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新咏》与中古文学的历史主义解读

《玉台新咏》与中古文学的历史主义解读
《玉台新咏》与中古文学的历史主义解读

《玉台新咏》与中古文学的历史主义解读*

田晓菲

(哈佛大学,美国波士顿,邮编02138)

摘要:在中古抄本文化时期,作品的题目、内容和作者的归属都具有高度的流动性。本文以《玉台新咏》中萧纲、

徐干和曹操的诗作为例,讨论中古文本在不同文本载体中的不同形态如何与作者归属、文本异文选择和作品诠释互为表里,成为文学史叙事的决定性因素之一。针对中古文学,本文希望提倡一种历史主义的解读模式,它要求我们回到文本的载体

也即文本的资料来源,检视不同资料来源中保存下来的早期异文,考究词语的历史意义,借此打破后代偏见对中古文学的

阐释带来的影响。

关键词:抄本文化;《玉台新咏》;异文;作者归属;文学史

在抄本时代,作品的题目、内容和作者的归属都具有高度的流动性。抄本时代是一个漫长的时间段,本文关注的是从东汉末年到唐代以纸本为主要传播媒介的中古时期。认识到这一时期文本存在的特殊形态以及人们实际的阅读范围和阅读行为,特别是认识到我们现有的中古文学文本资料来源的不同类型和不同特征,会给文学史写作带来重大改变。关于“手抄本文化”这一概念的细致化理解,以及中古士人的实际阅读实践,我另有专文探讨。①本文准备以《玉台新咏》中的几首诗作为例,讨论先唐文本在不同文本载

体中的不同形态如何与作者归属、作品的异文选择和作品诠释互为表里,成为文学史叙事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抄本在传播时,未必总是清楚地标明作者或者题目。有时侯,作者为了能让自己的文章有机会流传后世而故意把它混入知名作者的文集中,比如曹冏把《六代论》系在曹植名下,曹植之子曹志称冏“以先王文高名著,欲令书传于后,是以假托。”而晋武帝对曹志的回答特别值得一提。“帝曰:‘古來亦多有是。’”②有时侯,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特别是盛行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外传、别传之类的野史,需要

诗歌和书信等作品来充实丰富,比如《蔡琰别传》里的《悲愤诗》与《胡笳十八拍》;《李陵别传》引李陵“与苏武书”,不难想象也包括一些被颜延之(384-456)称为“总杂不类、元是假托”的五言诗。③六世纪中期,北齐阳俊之的一些“淫荡而拙”的六言诗被人不断抄写,而且写本以《阳五伴侣》为名在书市出售。“伴侣”指当时在北齐流行的歌调《伴侣曲》。一次俊之经过书市,看到写本有误,“取而改之,言其字误。卖书者曰:‘阳五,古之贤人,作此《伴侶》。君何所知,轻敢议论!’俊之大喜。”④书贩

显然不知道阳俊之就是作者,理直气壮地宣称“阳五”乃是“古之贤人”,而阳俊之听后居然满心欢喜,纠错的欲望大概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这则故事给我们看到抄本文化的多个侧面:文本贸易相当发达,而且写而卖之的不都是“书籍”,短小的文本也可以买卖;写本在传抄过程中很容易出现错误,这些错误完全超出作者的控制;文本在流传过程中并没有清楚的作者归属,哪怕当代作家的诗歌作品也是如此(只有

*本文在2015年12月12-13日复旦大学“文本形态与文学阐释”工作坊上宣读,这里对会议组织者和评议人陈引驰教授以及各位与会学者特别是北

大傅刚教授提出的非常有益的问题与评论表示衷心感谢。

①北京大学中国古代诗歌研究中心编(修订稿待刊):《陶渊明的书架和萧纲的医学眼光:中古的阅读与阅读中古》,《中國古典文献的阅读与理解——中美学者对话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5年9月。

