条件、打下了基础。
东汉末年的佛典翻译事业,主要开始于安世高,其次是支娄迦谶。
他们翻译的佛教小乘禅法和大乘般若学方面的许多经典,是我国最初的一批汉译佛典。
安世高翻译的佛典中禅经较多,成了以后中国禅学的先驱;支娄迦谶几乎是翻译《般若》系的典籍,成了以后中国般若学说的先驱。
佛典仿译及其对汉语的影响
「六群比丘」与「六众苾刍」──兼谈佛典仿译及其对汉语的影响蔡奇林【论文摘要】佛教译经中有很多从古代印度语言摹借而来的仿译语。
研究了解这些仿译现象,有助于正确释读佛典,并可一窥译经语言对汉语的影响。
本文通过汉译佛典与巴利语佛典的对读,揭示「六群比丘」与「六众苾刍」两个来源相同的仿译词组,包括它们的源语结构及意义。
接着,探讨两类通过仿译输入的「数词+众」结构,以及伴随而来的一批具能产性的「~众」的仿译词,并从历史语言学的角度考察这些仿译结构进入译经之后,如何与汉语固有的「数量结构」交互影响。
考察结果显示,「六群比丘」译式并未影响汉语,但两类「数词+众」结构则给汉语带来了一个集体量词「众」,以及一类活跃于明清小说的,指称僧人道士的个体量词「众」。
文中也附带考察汉籍史书文献的个体量词「众」及其来源。
【关键词】:佛经语言、佛经翻译、仿译、汉语、巴利语、佛典汉语、众、量词、历史语言学【目次】一、引言二、「六群比丘」与「A 群C」仿译式三、「六众苾刍」仿译式与「数词+众」结构对汉语的影响1. 「六众苾刍」与「A 众C」仿译式2. 二类外来的「数词+众」结构3. 表群体数的「数-众」结构与「~众」仿译词4. 表成员数的「数-众」结构与个体量词「众」的产生4.1. 译经中表成员数的「数-众」仿译式与做为名词的「众」4.2. 明清小说中的个体量词「众」及其来源──附论其它汉籍文献的个体量词「众」及其来源四、结语「六群比丘」与「六众苾刍」──兼谈佛典仿译及其对汉语的影响蔡奇林一、引言汉译佛典是一种翻译文学,因此译经的语言难免就要受到原典语言的影响,这种影响从文体、词汇、到语法,层面相当广泛,有学者将佛典的这种特殊语言称做「佛教混合汉语」,1我们也不妨称之「佛教汉语」或「佛典汉语」。
在佛典汉语中存在着许多源头语的语言成分,这些与汉语有着本质差异的语言现象,经常造成佛典阅读的干扰与困难,「仿译」(calque, syntactic loan)现象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种。
佛教典籍翻译对文学语言的影响
佛典翻译文学的内容十分丰富,表现形式多样,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
文学价值高、影响比较巨大的有以下几部分。
佛传:这是记述佛陀生平的一类经典,其中优秀者堪称传记文学的杰作,所塑造的佛陀形象也堪称世界文学中的不朽典型。
据佛教史的记述,佛陀寂灭之后,大迦叶带领众弟子结集早期佛典(《阿含经》),已包含有佛传成分。
到部派佛教时期,形成了叙述佛陀一生的完整佛传。
由于佛教各部派关于佛陀的传说不尽相同,结集的佛传也有多种。
如大众部的佛传名《大事》(Mah?wastu Awad?na,中土未译),法藏部称《本行经》。
佛传是最早传入中土的佛经的一部分。
按所出年代,现存汉译佛传有:东汉竺大力译《修行本起经》(异译吴支谦《太子瑞应本起经》、刘宋求那跋陀罗《过去现在因果经》),东汉昙果、康孟祥译《中本起经》、西晋竺法护译《普曜经》(异译唐地婆诃罗《方广大庄严经》),东晋迦留陀伽译《十二游经》,鸠摩罗什译《大庄严论经》,北凉昙无谶译、马鸣作《佛所行赞》(异译刘宋宝云《佛所行经》),隋阇那崛多译《佛本行集经》,宋法贤译《佛说众许摩诃帝经》等。
各种佛传记述范围不尽相同。
有的从佛陀前生写起,有的从释迦族祖先写起,有的从佛陀降生写起,等等。
其核心部分是所谓"八相示现"(或称"八相作佛",即下天、入胎、住胎、出胎、出家、成道、转法轮、入灭;或无"住胎"而有"降魔")。
值得注意、也是对形成其文学价值具有重要作用的是,虽然所描写的教主佛陀形象多有神秘、虚幻的成分,但基本是作为现实的"人"来表现的。
例如描写作为"太子"的佛陀曾耽于世俗享乐,也曾结婚生子,求道过程中也犯过错误,也经受磨难和考验,等等。
如此较强的现实性,是佛传作为文学创作的卓越之处。
汉译佛传中最为杰出的当数马鸣(公元2世纪)所造、昙无谶所出《佛所行赞》(另有宝云异译)。
中国古代佛教典籍翻译发展史及其对中国语言文化的影响
度佛教 的中国化起到 了不可忽视 的推 广作 用,同时佛教 典籍的翻译 也对中国古代的语言、思想文化和文学创作产 生了莫大的影响。 关键词 :佛经 ;语言 ;文化
一
、
中国古代佛教典籍翻译发展历史
