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文学革命与西方文学

收稿日期:2006-06-27

作者简介:刘炎生(1939-),男,广东兴宁人,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7年第1期

N o .1,2007J OU RNAL OF S OUTH C H I NA NOR M AL UN I V ERS I TY (S OC I AL SCIENCE ED I T ION )2007年2月Feb .,2007

/五四0文学革命与西方文学

刘炎生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广东广州510631)

摘 要:/五四0文学革命,是在西方文学影响下兴起的;文学革命倡导者曾大力提倡以西方文学

作为创造新文学的榜样;这次文学革命取得的诸多成就都与西方文学不无关系。

关键词:文学革命;新文学;西方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455(2007)01-0054-08

/五四0文学革命与西方文学有密切的关系。这是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客观存在,理应受到学术界的高度重视和认真研究。本文试图作出较全面而详实的评述。

一

自辛亥革命后,许多封建文人仍然视封建旧文学为至宝,桐城派之类的散文一直统治着文坛,而且出现了大批鸳鸯蝴蝶派小说、黑幕小说,中国文学几乎陷入了穷途末路。尤为严重的是,文言继续充当着文学的工具,极大地束缚着人们的思想和手足,阻碍着文学的发展。这样恶劣不堪的状况,使当时的先进知识分子深为不满,从1917年开始大力倡导文学革命。而他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壮举,则是因为受到西方文学影响的缘故。

率先倡导文学革命的是胡适。陈独秀称赞他是文学革命/首举义旗之急先锋0。¹

那么,胡适倡导文学革命跟西方文学有没有关系呢?那是肯定无疑的。胡适于1910年9月赴美留学。先是在康奈尔大学农学院学农。1912年春改入该校文学院学文。1915年9月末又转到哥伦比亚大学攻读中国哲学。直至1917年9月才回国。留美期间,他的爱好非常广泛,阅读过古今中外许多政治、哲学、历史的著作,尤其是看了大量的西方作家的作品。诸如莎士比亚、华兹华斯、歌德、狄更斯、果戈里、托尔斯泰和易卜生等的著作,都读过不少,并写有精彩的读书心得。譬如,1911年4月20日读了果戈里的5钦差大臣6后写道:/写俄国官吏现状,较李伯元5官场现形记6

尤为穷形尽相。0º1914年10月11日读了爱尔兰戏剧巨子绅吉(Synge)的短剧5向海延伸的山

脉6和5在峡谷的阴影下6后评论道:/写爱尔兰贫民状况极动人。其第一剧尤佳,写海滨一贫家,六子皆相继死于水,其母老病哀恸,絮语呜咽,令人不忍卒读,真绝作也。0»1915年7月10日读54

了托尔斯泰的5安娜#卡列妮娜6后,把它和5红楼梦6作了一番比较,认为两者的结构和主题都有相似之处,并指出它描写/俄国贵族社会之淫奢无耻,可谓铸鼎照奸0,/托氏写人物之长处类似莎士比亚0。¼而且,1917年结束留美学习之前,他已读完了易卜生的全部剧作,对5人民公敌6特别赞赏。仅从这些来看,胡适留美期间的确广泛接触和研究过西方文学,对于他形成新的文学思想起到了重要作用。正如他说的:/在绮色佳五年,我虽不专治文学,但也颇读了一些西方文学书籍,无形之中,总受了不小的影响0。½

同时,西方古今文学变革也给了胡适很大的启发。他深深知道:/欧洲中古时,各国皆有俚语,而以拉丁文为文言,凡著作书籍皆用之。如吾国之以文言著书也。其后意大利有但丁(Dan-te)诸文豪始以其国俚语著作。,,英法诸国亦复如是。,,故今日欧洲诸国之文学,在当日皆为俚语。迨诸文豪兴,始以-活文学.代拉丁之死文学。0¾由此,他便懂得了运用俚语对文学发展多么重要。此外,当时美国的新诗运动也给了他不小的影响。1913年,美国意象派诗人埃兹拉#庞德发表论文5几个不6,提出了若干反传统的观点,如不用典、不用陈腐的套语、采用自由体形式、运用日常口语等。美国好些诗人在这主张的影响下,写作/新体诗0,把诗歌从传统的/高雅派0拘谨的句法中解放出来,使用朴素易懂的口语,写出具有清新、自然气息的诗篇。而且,其时美国诗人喜欢翻译中国古典诗歌中简朴、恬淡和清丽的作品,但删掉诗中的典故。因此,胡适感悟到我国的/古文是半死的文学,白话文是活的文学,文言是死的语言,白话是活的语言0,文言和旧文学不适应新的时代需要,不能真切地表达现代人的思想感情,从而萌生了文学革命的想法。

正因为这样,胡适于1916年3月致信陈独秀说:/今日欲为祖国造新文学,宜从输入欧西名著入手,使国中人士有所取法,有所观摩,然后乃有自己创造之新文学可言也。0¿并随信寄了一篇翻译小说5决斗6(俄国泰来夏甫著)。陈独秀立即回信表示/甚佩甚佩0,并希望他/功课之暇0为5新青年6多译一些像5决斗6那样的短篇名作,/以为改良文学之先导0。不久,胡适又致信陈独秀说:/今日欲言文学革命,须从八事入手。八事何者?一曰,不用典。二曰,不用陈套语。三曰,不讲对仗。(文当废骈,诗当废律)四曰,不避俗字俗语。(不嫌以白话作诗词)五曰,须讲求文法之结构。此皆形式上之革命矣。六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七曰,不摹仿古人,语语须有个我在。八曰,须言之有物。此皆精神上之革命也。0À对此,陈独秀认为是/今日中文界之雷音0,/文学改革,为吾国目前切要之事0,并约胡适/切实作一改良文学论文,寄登5青年60。Á胡适果然以/八事0为纲写成5文学改良刍议6一文,发表于1917年1月5新青年6第二卷第五号。此文第一次提出/白话文0应成为中国文学的正宗,主张用白话写诗作文。同时,提倡革新文学内容,强调文学作品/须言之有物0,即要有积极的思想和健康的感情。

陈独秀对胡适提出的文学革新主张是毫不犹豫地赞同的。为什么呢?因为陈独秀从1901年至1908年间,曾数度留学曰本,深受西方文学影响。正如胡适指出的:陈独秀/早就了解白话文的重要0,/他受法国文化的影响很大,他的英文法文都可以看书,我记得5青年6杂志(即后来的5新青年6)上,他做过一篇5法兰西人与近代文明6表示他极端崇拜法国的文化,他说法国人发明了三个大东西,第一是人权说,,第二是生物进化论,,第三是有三个法国人,,是马克思的先声,首开社会主义的风气。0/他一篇5欧洲文艺谈6,把法国文学艺术的变化分成几个时期, (一)从古典主义到理想主义(即浪漫主义);(二)从浪漫主义到写实主义;(三)从写实主义到自然主义,把法国文学上各种主义详细地介绍到中国,陈先生算是最早的一个,以后引起大家对各

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