②[唐]《晋书》卷五十,北京: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

③[宋]《太平御览》卷五百八十六,台湾:台湾商务印书馆,1975年。

④[唐]《北史》卷四十七,北京: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

阳俊之的亲友才会知道“阳五”是何许人),而且作者并不从自己作品的买卖中获利,无所谓著作财产权。最后,在书贩看来,“古之贤人”显然要比“今之贤人”带有更多的光环,因为更具有经典性和权威性;如果一个文本可以系在“古”之贤人的名下,就具有更多的文化价值,而文化价值和经济价值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作者归属是文学史叙事里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它不仅是文学史编年的时间定位仪,而且,当一首诗的文本和历史上的具体个人联系起来,就可以结合此人生平事迹,为作品的诠释提供一个现成的叙事语境,作出一种“本事化”解读,我称之为在某种意义上“去诗化”的叙事性解读—在某些情况下,这样的解读会过于简化一首诗,虽然在某些场合下又是必要的。在中古文学领域,作者归属的分配更是常常反映了编者和论者的文学史意识形态,而且和文本异文的选择有紧密的关系。所有这些都在《玉台新咏》的一些作品里有突出和集中的表现。

本文提到的两个《玉台新咏》版本分别是明嘉靖十九年(1540年)郑玄抚刻本和明崇祯六年(1633)赵均(1591-1640)称源于南宋陈玉父(1215年左右在世)本的小宛堂覆宋本。①两种版本收诗数量相差

近二百首,篇目编排次序也有参差。前者刻印时间较早,而后者在近代影响最大,很大原因是赵本被认为比较忠实地再现了宋本《玉台》的面貌,而郑本严格地说应该称为《广玉台集》。据郑氏的题识说,他手头原有的《玉台新咏》“篇残简乱”,1539年得到友人方敬明从金陵买到的抄本,于是“删其餘篇,理

其落翰,进俪陈隋,演为十五卷”(新出的《汇校》未收后续的五卷)。郑本的两篇序言也都对郑氏的增补工作做了明确交代。不过,郑本之有所增补,并不能表示赵本才是对徐陵原本更为完美的再现,只能说赵本代表了宋代流传的众多《玉台》版本之其中一种而已。事实上,从徐陵(507-583)编撰选集到留存

下来的明代刻本之间,《玉台新咏》已经辗转流传一千余年,其间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抄写、增减、有意无意的改动。明人往往神话“宋本”,认为“宋本”必定接近原本甚至就代表了原本,但事实并不如此,因为唐前作品的唐抄本极其众多,这些抄本各各不同,“宋本”无不经过了宋人的拼凑、修补、增删、改动等各种编辑和中介。以《玉台》为例,被神话了的南宋“陈玉父本”本来也是建立在三种版本的基础上而形成的本子:最早是一部“旧京本”,不仅“失一叶”,而且“间复多错谬,版亦时有刓者。欲求他本是正,多不获。”直到嘉定乙亥(1215年)在会稽,“始从人借得豫章刻本,财五卷,盖至刻者中徙,故

弗毕也。又闻有得石氏所藏录本者,复求观之,以补亡校脱,于是其书复全,可缮写。”换句话说,我们知道陈玉父做了很多“补亡校脱”的工作,但我们不知道具体是多少的和怎样的增减更改。底线是我们今天已经无从看到徐陵原本,无论是原本的收录篇目和编排次序都不可确知。两种版本和都弥足珍贵,因为它们显示了中古到帝国晚期文学史运作的曲线。