佛教于西汉末年从古 印度传至 中国, 作 为外来 的唯心 主义神学 与 中国古代 统治 阶 级偏爱 的唯心主义哲学一拍 即合 ,因此传人 伊始便与当时流行 的道术 、玄学互相补充 , 彼此交融 。为了加快与 中国文化的同化 , 佛 经 的中文译本就应运 而生 。 佛经 的翻译形式 也 经历 了从 最初 的个人 僧侣 翻译发展 到寺 庙集体翻译再到官方译场翻译的过程 , 翻译 人 员主体 也从汉语 不熟 练的外 来僧 侣转变 到通 晓梵文经典的中国人为主 。 两汉三国初期 :东汉年问汉明帝求法 , 为两位从 古印度 而来 的高僧建 造 了一座寺 庙一 即今天的 白马寺 ,自 的最 普遍 的传说 。 今天 中国最早的佛经翻译 , 相 传是迦 叶摩腾于白马寺译 的 《 四十二 章经 》 o 佛教传人 中土初期 ,翻译者多 为从西方 来到 中土 的高僧或是胡裔 ( 今新疆 地区 ) 僧 人, 而 以汉族知识分子信徒为辅助力量 。 最 初的佛经翻译往往全屏 口授 ,即由外僧背诵 佛经 , 一人 口译成汉语 , 叫做 “ 传言” 或“ 渡 语” , 另一人或数人 “ 笔受” , 即笔 录成汉 文 。 再进行修饰 。因此翻译时往往不 只一 两人完 成, 而是 由中外僧侣集体完成 ,这便是 “ 译 场”的雏形。在早期翻译过程中 , 负 责传言 的人 既要熟悉梵文佛经又要汉语功底深厚 , 而在 当时这种人才基本上是凤毛麟角 。 从 翻 译方法来说 ,由于当时处于佛 经翻译 的草创 时期 , 这一时期的佛经译作可 能会 出现汉 语 句法扭 曲 ( 梵文和汉语的语 法结构差 异大 ) , 还有大量按发音直译 过来 的内容 , 从 而使得 译 文晦涩难懂 , 不易于没有宗教基础 的人 理 解。 两晋南北朝发展期 : 南北朝时期朝代更 替频 繁、战乱不断 , 人 民流离失所 ,异族 统
佛经汉译的历史和作用
K eyW ords.. Buddhist Scr ipture.. T ransla tion.. H istor ic im po rtance.. Soc ia l ro le
.. .. 佛教诞生于古印度, 由当时迦毗罗卫国的
2. 1佛经汉译对汉语的影响
佛经汉译对汉语的影响首先表现在对中国
音韵学的影响。微观上说, 佛经汉译对某些汉
字的读音产生了影响, 如伽叶的叶读sh..而不
读y.. ,
般若的般读b..而不读b..n, 道行的行读
h..ng 而不读x..ng 或h..ng, 南无阿弥陀佛的南无
读n..w..而不读n..nw.., 阿闍梨的闍读sh..而不
监护人使。玄奘的11种分工中, 前有译主, 即
译场主脑, 他精通华梵, 深谙佛理; 后有监护大
使, 乃饮差大臣, 受命于皇帝监阅译经。在具体
翻译过程中, 证义、证文在前, 主要负责审查原
文是否有讹误, 审查译文与原文意义是否有出
入, 保证了原文和译文的准确性: 缀文、参译、刊
定、润文在后, 主要负责对原文校勘, 对译文刊
还有一关于翻译的生动比喻, 即..翻也者, 如翻
锦绮, 背面俱花, 但其花有左右不同耳。..赞宁对
中国佛经翻译理论作出的最大贡献是他..今立
新意, 成六例焉..。这.. 六例..主要是归纳译经
中的各种情况, 提出解决各类矛盾的方法, ..凡
诸类例, 括彼经诠.., 必须全面了解、融会贯通。
Aug. 2006
* 本文系属湖南省教育厅科研课题( 04C562 )的研究成果。
【精品】佛经翻译对中国语言及文化的影响
关于佛经译文的总的特点,梁启超曾加以总结,归纳成十条: 一, 普通文章总所用“之乎者也矣焉哉”,佛经一概不用(除支 谦流之译本);
二, 既不用骈文家之绮词丽句,亦不采古文家之绳墨格调;
三, 倒装句法极多; 四, 提携句法极多;
五, 一句中或一段落中含解释语;
六, 多复牒前文语; 七, 有联缀十余字乃至数字而成之名词———一句词中含形容 格的名词无数; 八, 同格的语句,铺排叙列,动致数十; 九, 一篇之中,散文诗歌交错; 十, 其诗歌之译本为无韵的。
采取忠实于原文的直译方法,合理清晰地表达原文 的思想内容和深层意义,但是考虑到译语的通顺流 畅就得采取意译的方法以确保译文不但要符合目 的语的语法规范更要符合目的语所在国家的历史 文化语境,使之靠近译文读者。所谓准确地音译就 是保持源语言的音位特点,为汉语输入更多的外来 词汇。在译文的文体风格方面,玄奘主张使译文与 原文的风格保持一致,尽量让汉译版的佛经突出源 语文本古雅朴素的风格。玄奘的翻译思想是严复 “信、达、雅”这一翻译准则形成的精神源泉。 另外,现代英语翻译教学中所涉及的一些翻译技巧, 例如增词、删词、拆分、合并、译名假借等也来 自于玄奘的翻译思想。
鲁迅指出: “魏晋以来, 渐译释典, 天竺故事亦流传世间, 文人喜其颖
