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与保守的内在冲突_浅析欧克肖特的政治哲学观

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年第11期

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s Edition)

No.112009

启蒙运动以后，近代理性主义的思维方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近代理性主义“表面上反映着一个更遥远的过去的种种理性主义光芒”，但“其深处却有着一种它独有的性质”。这“独有的性质”，正是欧克肖特政治哲学批判的起点。

一、理性主义政治观念的特征

理性主义的思维方式是不难辨认的，其专注于技术的特点使其完全倾向于对无限确定性的追求。理性主义者在政治上的表现，是主张“心灵不依赖一切偶然的因素，思想除了理性的权威以外不服从任何权威”［1］

。

启蒙运动正是号召人们以理性为权威，去反对历史的权威，反对政治的传统与偏见。这种对人们思想的解放方式，短期所释放的能量是巨大的。此时的欧洲，迥异于过去理性主义者广泛持有乐观主义态度与怀疑主义态度的时候，一切都要经受理性主义的检验，方可获得合法性或者有效性。其表现为用怀疑主义的态度对待一切过去的传统与偏见，如果与理性主义的观念不符，那就应该被排除在理想主义的政治世界之外。但是，理性主义本身则是不可被怀疑的。在理性主义的世界里，只剩下两种事物了，一个是理性主义本身，另一个是被理性主义检验了的东西。理性主义的“霸权”无可争议地被建立起来了。

理性主义最突出的特征，就是“迅速将复杂多样的经验划归为一套原则，然后根据理性的理由去攻击或捍卫这些原则”。“经验”在理性主义者那里是没有独立意义的“经验”，它只是被理性主义化了的“经验”，“经验”最为重要的“积累性”特征被化约了。深受理性主义主义气质浸染的政治中人，欧克肖特描述道：“给人的印象不再是那么有教养的人”了［1］

，甚至也不具备他们置身的社会的传统与成就的遗产了，他们拥有的只是一种理性主义的训练，只是一种化约了的技术训练。一个理性主义者就成了这样一种人：他们没有传统，在政治上只是一个白手起家的人，什么事情都要从头做起。理性主义者已经把自己与过去的传统成功地切割了，剩下的工作只是把理性主义的气质如病毒一样扩散，不断培养出具有这种气质的人来。他们不停地接受分析性的训练，不断拒斥生活中的定点习性。有关经验的任何一点留恋，在这种训练中被消磨得干干

净净。其结果就是，不确定的东西被从政治中消除了，政治成了确定性的事业的一部分。在这个新的政治的世界里，都是一些迥异于传统与过去的“新人”，他们没有政治的经验，他们白手起家，用他们的理性思维不断给欧洲乃至世界带来一道又一道政治的大餐———意识形态的哲学盛宴。

这些“新人”的的绝对理念是“不受阻碍的人类理性是政治活动绝对可靠的指南”。对于这些坚定的理性主义者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去做事情，就意味着去解决政治世界里的问题。首先，政治是一种明确的，可以感觉到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the felt need ）。“他等着环境给他提供问题，但在解决问题的时候却拒绝他的帮助”。持有这种观念的人，拒绝承认在政治里除了这种环境提供的问题或者需要之外人们还需要什么的任何说法，他们总是在不断地解决按照他们自己的标准定义的实践难题。其次，政治中的理性主义者把政治化约成了一种“完美”（perfection ），或者简单的“一式”化（unifor -

mity ）。政治成了“完美政治”（the politics of perfection ）或“一式”

（the politics of uniformity ）的代名词。从此以后，政治里不再允

许出现任何非常规的问题了。任何出现的问题，都必须是可以按照理性主义的思维可以定义的问题。在这种背景下，理性主义者自己制造问题，自己又总能按照“教科书”的程序步骤去“完美”地“整齐划一”地解决问题了。显然，从问题的诞生到问题的解决，中间完全充斥着理想的计算。

试问，在这种政治里又有什么问题是不可以解决的呢？我们看见的政治显然也只是一种完美的表演了。它不断地循环论证，不断地重复，就象一个自我演绎的逻辑系统一样。这种政治演绎方式并没有象他们承诺的一样提供了新的知识，他们没有找到所谓的新知识。

二、保守主义政治的特点及其知识论

“不受阻碍的理智的优越性，恰恰在于它可能比别的东西获得更大、更确定的关于人和社会的知识”，这是理性主义的知识论基础。理性主义者喜欢这种意识形态，一方面是因为与复杂难懂的传统相比较，这种简化的意识形态更容易被确定，任何人通过学习和接受理性主义的训练都可以了解它；另一方面，被简化了的意识形态可以在它自足的系统之内得到很

理性与保守的内在冲突

毛丽莎，董金津

———浅析欧克肖特的政治哲学观

摘要：迈克尔·欧克肖特认为现代政治的最大危机源于理性主义，尤其是技术理性对于政治世界的入侵。介绍了理性主义政治观念的特征和欧克肖特对理性主义政治的批判。

关键词：政治哲学；启蒙运动；理性主义；保守主义；技术知识；实践知识中图分类号：B08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999（2009）11-0022-02

作者简介：毛丽莎（1983-），女，重庆人，西南大学（重庆400715）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2007级外国哲学硕士研究生；董金津（1984-），男，山东宁阳人，西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2007级硕士研究生。收稿日期：2009-05-05