第一例是梁简文帝萧纲(503-551)的诗歌作品。萧纲现存诗作总数接近300首,远远超过了任何一

位六朝作家的诗作总数,其来源包括《艺文类聚》、《初学记》、《文馆词林》、《文苑英华》以及《广弘明集》、《玉台新咏》等等。检视这些作品的主题,我们会发现来源于前四种书的诗歌题材广泛而丰富,譬如《和赠逸民诗》、《三日侍宴林光殿曲水》、《登烽火楼》、《和武帝讲武宴》、《和籍田诗》、《薄晚逐凉北楼回望》、《卧疾》、《喜疾瘳》、《药名詩》、《登板桥咏洲中独鹤》、《罢丹阳郡往与吏民別》、《奉答南平王康赉朱樱》、《祠伍员庙》、《汉高庙赛神》、《守东平中华门开》、《大同十年十月戊寅》、《玩汉水》、《赠张缵》、《经琵琶峽》、《饯临海太守刘孝仪蜀郡太守刘孝胜》,等等等等。如果我们姑且假设《玉台新咏》就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唐前总集一样很早就亡佚了,那么通过类书及其它总集保存下来的萧纲作品给我们留下的印象会是什么呢?答案是:他也写应诏诗,也写一般社交诗(包括送别、赠答、游览、宴会),也写山水诗,也写咏物诗,也写闺情诗,也写文字游戏诗,也象陶潜那样写标志了年月日的个人抒情诗: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和其他著名南朝大家鲍照、谢朓、何逊等没有任

①前者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影印本和2014年排印本《玉台新咏汇校》(吴冠文、谈蓓芳、章培恒汇校);后者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影

印本。

何区别的诗人。然而,如果我们检视唐初释道宣 (596-667)编撰的佛教选集《广弘明集》中包括的萧纲诗作,我们就会发现,完全不出意料地,萧纲的诗歌变成只有一种题材,也就是佛教题材,而如果只有《广弘明集》保存下来,萧纲恐怕难免要被视为佛教诗人。①围绕专门主题而编辑的选本能够戏剧化地改变作

者形象。如果我们注意到文本的载体,就会帮助我们扭转基于某一个特别的文本载体而得出的偏颇结论。

但是,问题比这要更为复杂。比较一下《玉台》两种版本,郑本和赵本中萧纲诗具体分布如下:郑本卷五(55首)、卷九(13首)、卷十(25首);赵本卷七(43首)、卷九(12首)、卷十(21首)。②赵本卷七中,37首和郑本卷五重合,其他6首中有2首不见于郑本,4首在郑本中归于萧统名下——而

这四首诗中有三首在七世纪初期的《艺文类聚》里也署名萧统(《类聚》编者还看得到《昭明太子集》),包括常常被视为所谓宫体诗代表作的《美人晨妆》、《名士悦倾城》;然而,凡二萧作品有混淆时,语涉香艳者往往被归于萧纲名下,以求符合兄弟二人的既定形象,关于此点我在《烽火与流星》第三章已有探讨,兹不赘。从郑本角度来看,其卷五所不见于赵本的18首,三分之二可以在《艺文类聚》中找到,三

分之一见于《乐府诗集》;③与《艺文类聚》重合的12首诗分别来自《艺文类聚》的十一个不同类别。

如果翻检一下《艺文类聚》,我们发现在大多数类别下都可以找到萧纲诗作:

天部(月、云、风、雪、雨、霁),岁时部(春、秋、冬、三月三日、七月七日、九月九

日、热),地部,山部,水部(汉水、池、浦、桥),人部(美妇人、老、友悌、行旅、

游览、别、赠答、闺情、哀伤),礼部(宗庙、籍田、朝会),乐部(论乐、乐府、舞、

筝、箜篌),职官部(太守),杂文部(诗、笔),武部(战伐),居处部(宫、台、楼、

城、斋),产业部(园、织),服饰部(扇、镜),方术部(疾),内典部,灵异部(仙

道、神),火部(灯、烛、烟),药香草部(蔷薇、芙蕖、菱、茅、藤),果部(桃、梅、

橘、樱桃),木部(桑、桐、杨柳、柽、枫、梔子),鸟部(鹤、雉、鸭、鸡、燕、?

