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轼诗中“麋鹿”与“鹤”意向看他的出仕思想

从苏轼诗中“麋鹿”与“鹤”意象看他的出仕思想

摘要：苏轼诗歌中的“麋鹿”意象是他心中出仕做官与归隐山泽之间的矛盾的集中表现，它深刻揭示了苏轼出仕做官的理想。“鹤”意象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他心中的这种矛盾，它从精神超脱的角度反衬了苏轼心中的出仕思想。苏轼诗歌中的“麋鹿”意象与“鹤”意象是相互联系的，它们都蕴涵了苏轼强烈的出仕做官的思想。

关键词：苏轼诗歌；麋鹿；鹤；出仕思想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孟子·尽心篇》)，自古以来，很多中国文人士大夫一直在追求一个主题：出仕济世。在中国文化传统思想里，“学而优则仕”，(《论语·子张篇》)文人发奋读尽天下书的目的大多是扶摇直上青云，以达兼济天下和出仕作官的人生理想。但在政治理想与社会现实之间发生强烈的冲突与矛盾之后，大多文人士大夫是失意的，他们中有陶渊明式的“不为五斗米折腰”（《晋书·陶渊明传》）而去隐居，也有人心存“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论语·子罕》)的“终南捷径”的想法。但对于苏轼而言，他从未隐居过，他在诗歌中多次用“麋鹿”(提及鹿40次，与“麋鹿”相关的有18次)与“鹤”(出现120次)意象来表达自己仕途不济的胸中块垒，在这种巨大的矛盾和苦闷之中蕴涵着强烈的出仕思想，并表达了他一生都在热衷的政治理想。下面笔者将从三个方面来论述苏轼诗歌中“麋鹿”、“鹤”意象所蕴涵的出仕情结。

一、“麋鹿”意象的文化渊源及其在苏轼诗中的深刻意义

在中国文化里面，麋鹿是神奇、吉祥之物。它体态雄伟，角如梅枝，尾似长鞭，或静如处子，或动若脱兔，并长于迅跑，善于泅水，素有“瑞兽”之誉。它不仅是先民狩猎的对象、崇拜的图腾和重要祭品，还作为生命力旺盛(鹿角年落年生、生长神速)的标志①和升官发财的象征(福“禄”寿喜)。②作为一个古老而又新生的物种，其身上蕴藏的各种价值是其它动物难以企及的，它有很深的历史渊源，主要见于甲骨文、青铜器、原始岩画、民间绘画等。

……

从苏轼一生沉浮宦海、极其坎坷的人生经历来看，苏轼诗中的“麋鹿”性喜山泽的本性和“在庭中”的妥协之间的矛盾，正好与苏轼思想里的归隐与出仕的矛盾有着相吻合的一面。苏轼在他的诗歌中多次引用“麋鹿”意象，来表达自己人生政治理想无法得以实现的痛苦以及失意后在精神上的超脱。从苏轼

的人生理想与人生经历看来，“麋鹿”意象在苏轼的诗歌里面是有深刻意义的。

二、“鹤”意象文化渊源及苏轼诗中“鹤”意象

关于鹤与鹤文化的记载很多。《左传·闵公二年》载：“狄人爱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由此可见，鹤的饲养，一直属于“吴人园中及士大夫家皆养之”⑤之物。鹤能生活数十年，是一种比较长寿的鸟类。关于鹤的鸣声，《诗经·小雅·鹤鸣》就有“鹤鸣九臬，声闻于野。”之句，意为白鹤在深远的沼泽中鸣叫，声音嘹亮传遍四野。白居易《答裴相公乞鹤》诗：“警露声音好，冲天相貌殊。终宜向辽廓，不称在泥涂。”则是对鹤的鸣声、姿貌、高翔、高洁的全面赞美。鹤行走时，细腿高抬，挺胸昂首，迈着“矩步”，从不萎萎缩缩，徐缓而高雅，有一种“绅士”风度，透着阳刚之气。鹤飞翔时，展开黑白相间的长翅，伸直头颈和双腿，“十”字般的曲线造型显露出秀逸、潇洒，给人一种直冲云霄、奋发向上的感受。诗人们也大量写到“鹤”：“徘徊幽树月，嘹唳小亭风。”(张籍《和裴司空以诗请刑部白侍郎双鹤》)、“徐引竹间步，远含云外情。”(刘禹锡《鹤叹》)、“夕阳滩上立徘徊，红蓼风前雪翅开。”(韦庄《失鹤》)。在唐朝诗人李贺的诗中，“鹤”也多表现了一种个性放纵的野性气质，“鹤病悔秦游”(《始为奉礼郎忆昌谷山居》)；对于他这位唐朝诗苑的一朵奇葩，世人所称的“鬼才”诗人来说，“鹤”表现了他鹤心高飞的超然精神与自我解脱。白居易诗《鹤》云：“人各有其所好，物固无常宜。谁谓尔能舞，不如闻立时。”既赞扬直立之美，又借以申明自己怀有与众不同的志向。北宋诗人林逋，曾隐居西湖孤山，养鹤赏梅，不仕不娶，因有“梅妻鹤子”之称。⑥……

