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世纪国际产业转移的历史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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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世纪国际产业转移的历史变迁
温铁军原创 | 2012-12-06
(一)危机发生前的国内宏观环境
1997—1998年经济危机发生时,为拉动内需而进行的大规模国债投资,主要用于修建基础设施,为新世纪前后中国更进一步融入世界经济提供了硬件——自2002年下半年以来,随着世界宏观经济的复苏和发达国家主导的国际产业的重新布局,中国以远比一般发展中国家完善得多的基础设施,成为吸引外商直接投资规模最大的国家。推动了中国新一轮的经济高速增长。
1.中国经济进一步融入美国主导的世界经济大循环
新世纪前后在全球金融资本进一步过剩、膨胀的驱动下,发达国家出现了传统产业向信息产业的结构性调整和升级,国际产业布局亦随之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20世纪中期发生的第一次产业转移,主要是因为在产业资本扩张阶段爆发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彻底改变了西方绵延数百年的列强纷争的地缘战略格局,而新形成的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为了巩固其地缘控制格局而双双开展雁阵式产业输出——美国向西欧和日本,苏联向东欧和中国。二者的不同在于,美国完成了配合地缘战略的产业转移,随后率先进入金融资本扩张阶段;而苏联的产业转移因与中国发生关系主权问题的争议而中辍,也为其后期解体埋下伏笔。
20世纪60年代以来发生的第二次产业转移,大抵可归于因制造业资本溢出效应提升了要素价格,而使得发达国家的制造业向外移出的过程。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发达国家劳动力成本的不断提升,及产业资本阶段必然发生的国内劳资矛盾不断增加,全球发生了一轮由发达国家主导的世界范围内的产业结构调整,其特点是发达国家将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自己则致力于发展技术密集型和资本、技术双密集型产业,以此实现产业结构升级。
20世纪80年代国际局势趋向缓和以来,发达国家大批冷战时期的军事科技成果转为民用,推动了以知识经济为产业经济基础的产业升级,继续成为发达国家产业对外转移的推力。
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新一轮国际产业转移可称之为第三次,主要是另外一种机制作
2.国内经济的结构性矛盾——“三大过剩”与“三驾马车”失衡的加剧
2003年以来中国宏观经济的高涨,客观上与国际宏观经济进入景气周期是步调一致的。从2003年开始直到2007年,中国GDP在5年间连续保持了两位数的高增长率,到2007年时达到峰值13%。
林毅夫在1999年指出中国宏观经济运行出现了“‘双重过剩’条件下的恶性循环”,当时指的是劳动力过剩和一般制造业产能过剩。如果再加上在新世纪完成金融改革之后出现的金融资本过剩,应该是“三大过剩”。随着中国参与全球经济体系的日益深化,三大过剩的结构性矛盾在经济高涨期内被进一步强化。
劳动力过剩是中国近现代以来就一直面对的问题,虽然近一个世纪的工业化过程中已经有大量的农业过剩人口转移到城市,中国的城市化率在2008年也已经达到了46%左右这个数值是按照新修改的指标定义而在统计意义上的城市人口比重。——作者注。理论界对城市化多有质疑,农村仍然有1.3亿—2亿的剩余劳动力存在(聂名华、杨飞虎,2010)。从资本过剩情况来看,20世纪90年代前期和中期,由于低收入人群消费能力不足、高等消费市场发育不足,不仅消费市场出现结构性失衡,国内储蓄率也大幅度上升,银行系统从1994年开始出现存差,到2007年第三季度金融机构存差已达12519.7亿元,存贷比为69.5%,说明国内金融资本过剩也日益严重。从一般制造业产能来看,在积极财政政策的带动下,从2002年下半年到2007年上半年重工业项目平均5年的投资周期后,大量建设项目建成并集中投产,形成总供给能力突然加速的局面,加剧了20世纪90年代末期即已出现的产能过剩问题。
3.公司化地方政府“以地套现”:城市化主导的“高投资+高负债=高增长”的发展模式
逐渐形成
中国在资本短缺条件下的招商引资,与国际产业资本过剩条件下追求向要素价格低谷转移而出现的资本供给,恰是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
投资拉动型增长道路的形成与1993—1994年财政危机中中央政府上收财政权力有关,也与1997—1998年危机中中央政府上收金融权力有关。