鶒),兽部(马),虫豸部(蝉、萤火、蜂)。

这其中,“美妇人”和“闺情”只不过占据了极小的比例,而这两个小类却正是整部《玉台新咏》的焦点,如明胡应麟说,“《玉台》但辑闺房一体”;清纪容舒也说,“按此书之例,非词关闺闼者不收。”

①傅刚教授向我指出,哪怕只有《广弘明集》传世,萧纲写作“轻艳”之“宫体”在史传中的记载也历历可见,因此似乎未必影响他作为“艳情诗人”的声誉。我十分感谢这一疑问,但我想如果只有《广弘明集》传世,这种声誉恐怕会因无法坐实而难以产生影响;但更重要的是要看我们如何

理解“宫体”一词的内涵。传统以为宫体就是艳情,但实际上“轻艳”文体和“艳情”内容不能划等号。“体”指文风和形式,如刘勰所归纳的文

章“数穷八体,一曰典雅,二曰远奥……六曰壮丽,七曰新奇,八曰轻靡”者即是([梁]《文心雕龙?体性》)。关于这一点,我在拙作《烽火

与流星:萧梁王朝的文学与文化》(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中文版)和《剑桥中国文学史》中相关章节有详细探讨,兹不赘。另外,初唐对南朝的记

述是北人战胜者帝国的书写,北人侯景在写给梁武帝的信中对萧梁皇太子“吐言止於轻薄、赋咏不出桑中”的污蔑之词其实影响到初唐史官的判断;但与其说当时的北人(以及南人)有机会读到萧纲全集,还不如说他们读到《玉台新咏》这种流行选本的可能更大得多。事实上当时人很少有机会

读到萧纲全集,这和中古时代的阅读实践有关,参见拙文《陶渊明的书架和萧纲的医学眼光》。

②郑本卷九与赵本卷九相比,唯一多出来的是《历九秋诗》一首十章(《玉台》按十首计算),而这首诗在早期其他资料里都或称“古乐府”(《文选》李善注)或系于傅玄名下([宋]《乐府诗集》卷三十四)。卷十的绝句,郑本比赵本多出4首,其中2首见于《乐府诗集》。换句话说,郑本

系于萧纲名下的诗和赵本比起来,只有两首(绝句《金闺思》二首)不见于任何早期资料。这两首诗都被其后冯惟讷(1513-1572)《诗纪》和张之

象(1507-1587)《古诗类苑》收录。

③明人对古籍进行整理,往往会把从早期类书和总集中找到的作品擅自补入而不作说明,因此,如果一部明传唐前文集与此前相比“多出”的作品

全都可以在早期类书中找到,那么我们需要考虑明人据类书补入而不见得来自早期抄本的可能性。郑氏在获得抄本之后,除了增加五卷续集之外还“理其落翰”,这很可能包括在原十卷本之内增补进了他在类书和总集中所能找得到的诗篇。刘跃进据宋代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描述唐人李康成《玉台后集》“采梁萧子范迄唐张赴二百九人”、“名登前录者今并不录”,而郑本卷八包括萧子范《春望古意》(不见于赵本),指出这是后人

增益原本的证明(《玉台新咏研究》中华书局2000年页58)。萧子范此诗可能是郑氏所见抄本中原来就有的,也有可能是郑玄抚自己“理其落翰”的结果(按此诗也见于《艺文类聚》)。或以为李康成《玉台后集》可能始自陈朝陈后主,不包括梁朝的萧子范,因南宋刘克庄所见的《玉台后集》称“自陈后主隋炀帝江总庾信沈宋王杨卢骆而下二百九人”云云([宋]《后村诗话》续集)。但刘克庄在叙述《后集》作者时显然以帝王开始,

不是以人臣开始,人臣之中又仅举著名诗人(江总、庾信、沈、宋、王、杨、卢、骆)为例,不按照时代排序,因此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没有提及

《后集》的开始者萧子范和终结者张赴。

①相比之下,《艺文类聚》的编撰则是因为书籍宏多,“颇难寻究”,唐帝“欲使家富隋珠、人怀荆玉”,因此命宫臣编撰类书,事文并举,“金箱玉印.比类相從,”“俾夫览者易为功.作者资其用.可以折衷今古,宪章坟典”(《艺文类聚》序)。换言之,被选入《类聚》的作品都被视为“隋珠荆玉”,在写作诗文时起到典范的作用。当《类聚》里的诗被选入《玉台》,诗的阅读语境便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读者的注意力被导引到诗中与美人和闺情相关的因素,有时哪怕这一因素只是诗中的一个意象、一个对句,而忽略全诗的旨意。