也难怪有观点认为“东坡晚年诗固好，只是文字也多是信笔胡说，全不着道理。”⑦但试分析一下便可发现，东坡晚年的思想很驳杂，这恰是他一生仕途生涯和人生经历的总结。在这些“信笔胡说，全不着道理”的文字里，蕴藏着一部关于诗人一生坎坷经历的自传。

三、“麋鹿”与“鹤”意象共同揭示了苏轼的出仕思想

出仕做官与自己个性发展之间的矛盾，一直是困扰中国士大夫文人的大问题。一方面是在现实社会中建功立业，一方面是享受生活的本真的乐趣和实现生命形式的完满，这道出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不可统一性甚至是矛盾性。对于中国古代的很多文人士大夫来说，他们所追求的是出仕做官，实现建功立业的人生理想，这在宋代的文人士大夫身上表现尤其明显。在宋代中后期太平盛世每况愈下的情况下，文人士大夫身上的忧患意识与兼济天下的责任感并存，这直接导致了

这一时代的文人士大夫常常在做官与归隐之间徘徊、矛盾。

……

当然，前面说过，在中国文化里面“麋鹿”同时也是福禄与官宦的象征，“鹤”同时也代表了生命意识的延续。所以，在苏轼诗中，“麋鹿”意象反映了他“城市”之行与“江湖”之心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鹤”意象则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一矛盾。

下面将从两个方面加以论述：

（一）从“麋鹿”意象所体现的矛盾性看苏轼的出仕思想

苏轼诗中“麋鹿”这一意象聚焦了他“城市”之行与“江湖”之心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也通过它所代表的归隐山林川泽的内涵反衬出苏轼的出仕思想。

……

（二）从“鹤”意象对矛盾的解决看苏轼的出仕思想

苏轼诗中的“鹤”意象，表现了他面对“城市”之行与“江湖”之心的矛盾时寻找的药方。其具体体现：“鹤”意象所代表的超脱飘逸、淡然处世和生命意识的延续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或解决了苏轼心中的矛盾，主要表现为两点：……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苏轼笔下的“鹤”与“麋鹿”是相联系的，“麋鹿”意象是苏轼心中“城市”与“江湖”(“在庭中”与“在山林”)之间的矛盾的统一体，是苏轼借蕴涵在这一意象中的归隐山林川泽的意义来反衬他思想体系中的出仕思想，“鹤”则是苏轼一生驳杂的人生思想的体现，是苏轼解决矛盾的良方，它从精神超脱的意义层面上反衬出了苏轼的出仕思想。这两个意象都是诗人残破、遗憾的现实追求在精神上得以超脱的形式，从它们中，我们看到了东坡一生对仕途追求的痛苦与眷恋。

综上所述，苏轼诗中的“麋鹿”与“鹤”意象放在他特殊而又坎坷的人生经历中，是他用来表达自己出仕济世的政治理想的一种形式。正所谓：“释氏只见得个皮壳，里面许多道理，他都不见，他皆以君臣父子为幻妄。”○13在苏轼眼中，“麋鹿”、“鹤”皆不存在，唯一可以去用一生来追求的莫过于他的出仕济世的政治理想。

注释：

①郭耕.麋鹿吉祥[J].森林与人类,2005,(9):25-29.

②游修龄.麋鹿和原始稻作及文化[J].中国农史,2005,(1):21-27.

③谢桃坊.苏轼诗歌研究[M].成都:巴蜀出版社,1987: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