好的论证。这是它对传统的一个很有力量的地方。在现代性的背景下，传统是捉摸不定的，较难把握，而可以写在书里的一个自足的论证则更容易让现代性背景下的人们接受。理性主义者总会有办法在知识论上找到自己合法性的证明。这也正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得到如此多的政治上的先机的原因了。欧克肖特也正是在这一角度上即知识论的角度上进行对理性主义的剖析的。他把知识分为两大类：一种是关于技术的知识，另一种知识是实践知识。技术知识体现为被制定出来的规则，这些知识可以通过简单的训练就可以被大众掌握。技术知识的突出特点，是把问题或者对于传统来说不可言说的事物化约成简单的规则。这种对于传统的洗涤并不关注传统的本来面目，关注的只是洗涤后的效果，即对于当下政治的影响。理性主义者在本质上是短视的，他们追寻的只是政治上的短期利益。实践知识是难以被理性主义者的显微镜观察到的，或者即使被他们观察到了，也被他们化约了。实践知识只能被运用，不具备反思的特征。欧克肖特认为，对于任何一个简单的行为，都包含着实践知识。脱离了实践知识的任何一项技能活动都是不可能的。一本关于烹饪的书，显然无法使一个年轻人迅速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厨师。因为在菜谱和烹饪的具体方法之外，还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同样，一本关于政治技术的政治科学手册也不会使一个年轻的理性主义者迅速成长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政治家或统治者。因为在手册之外，还有更多的知识。年轻的理性主义者很难把握政治的火候所在。“没有什么地方，技术知识能与实践知识分开，特别是在政治活动中。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认为它们彼此同一，能互相代替。”［1］从理性主义的视角看来，欧克肖特的“实践知识”并非一种知识，它们只是一种无知，完全可以忽略掉。由此可见理性主义者知识论的霸权色彩，它所提供的知识是一种超级的意识形态，它是自足的、确定的和完全可以按照自身逻辑加以论证的，当然也是可以通过“手册”传播“学习”的。

根据上面的介绍，可以归纳出以实践为基础的政治的基本特点：首先，必须承认实践知识的重要地位。因为“实践永远先于学理”［2］而存在，“政治意识形态假称为政治活动的神胎生父，其实是政治活动的凡间继子”［1］。其次，在对待历史与传统的取舍上，应当充分考虑到每一个具体的政治共同体的具体时间与位置，也就是具体的时空。政治共同体有其具体的历史，而从事政治的时候又必须面对当下的时代。保守主义的本质就是一种对于当下的因应之道。在具体的政治中，一个奉行这种理论的政府的职责就是去“追求暗示”。“暗示来自政治的实践，以及一种不安之感，亦即觉得事情尚未十分妥当”［2］。任何具体的行为模式都不是完全的或完善的，人们总能觉察到一些“不连贯”和“不妥当”的地方。因此，需要顺应人类的心智，去努力在历史中把这种“不连贯”变成“连贯”。“暗示”正是隐藏在任何具体的行动模式中。政治的事情就是去追求它。第三，保守是一种“性情”。欧克肖特为了表示其与理性主义政治的区别，他拒绝把保守这种性情看作是一种“哲学”甚至“理论”，因为这些名字都难以触碰实践，自然也就不能表示其意义了。保守的性情是反对说教的。肇始于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说教，把生活世界的一切都意识形态化。人们是被迫进入了政治的进程。保守的做法，则是仅仅寻求生活在一个熟悉的世界里。在理性主义之前，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了。欧克肖特想努力地传达这么一个信号：我们仍要把“不连贯”变成“连贯”，但是人类的心智更加渴望“在一个变动不居的世界里维持熟悉之境”［2］。我们既不想生活在过去，也不想生活在未来的乌托邦里，这是欧克肖特的结论。

三、从理性主义政治中逃脱的可能性

深深浸染了理性主义气质的现代政治是否有脱身之道？欧克肖特本人的结论是否定的。他认为，理性主义的气质已经把传统搞得一团糟了，现代政治已经变成了关于毁灭与创造的政治，过去的那种修补式的政治已荡然无存，政治成为了理性的意识形态坟场。人们普遍认为，计划的和设计的政治远远好于基于历史沉积而形成的政治。“传统”与“习性”的政治，不如抽象的乌托邦更具有吸引力。正是基于以上的原因，欧克肖特的结论才如此悲观。具体来看，首先这种政治是功利主义的，它关注“需要”，从而制造“需要”，它是需要的政治。其次，传统已被理性“技术化”了，理性找到了面向大众的更好的分析传统的方法。传统政治中的习惯或习性，完全没有力量抵御这种攻势。甚至这种政治中的抵抗也被理性主义政治腐蚀了，带上了意识形态色彩，从而成为一个抵御一切计划的计划。显然，在风格上它无异于前者了。

四、结束语

启蒙塑造了理性主义者，塑造了三百年欧洲的辉煌。但启蒙是否在一开始就被终结了呢？或者换句话说，启蒙的本质是否必然是反启蒙的呢？这是我们在了解欧克肖特的政治哲学后的一个思考。他也在他的书中用对理性主义政治的分析去揭示这个问题。现代政治的巨大困境，正是在于被启蒙了的理性主义者以理想主义的大旗反抗原有的事业。在政治中，它体现为意识形态高于一切，唯有可以制定的确定的等等这些理念。从知识论到具体的政治世界，理性主义都占据上风。这也是生活在似乎最具保守气息的英国的欧克肖特，也执意认为即使是英国的政治也是理性主义的了的原因吧。

参考文献：

[1]迈克尔·欧克肖特.政治中的理性主义[M].上海:上海译文出

版社，2004.

[2]约翰·麦克里兰.西方政治思想史[M].海口:海南出版社，

2003.

[3]张汝伦.政治中的理性主义：欧克肖特的政治哲学观[J].社会

观察，20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