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学派的思想渊源与发展

奥地利学派的思想渊源与发展

奥地利学派的历史往往被追溯到15世纪西班牙的萨拉曼卡学派。这些晚期经院学者察觉到经济规律的存在，发现并解释了供求规律、通货膨胀的原因、交换汇率以及经济估价的主观性质等；同时，他们试图解释个人行为对社会秩序的创造，称赞商业对社会的贡献，反对征税以及管制价格和商业机构，支持财产权、契约以及自由贸易等。另一个源头则可以追溯到18世纪中叶的重农学派。坎铁隆不仅分析价格的形成和货币增发与整个经济的影响，还突出了企业家的作用，把市场理解为企业的经验行为。杜尔阁则主张废除与政府有牵连的行业的所有特权，分析了货币的起源，并以收益递减规律为钻石与水的价值悖论提供了一个解决思路。尤其是，杜尔阁分析了个人主观偏好排序在经济选择中的反映，如他说：“每个人都是他的土地和劳动是否达到最佳使用状态的最好评判者。只有他拥有特定的知识，而若没有这些知识即使是最开明的人也只能盲目地争吵。他通过重复试验，通过他的成功和他的失败来学习，他获得一种对于经济活动的感觉，这种感觉比无关痛痒的旁观者提供的理论知识要更为精巧得多，因为它是由欲望所激发出来的”（转引自罗斯巴德，2012a：599-600）。

承袭重农学派的思维，古典学派的法国经济学家大都强调自由贸易，重视经济现象之间的联系，推崇企业家的功能等，其中最知名的就是萨伊和巴斯夏。萨伊创立了确立资源价格的生产力理论，确立了资本在社会分工和共同生产的角色，同时发展了系统图式和企业家理论，解释了供给和需求之间的相关联系，从而提出了影响深远的萨伊定律。巴斯夏则进一步论证了私有财产、资本和利润的神圣不可侵犯，提出了破窗理论来揭示一个行为之后所隐藏的连锁反应，反驳了从消费角度来理解的经济增长路径。到了边际主义革命时期，洛桑学派的创始人瓦尔拉斯进一步考虑了经济变量之间的相互联系而发展出了一般均衡理论，这进一步启发人们去关注那些非直接的连锁反应。此外，英国的早期边际主义者威克斯蒂德用机会成本来作为行为的分析基础，诸如“学习或是与朋友出去玩”等问题都成为经济科学的研究范畴，因为这涉及到如何安排我们的时间问题。从此，

经济学从商业的科学演变成了选择的科学。

奥地利学派的创始人门格尔则复兴了“经院哲学-法国”图式的经济学，将经济学可建立在个人的主观评价而非物品或劳动的任何客观属性的基础上，他把经济学视为一门个人选择的科学，解释了货币本身资源自由市场的交换需要；随后，维塞尔创造了“边际效用”术语，提出了机会成本理论；庞巴维克则将门格尔理论用于资本和利息，强调利息率是市场的固有部分而非人造的产物。在此基础上，米塞斯指出，市场不仅是货币的发源地，还是货币存在的必要条件，并发展了商业周期理论。这些思想为哈耶克所继承，哈耶克和米塞斯等对信用扩张的危险性提出了警告，并预测了经济危机的到来。随着凯恩斯经济学在实践中的问题暴露和新兴自由主义的兴起，有关货币和经济危机的理论为哈耶克赢得了1974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

哈耶克的获奖进一步推动了奥地利学派的发展，一些青年经济学人如加里森(R.Garrison)等人重新阐释了哈耶克的经济周期理论，奥德里斯科(O’Driscoll)对时间与无知在经济运行中作用做了深入探究，更多人将哈耶克的自发秩序思想应用于经济学研究。正是由于越来越多的青年经济学人重新萌生了对奥地利学派的兴趣，从而产生了现代奥地利学派，它作为一个非主流经济学流派而逐渐为人们所重视。例如，在柯兹纳、罗斯巴德、加里森的领导下，在美国形成了一个新的奥地利学派，新奥地利学派的论文大都发在《奥地利经济学通讯》、《自由主义研究杂志》、《社会哲学与政策》和《批评》等刊物上。

尤其是，受哈耶克的影响，新奥地利学派致力于市场的研究，形成了一种作为过程的市场观。它强调，市场主体是动态行为者，而不是对外部刺激的反应者，后者是经济人的含义。相应地，市场过程就体现为个人计划之间的交互作用，它是包括三个相继系列的结果：（1）个人计划的对抗，市场形态是过去所发生的个人实际行动对抗的结果；（2）计划的修正，如果个人计划之间产生了不一致，即如果计划没有很好地被协调，就意味着某些个人没有达到他们的目标，他们就将被引导着去修正其最初的计划；（3）调整的结果，新计划的交互作用产生了一种新的市场形态（葛劳蕊-帕勒莫，2005）。同时，不同学者对市场过程观的

理解有存在差异。例如，拉赫曼关注人类心智的创造性作用，而创造维度的引入产生了对均衡和非均衡市场力量共存的认识；科兹纳则将行动者作用限定在利润机会的发现和知识发现的范围内，企业家的实质就是由机敏所发现的利润机会，利润机会的利用说明了市场上间断调整的修正，进而就对经济形态产生了均衡化的影响，从而证明了不受阻碍的市场效率。

事实上，尽管奥地利学派的一些基本理论为英美主流经济学广泛吸收，如归属理论、机会主义、补足和代替财货概念、利息的时差说，等等；但是，奥地利学派的基本思维却迥异于以新古典经济学为代表的现代主流经济学，它的一些理论观点也未被主流经济学完全接受。在分析思维上，奥地利学派反对自然科学方法在社会科学领域的简单搬用，反对新古典经济学的均衡分析，反对基于完全理性的数理模型，也反对基于局部数据的计量实证。在理论观点上，奥地利学派将市场视为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而非一种均衡协调，强调经济决策环境的不确定性而拒绝完全理性的最优化决策以及基于期望效用原则的决策。例如，基于理性分析和一般均衡模型，新古典经济学仅仅将货币视为一种交换媒介，它在经济效应方面是中性的；但是，奥地利学派却基于市场的动态过程而认为货币具有实际交换能力，货币供给变化会产生相对价格效应。正是由于对新古典经济学的大肆批判，现代奥地利学派在主流经济学文献中也很难听到奥地利学派学者的声音；正是由于与新古典经济学在基本假定、分析范式以及分析工具上都存在明显差异，因而奥地利学派在现代西方经济学界只是作为一种非主流经济学派而存在。

同时，尽管新奥地利学派与新古典宏观经济学都属于现代经济思想中的自由主义学说，都支持自由市场和个人自由，都对政策的经济干预效果持怀疑态度，但它们的论证思维却是不同的。奥地利学派抛弃了新古典经济学中个人具有充分信息以及市场出清的假设，而是承认现实市场有很多缺陷，如垄断、不确定性和外部性等，也否认个人有经济人那样的理性预期能力。不过，奥地利学派又捍卫市场在任一特定时点上有效配置资源的能力，强调市场作为发现和利用知识的机制，这样，它就从知识的分散性而不是经济人的理性预期来论证政府政策的无效性。此外，奥地利学派还从激励心理上强调，政府本身往往为特殊利益集团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