异, 于有意或无意中用之, 遂蜕化为国有。” (1998 : 30) 两万多卷佛经 涉及了印度的哲学、文学、逻辑、医药、天文、文法、声韵、音乐、舞 蹈等诸多内容, 给中国文化带来了发展的活力与清新的风格。其中不少 是极具文学价值的经典作品, 它们是中国古代文学创作题材不朽的源泉。 佛经中文学性很强的篇章不少是中国古代长篇小说不朽的题材。 例如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讲述的故事原型正是唐朝高僧玄 奘历经磨难、誓向西域求取佛经的曲折历程, 根据陈寅恪的系统考证, 该小说作者吴承恩在加工创作时借用了相关佛典里的许多情节。陈寅恪 指出, 孙悟空大闹天宫出自《贤愚经》、《顶生王缘品》里争夺王位的 故事, 沙和尚的很多情节源自《慈恩法师传》, 猪八戒来自义净翻译的 《毗奈耶杂事三佛制芘诌发不应长缘》, 孙悟空从须菩提祖师半夜得到 法术的故事, 就是佛经里禅宗五祖弘忍夜半传衣钵给六祖慧能传说的演 变, 还有, 《西游记》着力描写的九九八十一难取材于《严华经》里善 财童子的五十三参的情节。
译经语言的特点
笈多采用的是逐字对译的方式
evam ukta āyus mān subhutir bhagavantam 这样 说 长老 须菩提 世尊 etad avocet 这 说 ko nāmāyam bhagavan dharmaparyāyah 什么 名 此 世尊 法门 katham cainam dhārayā-mi 如何 和 它 记
C.推进了汉语词汇的双音化进程。词汇双音化是汉语发 展的一个主要趋势,由于佛经四字格特文体的需要,以及 梵文原典词汇结构的影响,译经中双音词语的数量、比例 远远高于中土文献,许多双音词都是翻译者的个人创造。
2)对音韵、诗律的影响
四声的发现与佛教徒转读佛经密不可分。沈约等人把四声 理论运用到诗歌格律上,开创了永明体。
1.存在大量音译词。这些音译词有三种类型:一是人名、 地名;二是佛教术语;三是普通词语。早期译经中的音译 词尤其多。例如: 须弥山(Sumeru)、兜术陀天(Tusita)、三昧 (samādhi)、那罗延(Narāyana)、犍椎(Ghantā)、 那由他(Nayuta)、摩尼珠(Mani) 2.存在大量意译词。例如: 五阴(Pancaskandha)、定(Samādhi)、因缘 (Hetupratyaya)、精进(Virya)、方便(Aupayika)、 烦恼(Klesa)
3)对语法的影响
现代汉语表示排除有两种方法:用正面排他词“只”或负 面排他词“除”: 四周都是白的,只有中间是黑的。 除了中间是黑的,四周都是白的。 而上古汉语只有正面排他词,负面排他词是受翻译佛经影 响产生的。此外,“有即无”、“无生无灭”、“非心非 佛”等表达方式也是随佛经翻译而产生的。
佛经翻译对汉语的影响
佛经翻译对汉语的影响作者:董梅,赵玉闪,陈劲帆来源:《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上旬刊》 2011年第5期董梅,赵玉闪,陈劲帆(华北电力大学,北京 102206)摘要:佛经翻译事业迄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它对中国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无论是从思想政治还是民族风俗方面,影响都极为深远。
以下将主要探讨佛经翻译对汉语音韵学、词汇、语法及文体方面的影响。
关键词:佛经翻译;汉语词语;影响中图分类号:H0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1580(2011)05—0072—02一、引言佛教诞生于古印度,公元前6至5世纪,迦毗罗卫国的王子乔达摩·悉达多舍王位出家修正悟道后创立。
公元1世纪左右(西汉末年)从古印度传到中国,据正史的记载迄今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
大规模的宗教传播使翻译活动显得极为重要,因此,在中国掀起了翻译活动的热潮,中国第一次翻译活动的高潮就此拉开了帷幕。
佛经的大量翻译对中国各方面都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本文将从佛典翻译对汉语音韵学、汉语词汇、语法及文体的影响进行阐述。
二、佛教经典的翻译对中国音韵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佛经最初是用梵语和中亚语写成的,属于拼音文字。
因为汉字本身不是拼音文字,一直存在读音难的问题,而梵文拼音化的原理和方法,极大地推动和促进了汉语音韵学的发展,可以说佛经的翻译开阔了中国音韵学的视野,促进了汉语反切、四声、等韵学等的发现及广泛使用。
首先,佛典翻译促进了反切的广泛使用。
所谓反切法最初也称为“反”或“翻”,后来叫“切”,它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汉字注音方法,也是对汉字字音结构的一种分析方法。