譬如说郑本和赵本同收的《咏雪》:

晚霰飞银砾,浮云暗未开。

入池消不积,因风堕复来。[类聚作随复来]

思妇流黃素,温姬玉镜台。

看花言可折/插,定自非春梅。[類聚、郑本作折;文苑英华、赵本作插]

这首诗在《艺文类聚》中题为《咏雪诗》,在赵本中题为《同刘谘议咏春雪诗》。虽然在第三联用了两个和女性有关的典故,但是全诗并无闺情可言,是最常见不过的社交场合所写的同题状物之作。

一个更明显的例子,是只见于郑本的《秋夜》:

高秋度幽谷,坠露下芳枝。[首句类聚作高秋渡函谷;初学记、文苑作盲风度函谷]

绿潭倒云气,青山衔月眉。[类聚、初学记、文苑作月规]

花心风上转,叶影树中移。[类聚作树中危;文苑作树间移]

外遊独千里,夕叹谁共知?[初学记、文苑作夕叹共谁知]

这首诗如果出现在诗人的别集里,是一首典型的游子思乡的作品,这一点如果联系到诗作者长年在外藩的背景就更是显而易见。然而,当它在《玉台》里出现,就很容易和浪漫感情联系起来,从思乡变成相思。

这一点在《玉台》保存的异文里也可以得到侧面的印证。在早期资料来源中,“月规”一律没有异文,惟独郑本作“月眉”。“月规”是满月而“月眉”是新月,二者相差悬殊,而“月眉”显然更容易和女性联系起来,梁武帝即有“容色玉耀眉如月”的句子。但是郑本的异文究竟是不是合理?我想未必。主要是从用韵方面考量:枝、移/危、知都属于支部,眉则属脂部。从五世纪后期到六世纪后期南朝诗人用韵情况来看,支部、脂部是不通韵的。而且,有一些常见的字和“眉”押韵,这些字包括属于脂部的墀、悲、姿、私、帷、迟、师,和属于之部的思、期、辞、时、丝、疑等。②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些韵字和它们

所代表的意象实际上也就构成了宫庭诗人写诗的基本版块。在大量有“眉”作为韵字的诗歌作品里,我们看到对熟悉这些韵字和意象的诗人如何对它们进行各种组合,而组合的方式对于熟悉南朝诗歌的读者来说,也都完全不出乎意料。

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徐陵的《咏织妇诗》(《类聚》六十五),在郑本卷八和赵本卷八都系于刘邈名下,题为《见人织聊为之咏》),因为它有一处异文,大概是唯一一个“眉”字与支部韵混用的例子,而这一异文恰恰出自明代版本。下面是《类聚》版本:

纤纤运玉指,脈脈正蛾眉。振蹑开交缕,停梭续断丝。

①[明]《诗薮》外编卷二;[清]《玉台新咏考异》卷九。

②如谢朓《咏邯郸故才人嫁为廝养卒妇》全用脂部韵,沈约《三妇艳》“大妇扫玉墀”亦然;陆罩《闺怨诗》混用脂部和之部韵。

檐前初月照,洞户未垂帷。弄机行掩泪,弥令织素迟。

此诗第三联,郑本作“檐花照初月,洞户垂朱帷”,赵本作“檐花照初月,洞户未垂帷”,用韵都是正确的;但是在明冯惟讷《诗纪》中以及徐陵集的一些明代版本中,却一作“簷前初月照、洞户朱帷垂”。“垂”属于支部,在六世纪时与脂部差得很远,明显是后人改动以求和“簷前初月照”对仗所致。至于郑本作“檐花照初月,洞户垂朱帷”,虽然合韵,也有改动原文以求对仗工整之嫌。“垂朱帷”和“未垂帷”意思正好颠倒过来,和诗意明显不符:朱帷低垂,则弄机人何从得“见”?而且,即使我们不管得见不得见,诗人之所以写“未垂帷”是有其道理的,在暗示织妇不仅思人,而且还在抱着一线希望,期待她思念的人今晚归来。她的被遗弃的“故人”身份从“织素”二字可以看出,而她“续断丝”的努力也充满象征意味。如果变成“垂朱帷”(“朱”源于“未”),则对仗虽工却意趣全无,成了没有意义的字句拼凑。

