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变化

近代来华传教士与中国婚姻风俗的嬗变

王海鹏

[摘要]

中国古代婚姻风俗沿袭久远,影响甚深,但是进入近代以来,随着中国社会的急

剧变化,婚姻习俗也相应发生了改变。婚姻习俗的嬗变是多元合力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基督教会与传教士对婚俗特别是对教徒的婚姻产生了不小影响。传教士把西方近代婚姻观念和婚姻习俗带到中国,使中国传统婚姻风俗面临严峻的挑战,对中国社会风俗变迁也产生了积极的作用。

[关键词]

传教士;基督教会;婚俗;社会变迁

[中图分类号]K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633(2006)04)1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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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传教士对中国近代

婚姻旧俗的抨击与批判

在近代以前的中国传统社会中,由于长期受封建思想和封建社会规范的严格控制,婚姻关系具有鲜明的非人道和非理性的特征。而传教士在资产阶级自由平等和博爱思想熏陶下,认为男女结合出于天然本性,两性相爱是婚姻的基础,婚姻不仅使人类得以繁衍、延续,而且使男女两性得到圆满的发展。因此,把婚姻视为崇高和神圣的事情。传教士在其创办的如5万国公报6、5中西闻见录6等报纸、刊物上刊登了一些有关中国婚姻问题的文章,对中国传统的婚姻陋俗如早婚、包办婚姻、纳妾等给予了严厉抨击,对西方国家的婚姻制度和婚姻状况进行了介绍和颂扬。他们的言论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反对早婚和包办婚姻,提倡婚姻自主中国自古以来,人们在传统观念支配下,以早立子为荣,以/多子0为/多福0,因此早婚现象十分严重。早婚之风不仅摧残了青少年男女的身心健康,而且导致人口素质下降,对社会危害极大。

在近代西方,人们对早婚的危害已经有比较深刻的认识,因此早婚现象已经大有改观。西方大多数国家,/大抵男须至三十乃娶,女须至二十五乃

嫁0,而且/土民凡欲成立家业,必先自量其力,

往往勤苦数年,积资盈余,方肯订姻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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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中国,/每每男未成丁,女未及笄,父母便为婚嫁,并不计其如何养赡0,与西方婚俗形成鲜明的对比。

传教士视早婚为一/恶俗0,/恶俗之为害,大矣。0他们指出/结婚既早,亦无教育之期,不能成人然。0而且,/婚嫁太早,生育太繁,人数日渐众,地土不加多,养赡不及,则贫穷更莫大矣。0122只有遵循/三十而娶,二十而嫁0的古训,才是真

正的/富国益民之大道0。

132在婚姻自主权问题上,中西方也有很大差别。中国自古以来,从择婿到成家完全由父母包办,个人毫无自主权可言。而西方自18世纪下半期以来,随着自由、平等思想的广泛传播,婚姻自由日渐盛行,男女均有较大的自主权。因为西方普遍认识到婚姻为/一生忧乐、成败、荣辱所关0,所以格外谨慎行事。一般情况下,/男婚女嫁必作合弱冠之后,或父母主持,或亲朋媒合,亦须俟其男女相会,尔欢我悦,偶俱无猜,然后成婚,有非父母所

得而专主者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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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偶的条件是,/必心志相孚,然后论婚。男不轻狂,女不遽就0152。

传教士批评中国的婚姻/全凭父母主持,又每多出童年定聘,而男女两人素不谋面,难免家道之必乖者同日而语也。0162美国公理会传教士林乐知在其所著5全地五大洲女俗通考6一书比较了中西婚姻的巨大差距,并对中国婚姻的结局和效果提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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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06)04)25

[作者简介]王海鹏,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中国近现代史专业博士研究生 北京100875

质疑,他论道,/西国男女结婚,皆于两愿之后,由父母观其成,所谓一与之齐,终身不改者,或可于西人中望之耳。0/中国则不然,其成婚也,本非两情所愿,由两家父母,强合素不相闻问之一对男女,使成为夫妇,百年谐老,果何所恃而毅然为之乎?0172

19世纪80年代,维新派领袖康有为在了解到中外婚俗的差异后,曾经不无感慨地说:/今欧美女子于学问、言语、宴会、观游、择嫁、离异略可以自由矣0,而/中国尚不能也0。182

(二)反对纳妾和随意去妻,提倡一夫一妻制

在婚姻的价值取向上,传教士是肯定和赞颂一夫一妻制的。当时在西方各国,/女惟从一男,男不二娇,即王侯亦尊此制。0192传教士反对中国的一夫多妻制度,提倡一夫一妻制,主张建立新型的夫妻关系。对一夫一妻制的提倡是与反对纳妾、随意休妻等陋俗结合在一起的。

