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榆林中学85-A班

记榆林中学85-A班
我是1982年秋入学榆林中学的，上榆中前父亲是极力反对的，他担心我岁数太小（14周岁），远离家人（200多公里，那时没有高速公路，沿着山路，坐车需8个多小时）。

我出于对未知的好奇，告诉家人说，去榆中读书我绝不反悔。

我们坐顺车到了榆林，哥哥把我送到榆中，原计划在小西门下车, 因提前下错了车，比我大两岁的哥哥，背着箱子，从榆林的大西门一直走到榆中。

直到我们走到榆中小巷，才发现是有一个门(小西门)直通到榆中巷子的(解放上巷)。

我可能比学校要求的报道早一天到，第二天看到有同学陆陆续续来，其中有一个男孩哭哭啼啼的被一个中年男子带到榆中，我颇为惊异看那男孩，长相倒也清俊，男孩的父亲和蔼地和我聊天，问我怕不怕在榆中的生活。

我说不怕, 一边还在跳橡皮筋。

男孩的父亲对我的回答感到惊讶，说没想到我比男孩子还胆大。

很快学校就开学了，语文老师是梁建生老师，数学杨春生老师，英语张碧芳老师，政治窦树莲老师，物理谢文雄老师。

刚到榆中，总看到张老师和杨老师在周末端着洗衣盆一起去洗衣服，我们在私下议论，这两位老师不会是一对吧。

张老师人长的很漂亮，绿色的眼珠，金黄色的卷发，像个洋娃娃。

上她的课，我多半时间在欣赏美人。

张老师笑起来有时候很腼腆，有时很甜。

记得有一节英语课，是讲一对夫妻互送礼物，妻子剪了她心爱的长发,卖发得来的钱给丈夫买怀表链子，而丈夫却卖了他
珍藏多年的怀表给妻子买了把心爱的梳子。

两人掏出礼物一看，却发现对方的礼物都用不上了。

张老师那时候刚好剪了短发, 我就把她想成了故事里的女主人。

熄灯之后是我们宿舍的卧谈时间. 我们在猜测张杨二人的关系，我的声音很高, 用带着府谷口音和室友交谈。

杨老师听不懂, 就在门外咳嗽一声，说该睡觉了. 我们就哑而息声，一觉睡到天亮。

时间久了，发现张老师和杨老师确实是一对夫妻，再交往下去才知道他们有三个儿子。

老大杨杨大学毕业后在新疆教书, 有次曾见到过他回来探亲，很朝气蓬勃的青年; 老二杨林(小名杨二)比我们低一级, 和我们班黄瑜是好友, 他们俩总在一起; 还有调皮的杨三。

张老师让杨老师到榆林老街（榆林话发音为gai)上买东西，杨老师有时候打发杨二和杨三去, 张老师反对，说小孩子不认识好坏，乱买。

杨老师问我意见, 我笑笑，说小时候总是有零花钱给自己买吃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杨老师教课一般喜欢教解题思路, 有次说，你们也别死学, 掌握了解题思路有空就好好玩玩，结果我们多数人玩过了头，数学成绩下降，当然也包括我。

张老师把杨老师狠狠地说了一顿，说他们还是孩子，不会自制，你不能这么说，杨老师只好认错。

张老师很可爱，虽为老师，但喜欢和同学们聊天, 说真心话。

有次我问张老师，“你带3个班外语，最喜欢哪个班？“张老师说“当然是你们班”。

我问为什么，张老师回答: “因为杨老师带你们班”。

那时我真喜欢张老师的坦诚。

杨老师和张老师据说是师生恋。

我有次好奇地问，他们是如何处理
关系的，张老师说: “我们上了课是老师学生关系，下了课是朋友关系”。

梁老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那时刚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 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

我们是他的第一批学生。

梁老师和男同学们打成一片，思维很开阔,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大格局。

借着近水楼台徐军芳老师（梁老师女朋友，后来的妻子）管理榆中图书馆的便利，梁老师鼓励大家多借文学书看看。

我记得当时借过一本书,看完后还到梁老师家里。

后来徐老师清理图书，说书一直在我那。

我说还了，梁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话。

那本书我记得的确是还了(翻遍自己的行李没找着). 我自己不喜欢拖欠做事，借的东西，看/用完后就还了。

有次地区教育局要观摩梁老师的讲课，梁老师告诉我们要讲解鲁迅的文章。

结果我们准备的太好了（或许是兴趣和聪明的缘故），第二天梁老师上课，大家回答得异常出色，被教育局的人认为梁老师是事先给我们上过课排练过的。

梁老师感到很委屈，我们也很委屈, 早知道不看书了。

梁老师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通。

可能受道家思想的影响, 梁老师是上接仙气，下接地气。

梁老师曾给我们讲过很多名人名言，多数我都忘记了。

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人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