它使用两个汉字来为一个汉字注音,前面的字称为反切上字,后面的为反切下字。
反切始于汉末,由于受佛经翻译的影响,使汉语接触到了拼音的古梵语。
翻译时对音译的准确度要求很高,因为反切可以分辨和规定字的正确读音,所以得到人们广泛的认可,这一方法到了魏晋开始盛行。
隋朝时期,我国出现了一部《切韵》书籍,唐末僧人根据唇舌齿鼻孔五个发音部位,制定了一套30个字母的汉语复印字母表,到了宋朝增补至36个,这样就形成了完整的汉语辅音体系。
汉译佛经对中国古典诗歌的影响
后, 佛经翻译和传播过程中的特色产物。正如梁代高僧慧皎 所说: “ 至于此土, 咏经则称为转读, 歌赞则号为梵呗” ( 《高 僧传》 卷十三 《 经师论》 ) 。转读就是用汉语的语音声调来吟 诵翻译过来的佛教经论。由于转读离开了佛曲, 在诵读时就
! ! 收稿日期: "##$ % #" % "& ! ! 作者简介: 吕! 超 ( &’(" — ) , 男, 江苏徐州人, 博士研究生, 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 研究方向: 中外比较文学与文论。 ! !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 “ 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化的对话交流关系” ( #&)*+#," ) 的子课题。
, 它借鉴梵语的拼音化以及佛经
转读的原理, 将汉字的声调分为 “ 平、 上、 去、 入” 高低四声。 在古代, 中国佛教信徒为了翻译与诵读佛经, 首先要学习梵 文, 以十四字贯一切音。后来, 为了方便学习, 沙门宋温创制 了三十六字母, 定慧又翻译 《 释昙章》 作为学习梵文字母的 教材, 这便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汉语反切字母与音韵的产
[#] 想比之那些优秀的文人诗歌, 却是毫不逊色的” 。例如
行, 唐代诗僧如王梵志、 寒山的诗为人们所称扬, 模仿者不 少。王安石就写过模仿寒山诗的作品。此外, 苏轼 《 送参寥 师》 、 陆游 《 周元吉蟠室诗》 等, 不仅以佛理为诗, 风格上也达 到了 “ 皮肤脱落尽, 唯有真实在” ( 寒山诗) 的境地, 而取材则 已经从经论扩大到禅宗语录。由此可见佛家偈颂对中国诗 歌通俗化的影响是很深远的。 此外, 佛教偈 颂 多 使 用 夸 张、 铺 排 的 表 现 方 法, 如 《华 严》 、 《 涅槃》 等大部大乘经典中的偈颂, 它补充了中国古代 叙事诗传统欠发达的不足。另外, 其中不少段落铺叙场面、 极力描摹, 其细致、 生动也是中国文学中所稀有的。这就给 中国诗歌输入了可供借鉴的新表现方法, 对唐代诗人创造奇 崛诗风, 宋诗的 “ 散文化” , 都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三、 内容空灵 魏晋以后, 中国文人多少都要受到佛教思想的熏陶。有 的是虔诚的信徒, 例如南朝的谢灵运, 不仅研读佛经, 曾撰写 《 辩宗论》 来阐释禅宗, 还经常在山水诗中体现对佛法的热
汉译佛经的来源、语言性质与汉语分期
第17卷第3期2018年5月江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Jiangnan UniversityCHumanities &Social Sciences)Vol. 17 No. 3May.2018【语言符号学】汉译佛经的来源、语言性质与汉语分期杨德春(邯郸学院中文系,河北邯郸056005)[摘要]佛用梵文传过法。
佛在世时已经有佛经存在。
混合梵文不是一种独立的语言。
天竺高僧所汉译之佛经必是翻译自梵文佛经,而西域高僧也是以天竺梵文佛经为最根本最可靠之依据。
竺法兰所译之《四十二章经》为汉地见存诸经之始是可以接受的。
佛是一个由音译发展而来的意译词汇。
佛、塔、禅等等最常用的佛教词语都是由双(多)音节词向单音节词发展,总的趋势是向单音节词回归。
属于中古汉语的汉译佛经之典范语言(不包括过渡性的翻译现象和翻译试验)是中古文言书面语而非白话书面语,属于中古汉语的汉译佛经之典范语言(不包括过渡性的翻译现象和翻译试验)也不是所谓的佛教混合汉语,所谓的佛教混合汉语只是暂时的过渡性的翻译现象和翻译试验,根本就不是一种语言。