传教士多从基督教义论证一夫一妻制的合理性和一夫多妻制度的罪恶。如/(上帝)始则先造一男,继造一女,使之匹藕,以相助为理,,,此夫妇之道,必须男女相合以修身,无论女子固从一而终,即男子亦不当有二色。01102在传教士看来,一夫一妻制是最合理、最符合上帝意愿的。而在中国,/今一男竟娶数女,是一阳而有数阴,已非造物之本旨。01112传教士反驳有些人/纳妾是为了后继有人0的谬论,认为这不过是他们/因是而为籍口以逞其纵欲之怀0而已。1122传教士还以翔实的数字,从男女人口的数量上进一步论述一夫一妻的合理性:/天下之人,大抵男多于女,约计之,男为二十,女为十九,,至若综天下而计之,其数总无大参差,可见一夫一妇为人伦之正矣。01132

针对男子可以多娶妻妾,女子却只能从一而终的封建规范,美国传教士林乐知认为/何其不公之甚乎01142。传教士指出,多妻之俗的最终结果是/遂至女人之地位日卑,流为奴仆而无所底至。01152纳妾制的最大危害是引起家室家族纷争,导致家破国亡。因此他们指斥/纳妾为亡家败国之祸胎也0,认为/五大洲之内,凡有准行此例之国,无不日就衰微,愈趋愈下0。1162并讽刺说,/盲婚娶妾二事, ,,皆社会学中所谓图腾时代之故耳。01172中国不仅纳妾之风盛行,而且/去妻之俗,中华为甚,有七出之说0。而传教士认为,/人间夫妇,上帝之偶,天地之和,有同体之亲,有相助之理,宜相爱,勿相弃也。01182因此对中国随意休妻之俗也给予了否定和批判。传教士对随意去妻之危害,不仅认为/其轻易离弃其妻,总而言之,曰刻于妇人,宽于丈夫耳01192,有违男女平等之意,而且指出, /休妻之恶俗,以致全家之人,皆无相维相系之情形,虽合宅同居,而不能结成团体也。01202

(三)批判烈妇和/从一而终0,赞美西方的婚姻风俗

除了纳妾、去妻等陋俗之外,传教士集中批判的还有中国的闺房制度、烈妇和/从一而终0。他们批评中国的闺房制度是把妇女定罪监禁牢内,白白浪费青春年华,使妇女只能成为繁衍后代的工具和男人的玩物。对5万国公报6中记载的一位/未嫁而殉0的烈女,传教士评论说,/男女面尚未见,情于何有,而徒以身殉,一也。生即悖父母之命,死更伤父母之心,二也。有违己意,辄而捐生,三也。01212并且认为,/以生命之大,而博死后之名,是亦奇矣。0其死不仅轻如鸿毛,而且/推是道也,将良心灭尽,天理弗存,不适足以乱风化乎?01222传教士还大胆指出,政府的鼓励、奖旌使这一恶风变本加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传教士在批判中国的纳妾、休妻等婚姻陋俗的同时,还对西方的婚姻和夫妻关系进行了介绍和赞美。据传教士介绍,当时在西方,/每见西人夫妇,行必携手,坐必同席,食必共语,或论道,或说经,或谈时事,或述新闻,其相敬也如宾,其和鸣也如雁相随唱和,至老弗衰。01232传教士指出,中国之所以没有平等的夫妻关系,原因之一在于/三纲五常0之害。他们说,/为夫者,即自命为妻之纲,则其待其妻之不平等,亦意中事矣。01242传教士一方面极力批判中国婚俗之鄙陋,并把原因归为中国儒教之不善,另一方面又在极力宣传和盛赞基督教在驱除恶俗中的重要作用,如/至福音传到,旧俗尽除,始立新家之根基。,,至今成为文明社会合群之根本,皆基督教之所赐也01252等等,此类言论俯拾皆是,其宣教的目的昭然若揭,但是传教士在对各种婚姻陋俗的批判和对新型夫妻关系的提倡方面毕竟做了不少努力,而且立场坚定,坚持不懈。这些言论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能接触到这些文章的中国人,发挥了重要的启蒙作用。

二、基督教会对教徒婚姻的约束与管理

基督教会自进入中国之初就开始对教徒的婚姻加以约束、管理。在教会看来,/中国的某些风俗,如幼年订婚、领童养媳等等,是许多罪恶和弊端的根源。01262同时,鉴于/中国的婚姻都由父母做主,由父母给子女找结婚对象,有时竟是一种买卖式的0,1846年,天主教南京主教区署理主教罗伯济神父曾对教徒的婚姻做出如下规定:/今后,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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