那时的榆中是用煤取暖，不管老师还是学生宿舍, 早晨炉火熄灭，房间很冷，起床就是一大难题, 大家都喜欢呆在热乎乎的被窝里。

梁老师告诉我们一个有效的方法，醒来把被子扔到一边, 身体一受冷，
穿衣速度就快。

梁老师又是高度自律，从生活到工作。

毕业多年后我曾去看过梁老师, 当时梁老师在北京, 徐老师在西安，他的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 和许多单身汉的脏乱差房间大不一样. 梁老师在工作上也极为勤奋自律, 从他职业上的一步步上升可以看出. 梁老师说他在工作中口述，让俩个人同时记录俩篇不同的文章，像极了金庸小说里的老顽童周伯通自玩左右互搏术。

因为担心影响工作，梁老师在退休后才加入我们班级群的微信。

毕业前梁老师曾送我一本萧红的书。

梁老师告诫我：只要用农民的真诚去开拓,那么即使是一块荒漠，也能使它变为绿洲。

梁老师的这段话，我到现在才慢慢体悟出来。

政治课是窦树莲老师。

她的课是午饭前的最后一节课. 她很有经济头脑，总是提前几分钟下课，让我们早些去, 免去了我们打饭需排长队浪费时间, 但是她要求我们吃完饭后看政治书, 把那几分钟补回来。

窦老师曾经说过，政治老师是芭蕾舞演员，风吹向哪就转向哪。

那时刚开始反思，部分否定文化大革命。

窦老师说: 现在只是开始，将来要全面否定文化大革命。

多年后回头看，我很佩服窦老师的远见。

谢老师给我们带物理课，他的妻子谢伯母在水房烧水。

周末谢老师经常帮他夫人清洗锅炉。

谢老师和他夫人的故事也很感人。

据说谢老师被打成臭老九在农村下乡，谢伯母的父亲很看重知识分子，就把女儿嫁给他。

后来谢老师返城，谢伯母和孩子们跟着他一起回城。

谢伯母很善良，属于贤妻良母那种, 做的榆林拼三鲜很好吃。

有次在谢老师家里吃饭，谢老师说“客一主三”，在他的带动下我吃了不
少。

体育老师高建国那时很年轻，五官端正，身材健美，用英语说是很fit。

高老师在给我们上课时，常常用眼睛瞄着看他在地面上被太阳投射的侧影，估计是在自我欣赏一番。

高中时期是我们学习知识的时期，但同时也是同学们心智逐渐成熟的时期。

对我们这些异地学子，老师们的点滴关怀对同学们的帮助很大。

师者，授业解惑也, 同时他们也是我们的人生导师。

班里的同学们，在老师的关怀和带领下，在高考时，大家都考出了好成绩，多数人进了自己理想的学校。

大学毕业前，复旦还未来得及分配工作, 因学潮风波, 我们多数学生毕业单位没有落实就毕业了(那时国家包管分配), 我被分回到省里等待分配。

在炎热的夏天，杨老师穿着一身西服带我去找他的同学，希望给我找个西安的单位。

杨老师时时掏出手帕擦他满脸的汗水，让我很感动。

我自己对这次分配倒无所谓，总想在社会上看看，以后再读研。

在省里工作没找到，我被分配到榆林。

王丽芬陪我去找榆中的老校长, 当时的榆林教育局局长宗秀槐老师。

我想到电大去，图个清净，复习考研。

宗校长让我到榆中去。

我想到去榆中代课任务重，教师弟师妹要认真些，担心误人子弟, 不辞而别回到了府谷。

一年后，我又回到复旦, 读研, 以后在清华工作了几年，后来出国。

许多年过去了, 一直对榆中的老师抱有深深的感激. 我从同学们的经历思考人生的轨迹和对孩子的教育。

从进北大的黄瑜和在西安读书的
刘惠文同学身上让我感到：童年的经历对一个人的心理成长很重要（不清楚黄，猜的）和持之以恒的可贵（刘惠文）。

如果当初张老师对黄瑜的宠爱少一些，黄在北大的抗压力会好些。

我常常记得张老师的一句话：我就觉得黄瑜那娃娃可亲亲了。

黄瑜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同学，他的文笔让我佩服，有种出世和自然老成的味道，不像我们，一看就出自青少年之手。

现在我们依然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走着，祝愿老师, 同学们结伴而行，大家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