[关键词]佛教;梵文;汉译佛经;中古汉语&文言&白话[中图分类号]H136.5 [文献标识码]A一、佛教早期的语言策略与汉译佛经的来源关于佛教早期的语言问题,国内学术界长期受到季羡林(1911 一2009)的影响,季羡林的《原始佛教的语言问题》[1]65—70 (写于1956年12月17日) 《再论原始佛教的语言问题》[2]43—72(写于1958年 3 月3日,最初发表于《语言研究》1958年第1期) 《三论原始佛教的语言问题》[2]362—415(写于11&4年$ 月12日,最初发表于《原始佛教的语言问题》,中国 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1月第1版)比较系统地阐 述了季羡林关于该问题的观点。
对于这些问题不进行进一步的考察,就无法比较全面地认识汉译佛经的语言性质问题。
关于汉译佛经语言性质的几个问题
下章预告
• 下一章将重点探讨汉译佛经中的文化元素和宗教思维模式 ,通过具体案例的分析,进一步揭示汉译佛经的独特性和 价值。
感谢您的观看
THANKS
特点
汉译佛经语言具有独特的语法结构、词汇体系和表达方式,与古汉语有较大 差异,对现代读者阅读和理解带来一定的挑战。
汉译佛经语言的历史与发展
起源
汉译佛经语言起源于公元1世纪左右,随着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和 发展,逐渐形成了具有自己特点的语言体系。
发展
汉译佛经语言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经历了多个阶段,包括早期、中 期和晚期,每个阶段的翻译风格和语言特点都有所不同。
跨学科研究
汉译佛经语言的研究需要跨学科的视野和方法,如语言学、佛教研究、历史学等。通过跨 学科的研究,可以更深入地理解汉译佛经的语言性质和特点。
深入挖掘
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需要对汉译佛经语言的词汇、语法、表达方式等进行更深入的挖掘 和研究,以揭示其更深层次的特点和规律。
应用研究
汉译佛经语言的研究不仅具有学术价值,也有实际应用价值。例如,在佛教文化传承、古 汉语研究、语言学研究等领域,汉译佛经语言都具有重要的应用价值。
3
语境适应
汉译佛经语言在语境适应上通常采用较为中性 的语言风格,避免使用过于情感化或主观化的 表达方式。
03
汉译佛经语言与汉语的关 系
汉译佛经语言对汉语的影响
词汇影响
汉译佛经引入了许多佛教词汇,丰富了汉语的词汇库,如“ 佛”、“菩萨”、“涅槃”等。
语法影响
汉译佛经对汉语的语法也有所影响,如使动用法、处置式等 。
语言价值
汉译佛经语言是一种具有 独特特点的语言体系,对 研究古汉语和语言发展有 着重要的意义。
02
四言体的形成及其与辞赋的关系_1
四言体的形成及其与辞赋的关系【内容提要】本文通过分析《诗经》至魏晋四言诗的句式和篇章结构方式,认为早期诗文具有某些共通之处,早期诗歌没有形成稳定的诗化四言句式,即《诗经》中的某些四言句从句法特点看保留着先秦一般散文的构句方法,从而决定了早期四言句的散文本质;四言的诗化主要是通过建构一批典型的句式来完成的,而句式的序列规律是四言诗化的一条重要途径;四言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三言加“兮”的形式,只要把这些句子和节奏延长一倍,即可构成楚辞句式,而四言的赋化趋势也与辞赋的产生有着密切的关系。
【关键词】四言体辞赋诗化句式句序我国诗歌最早的诗体是四言诗。
但在最早的散文和铭文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许多成段的四言句。
也就是说,四言在先秦时代,并不是诗歌专有的句式。
那么为什么它会从《诗经》开始,成为秦汉诗歌的一种主要体裁呢?换言之,散文和诗歌中的四言有什么区别?四言的诗化是怎样完成的?再从中国诗体的进化来看,既然四言已形成二—二的节奏,为什么四言之后兴起的不是二—三节奏的五言,而是三—三节奏的骚体呢?而在五言兴起之后,四言虽在魏晋时期一度复兴,最终还是走向衰落。
其内在原因又是什么?关于这些问题,虽然尚未看到系统的论述,但已有一些学者从不同角度触及。
例如语言学家对《诗经》的用字和双音词的研究,可以给我们很多启发。
如果能从四言体形成和进化的内因去考察这些问题,或许有助于我们更深刻地理解我国诗歌体裁生成和发展的某些规律。
本文试图通过分析《诗经》至魏晋四言诗的句式构成和篇章结构方式,对上述问题提出一点粗浅的看法。
一《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尚书》是我国最早的散文体史书。
我们可以通过比较这两部书里的四言句,考察早期散文和诗歌里四言性质的同异。
《尚书》篇目的辨伪,是学术界的一大难题,历来聚讼纷纭。
本文只能根据《尚书》学者的统计和研究,从先秦文籍引用的《尚书》篇目中选出一般认为是商代的半真文献、周代的真文献和半真文献,以及周代根据一些往古素材加工编造的虞夏假文献中的篇目来考察刘起:《尚书源流及传本》,辽宁大学出版社,1997年。