在20世纪80年代,金融、土地和劳动力要素的资源资本化都是在地方完成的(前两者的地方属性不需多说,劳动力要素那时不能自由流动)。因为乡镇企业异军突起形成产业的在地化发展,使这三种资源资本化的收益的相当大部分留在了“三农”内部。
但是,自1994年实行分税制及1998年金融系统全面改革以后,地方政府的财政金融权力都被极大地削弱,加之劳动力自由流动(即使不流动,也不再具有成规模劳动替代资本服务于产业升级的主、客观条件)。此时,地方政府唯剩有土地资源可以用国家之名来支配。当新一轮宏观环境利好来临时,地方政府便以土地的资本化助推所辖地域内的招商引资、外向型经济高速发展。即使没有招商引资也要靠滥占土地、大兴土木建设地方政府的楼堂馆所来创造银行资本进入当地的政绩。
只是,这些非生产性投资都造成地方政府不承担风险和责任的大规模负债!鉴于中央也不能承担这种地方越来越累积的债务,遂使货币大规模不断增发成为唯一手段。
地方政府的具体操作过程是:由于制度规定和与小农之间交易成本的限制,土地使用方乃至开发商并不直接和土地的实际使用者小农打交道。一方面,地方政府利用其垄断性权力以极低的价格从农民手中征收土地,然后再通过土地储备中心、各种城投公司及开发区管理委员会等融资主体,以土地作抵押套取银行贷款投入基础设施建设。到2006年,在东南沿海的县市,高达数百亿元的基础设施投资中,约60%靠土地融资;而在西部,银行贷款占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的份额更高达70%—80%(蒋省三、刘守英等,2007)。
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加快推动城市扩张,以增加各种地方税种规模及土地出让收益。到2002年地方营业税比重迅速上升,已经成为地方政府的第一大税种。2006年时营业税在地
方税收中所占比重已经达到43.3%(排第二的企业所得税比重为18.1%)。而营业税主要是对建筑业和第三产业征收的税种,这就使得加快城市扩张以扩大建筑业、房地产业营业税的规模成为地方增收的当务之急。世界银行的研究指出:在增加财政收入动机的驱动下,地方政府2002年以后对于土地开发、基础设施投资和扩大地方建设规模的热情空前高涨(世界银行城市化与土地制度改革课题组,2005)。
(二)以“三农”战略为代表的“民生新政”对2008年危机“软着陆”的作用
1.“三农新政”出台的背景及内容
20世纪90年代末期因宏观经济波动产生了第三次乡村治理危机,详细分析参见董筱丹,温铁军:《宏观经济波动与农村“治理危机”》,《管理世界》,2008年第9期。根据我们近年来所进行的理论归纳,乡村治理危机主要归因于制度变迁中强势主体为最大化获取制度收益而逐层向外进行的代价转嫁,这个分析对于中国“三农新政”的出台背景具有较好的解释力。
众所周知,在现代社会中,农业要面对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这双重风险,因此农业比之其他现代产业天然具有弱质性。更本质地看,在从传统社会向所谓现代社会变迁的过程中,“三农”要面对的不仅是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还要面对因强势利益集团主导政策供给而导致的政治经济学意义上的制度风险——承载制度变迁的代价。
因此,无论在经济危机时期还是城市和现代经济部门快速发展的阶段,在经济基础方面“三农”领域的资金、土地等稀缺资源都在大幅度地加速流出,即使在乡村的资金要素也愈发难以和农村中候鸟式迁移的劳动力要素相结合,客观上不仅导致了农村经济、社会、文化的日益衰败,还使得1997年以来的第三轮农村治理危机总体上不仅没有随着宏观经济的复苏和高涨而自发缓解,反而有加重态势——尽管随着2004年全国启动农业税费减免而发生了结构性变化。
2.农村“资本池”和“劳动力池”调节功能的修复
中央政府开始实施“三农”新政的同时,密集出台了一系列惠农支农政策,一方面使得到了“休养生息”的农村作为“劳动力池”的调节功能有所修复;另一方面,使县域经济作为城市之外的“第二资本池”功能得以加强。这对于纠正国民经济增长中长期存在的“三大过剩”和“三驾马车”失衡的结构性矛盾、提高中国经济和发展的可持续性,无疑具有积极的作用。
具体传导机制是:其一,史无前例的大量支农投入,客观上使“三农”领域吸纳了国民经济中的部分过剩资本和产能,按当年价计算,2003—2008年间支农投入超过14731亿元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中央对农业的投入包括:支农支出(农、林、水利和气象支出以及农业综合开发支出)、农业基本建设支出、农业科技三项经费、农村救济费等项,限于统计数据,2003—2006年数据只包含支农支出、2007及2008年数据仅为农林水利支出,因此实际支农投入应大于17904亿元……另据测算,2003—2009年国家财政用于三农的资金累计达30967.52亿元;平均每个农户家庭约1.5万元、年均约2500元。这不仅使农村资本池的资本存量大大增加,基本建设投资也提供了大量在地化非农就业,使得受到极大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