佛经翻译对中国文化的影响
佛经翻译对中国文化的影响佛经翻译历时上千年,所译入中国的佛典、输入中国的思想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引言佛经翻译作为中国译学史上的第一次高潮,不仅对中国翻译界的影响巨大,对中国文化诸因素的影响也可谓意义深远。
可以说佛经翻译开启了中外文化交流的大门,对后世中国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历史作用。
鉴于佛经翻译对中国翻译界的贡献已为各位略懂翻译史的人或翻译界的学者们共知,如支谦的《法句经序》、道安的“五失本三不易”、慧远的“厥中论”、玄奘的“五不翻”,等等。
本文针对佛经翻译对中国文化中语言、思想、绘画艺术、文学方面的影响问题进行探讨。
2.佛经翻译的概况佛经的翻译在中国历史上延续了上千年,始于东汉,盛于隋唐,续至宋元,经历了草创、发展、鼎盛和衰落四个阶段后,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初期共译经书570部,译经多由外籍僧人口授,汉人笔录。
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当属安世高,支娄迦谶,支谦,和竺法护。
东晋至隋代这一阶段被称为佛经翻译的发展期,期间共译佛经3155卷,著名的翻译家及理论批评家有释道安、鸠摩罗什、真谛、彦琮,他们不仅在实践上大有成就,在理论上也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到了唐代,佛经翻译发展至鼎盛时期。
据记载,此期的译经数量为玄奘的贡献最突出,他不仅译经达70部之多,译法更高超,或直译或意译,“圆满调和,斯道之极规也”。
历经了发展鼎盛之后,到了宋元,在朝廷的支持下,译经事业虽还在继续,但在唐后期及周朝所遭受的毁灭性打击,已使其繁华成了历史。
宋元之后,译经事业便告中止。
明清两代,则仅有由日文、藏文、巴利文翻译为汉文的零星作品。
纵观佛典汉译的历史,除了鸠摩罗什、真谛、玄奘和不空“四大译师”之外,尚还有留下姓名的译者200多名,共译佛典2100余种,6000余卷祁志祥,2000:76-79。
3.3.1对中国古代哲学的影响中国传统的哲学重经验认识,轻理论思维,注重对生活自身的探讨,轻视思考彼岸的问题。
自从佛教传入中国以后,中国的传统思想便不断受到佛教思想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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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汉译佛典四言格文体的形成及影响作者:颜洽茂荆亚玲来源:《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05期[摘要]从东汉至南北朝,汉译佛典四言格文体经历了一个逐渐定型的过程,其形成是时代骈体风尚、四言雅正观念、四言语音优势、译经者语言文化素养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这种特殊的文体结构一经形成便无形地制约着译经者的遣词造句,在表义明确的前提下,译经者往往采取增删字数等手段对文句进行调控,译经中不少表达形式的生成与这种调控密切相关。
同时,为满足四言“二二”节奏对双音形式的需求,译经者还采取多种方式延长或简缩词语形式,以凑足四言。
不可否认,由于译经者的这些努力,语言中形成了大量的双音新词语,客观上对汉语的双音化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关键词]佛典;四言格;成因;词汇从历史的记载来看,较早涉及佛典文体问题的有“九分教”与“十二分教”之说。
关于“九分教”与“十二分教”的具体所指,不同的佛典有不同的解释。
综观《大般涅槃经》、《摩诃僧祗律》、《大智度论》、《法华经》、《增壹阿含经》等诸经说解,无论具体解释如何不同,就文体形式而论,都包含了修多罗、伽陀、祗夜这三类最基本的文体形式。
“修多罗”,梵文作sutra,是佛典中以长行直说经义之散文;“伽陀”,梵文作gāthā,是佛典中独立宣说教义之韵文;“祗夜”,梵文作geya,是佛典中重复阐释长行所说之教法的韵文。
梵文原典中,“伽陀”与“衹夜”均为诗歌体式,“修多罗”则是与之相对应的散文形式,诗体与散体交替进行,构成了梵文佛典的主要文体特征。
与原典文体相对应,偈散结合构成了汉泽佛典的主要文体特征:“偈颂”即原典“伽陀”与“衹夜”之总称,“散”即原典“修多罗”。
然而,与原典截然不同的是,汉译之后,散体不“散”,并最终形成了以四言为主的独特文体面貌。
一、汉译佛典四言格文体发展概述任何一种文体的形成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汉译佛典四言格文体的定型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荷兰学者许理和(Erik Zfircher)在谈及早期佛经风格时曾指出:“按时间顺序来考察就可以发现其中包含着明显的层次,甚至在中国佛教活动的这个最初阶段,我们也看到从异域传人中国的异己文化逐渐被消化。
”同样,若以译经时间先后为序纵览佛典,不难发现,从东汉至南北朝,汉译佛典散体形式也经历了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
早期汉译佛典中,散体形式一如原典,对句式、字数的多少没有限制。
盖由于此时翻译实践尚处草创之际,梵客华僧“或善胡义而不了汉旨,或明汉文而不晓胡意”,译经往往是“听言揣意,方圆共凿,金石难和,碗配世间,摆名三昧,咫尺千里,觌面难通”。
因而译经者多采用“敬顺圣言,了不加饰”的翻译方式,主要关注经义的再现,文体形式则不拘一格。
如以安世高与支娄迦谶为代表的早期译经者,译经时三言、四言、五言、七言等各种句式参差错落。
(1)时有千比丘、诸天神,皆大会,侧塞空中。
于是有自然法轮飞来,当佛前转,佛以手抚轮,曰:止。
往者吾从无数劫来,为名色转,受苦无量,今者痴爱之意已止,漏结之情已解,诸根已定,生死已断,不复转于五道也。
轮即止。
(东汉安世高译《佛说转法轮经》)(2)去是间二万里,国名捷陀越。
王治处其国丰熟,炽盛富乐,人民众多。
其城纵广四百八十里,皆以七宝作城,其城七重,其间皆有七宝琦树,城上皆有七宝,罗觳缇缦以覆城上,其间皆有七宝交露间垂铃,四城门外皆有戏卢,绕城有七重池水。
(东汉支娄迦谶《道行般若经》卷九)稍后的译经中,随着翻译实践的渐入佳境,不仅经义的表达较先前更为畅达,文体形式也呈现出一些前所未有的特点,散体句式渐趋整饬,四言句的运用愈来愈多。
在支曜译《佛说成具光明定意经》及康孟详译《修行本起经》、《中本起经》三经中,首先出现了大篇幅齐整有序的四言句式。
(3)于时有贵姓子,名日善明,从同辈五百,人人各有侍者,执盖相随,来诣佛所。
稽首如来足下,起住观众四面甚盛。
仰视空中,率皆上人。
天尊在座,端严直立。
兴心念言:今日大福,遏此众会。
欲设饮食,以供一日。
计身所有,不能供办,施不等接,则非施也,我将如何?(东汉支曜译《佛说成具光明定意经》)(4)于时鹿园中间,有大众会,饮食歌舞。
时有一女,端正非凡。
于会中舞,众咸喜悦,意甚无量。
女舞未竞,忽然不见,众失所欢,惆怅屏营。
乃复于彼百步现形,大众驰趣,女引诣佛,奄然隐焉。
(东汉昙果、康孟详译《中本起经》卷上)至魏晋南北朝时期,译经事业进一步发展并成熟,译人水平的提高、译经程序的规范、译本之源的广至等因素都使得译经的质量较东汉大为提高。
从文体形式来看,此期四言句式似已得到译经者的普遍认可,成为译经者在表义明确前提下对文体形式进行的一种共同追求。
随意选取两例,以窥一斑:(5)佛告纯陀及诸弟子:当端汝心,守护汝意,谛自思惟,知身非我身,所有财物,亦非我许。
当谛计校所有,父母兄弟妻子,五种亲属,朋友知识,官爵俸禄,念欲得之,无有厌足,谓有益于我身。
(吴支谦《佛说四愿经》)(6)乃往久远,无数劫时,有五仙人,处于山薮。
四人为主,一人给侍。
供养奉事,未曾失意。
采果汲水,进以时节。
一日远行,采果水浆,懈废眠寐,不以时还。
日以过中,四人失食,怀恨饥恚。
(西晋竺法护《生经》卷一)当然,四言句式是汉译佛典散体的基本句式,而非唯一句式。
为避免因文害义,四言句式经常与其他长言短句交错使用。
在不同经文中,四言句式的使用情况也不尽相同。
为了说明问题,我们以东汉至南北朝的12部佛典作为考察对象,选取每部经中一段约百句左右的散体经文,分析其中四言句式的比例。
四言句式的判定主要依据《大正藏》的断句,在句义完整的前提下,将八言、十二言句式也视为两个或多个四言句。
统计情况如下表(见表1):从表1中反映的情况来看,四言句式是贯穿译经始终的一种常用句式,东汉至魏晋南北朝的译经中都不同程度地使用了四言句式。
相对而言,东汉译经中,四言所占比例还不算高,尽管支曜、康孟详的两部译经中,四言句式占到了半数甚至更高比例,但与数量众多的东汉译经相比,这两部译经中的大篇幅四言句式仅属个别现象。
应该说,四言特征在东汉末年已经初露端倪,但尚未形成主流文体形式。
至魏晋南北朝,四言句式在散体经文中的比例明显提高,均占70%以上,并且成为译经中较为普遍的文体现象,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以及广泛性足以说明,佛典四言格文体在此期正式确立。
二、汉译佛典四言格文体成因探讨自东汉至魏晋南北朝,佛典翻译从草创逐渐走向成熟,散体形式也从最初的并无定制逐渐趋于四言格式。
那么,为何四言句式最终在汉译佛典中定于一尊?对此问题,近年来的学者已从不同角度进行了一些颇有启发意义的思考。
例如,朱庆之提出,这种形式是受佛教原典偈颂文体的影响。
此说受到俞理明的质疑,俞认为,译经四字文体特征与原典散体部分对应,说它受原典偈颂影响缺乏直接对应性,应该从当时流行文体形式进行考察。
但是,胡适先生早先便指出,汉译佛典“不曾中那骈偶滥调的毒”。
那么,当时流行文体究竟是否以及如何影响了汉译佛典文体,尚可进一步研究。
丁敏指出,句型短小,有节奏性,便于听、诵、记,是四言句式被选用为译经的主要句式的主要原因。
但是,汉语中的三字句如《三字经》同样短小、易记易诵,何以不选三言而选四言?可见此说也存在局限性。
受前人研究的启发,我们认为,汉译佛典四言格文体的形成可能与多重因素相关,可以从多个方面进行探讨。
首先,汉译佛典作为融摄印度文化与汉文化的产物,既体现了印度文化的独有风貌,也必然折射出汉文化的时代特征。
魏晋南北朝时期,尽管不同译者、不同译经在文体上呈现出这样那样的差别,但一个共同的倾向就是尽可能多地使用四言句式。
这种普遍的文体现象并非由个别译者一时的兴趣所至引起,更有可能是受到整个时代骈体风尚的影响。
风靡于南北朝的骈体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由秦汉以来散文逐步骈化演化而成的一种新形式。
先秦经史诸子散文中,整齐对称的句式并不鲜见,但散句仍占多数。
两汉散文中,骈化的迹象渐趋明显,尤其在赋体作品中,对仗工整的句式往往贯穿全篇。
例如班固的《两都赋》,全篇以四言句式为主体;张衡的《归田赋》通篇丽辞,无一散句。
魏晋南北朝时期,在唯美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下,文人作品更加注重语言形式的声文形文之美,骈体在语言结构上形成的全新模式渐染一切文体。
《文心雕龙·章句》指出:“笔句无常,而字数有常,四字密而不促,六字格而非缓,或变之以三、五,盖应变之权节也。
”也就是说,骈体一般以四字、六字句作为主体。
在骈体一统天下文坛的时代,译经者对于四六这种语言形式应该是十分熟悉的,许多佛教撰述如《高僧传》、《出三藏记集》、《弘明集》等或多或少流露出对中土骈偶文体形式的模仿痕迹。
(7)自大教东流,乃译文者众,而传声盖寡。
良由梵音重复,汉语单奇。
若用梵音以咏汉语,财声繁而偈迫;若用汉曲以咪梵文,则韵短而辞长。
是故金言有译,梵响无授。
(梁慧皎《高僧传》卷一三)(8)夫意也者,众苦之萌基,背正之元本。
荒迷放荡,浪逸无崖,若狂夫之无所丽;爱恶充心,耽昏无节,若夷狄之无君。
微矣哉,即之无像,寻之无朕,则毫末不足以喻其细;迅矣哉,倴跻惚忱,晌匝宇宙,则奔电不足以比其速。
(梁僧佑《出三藏记集》卷六)胡适先生曾指出:“两晋南北朝的文人用那骈俪化了的文体来说理,说事,谀墓,赠答,描写风景,造成一种最虚浮,最不自然,最不正确的文体……外国来的新材料装不到那对仗骈偶的滥调里去……最初助译的很多是民间的信徒;后来虽有文人学士奉敕润文,他们的能力有限,故他们的恶影响也有限”。
我们认为,胡适先生此说未必尽然。
骈文的华美辞藻并不适于表达抽象的佛理,这是正确的。
但是,骈文的语言形式风行一时,想不受其一点影响几乎为不可能。
前面提及,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主译与助译都已具备了较好的语言文化素养,这便为他们在“信”的前提下追求“达”、“雅”提供了可能。
那么,在能力允许的条件下,利用人们所熟悉的语言形式来翻译、润饰佛典文体,使之更加适合中国人的阅读习惯,将更有利于宗教的传播,译经者又何乐而不为呢?其次,汉译佛典四言格文体是受骈体文风影响而产生的,那么,为何四六文体形式中译经者唯独选择了四言而不是六言作为主流句式?柯勒律治谈到文体时曾指出:“文体只能是清晰而确切地传达意蕴的艺术,不问这个意蕴是什么,作为文体的一个标准就是它不能在不伤害意蕴的情况下用另外的语言去加以复述。
”这里的意蕴其实就是文体效果,也就是说,为了表达某一种文体效果,只能有唯一的表达方式,要根据意蕴进行恰当的选择。
我们认为,译经者之所以选择四言句式,与四言在汉文化中独特的意蕴即文体效果密切相关。
众所周知,四言句式是汉语句子的基本格式,源远流长。
汉语发展的历史上,最早的诗集《诗经》就以四言为主,而《诗经》中又以“雅”、“颂”部分四言所占比例为最高,这充分说明了汉语使用者对四言句式的偏爱,也体现出四言句式的重要历史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