回到萧纲的诗,第四句应为“青山衔月规”,描述了山顶一轮圆月初升的景象。诗的首句,郑本异文“高秋度幽谷”也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南齐王融有“霜气下孟津,秋风度函谷”句(《古意其二》);初唐徐惠有《秋风函谷应诏诗》;刘禹锡也有“秋风函谷尘”句(《送卢处士归嵩山別业》)。可见“秋风函谷”是六朝唐人诗中习语,因此早期文本载体中的“高秋渡函谷”或“盲风度函谷”都是有可能的(如果作“盲风”,则时当仲秋,和月规一起考量,诗作吟咏的乃是八月十五的月圆之夜)。

但此诗的诗眼在于第三联:“花心风上转,叶影树中移/树中危/树间移”。花在这里虽然和叶对文,但并不是指自然界的花朵,而是指烛火,①诗人化用了早期中古诗歌和佛教经典中一个最常见的意象“风

中烛”,并由此引出下一句的“叶影”。既然看到的是叶影,诗人的视线是下垂的,然而从地上摇动的影子里,他注意到枝头树叶的动静:“树中危”描写的是树枝上仅余的稀疏树叶簌簌颤动,有摇摇欲坠的“高险“之貌;“树间移”则是叶子正在数株树木之间飘坠。风烛与寒叶的意象传达了自然与人生的短促和脆弱。这是典型的萧纲:细致入微地体察世界的细节,并且用他人所不能的方式表现出来。②这首诗应该是萧纲早期驻藩时代的作品:在高秋月圆之夜,诗人在周围的世界观察到生命之脆弱和短暂,远离故里,无人共语,感到孤独。这和浪漫闺情没有任何联系。然而,一旦收入《玉台》,又加上“月眉”这样的女性化意象,就带上了脂粉气息。很多收入《玉台》的萧诗都面临类似问题。也就是说,主题性选本的主题构成了具体入选作品的诠释框架和诠释视野。更重要的是,文本异文的选择与带有偏见的诠释视野互为表里、互相巩固,造成难以摆脱的怪圈。

萧纲诗作的解读当然不是唯一受到选本语境控制的。在脚注里提到的鲍照诗作有“留酌待情人”句,“情人”当指情谊深厚的友人,在《玉台》语境里也可以很容易被视为恋人。但总的说来,在鲍照的情况里“香艳解读”的现象不那么突出,这主要因为文学史里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鲍照形象,乃是“怀才不遇”的“寒士”,不是“生活颓废”的“亡国之君”,换句话说还是“身份政治”的偏见在作祟,引导读者在作品里看到自己预期会看到的东西和想要看到的东西。下面的两个例子,带我们回到建安时代,显示文本之外的因素如何阻碍我们对文本作出历史主义精神的解读。

先看《玉台》中系名徐干(170-217)的诗“惨惨时节尽”。此诗郑本收在卷二,题为徐干《杂诗五

首其四》。赵本收在卷一,题为徐干《室思一首其四》,这里的“一首”事实上包括六首或六章,第六首在郑本中出现在《杂诗五首》之后,题为《室思》。诗本身在二本中没有异文:

①这样的比喻用法,我们可以在萧纲本人诗中找到明确的证据。其《咏灯笼绝句诗》云:“动焰翠帷里,散影罗帐前。花心生复落,明销君讵怜。”

同时期其他诗人作品中相同的用法,可见梁代刘孝威《褉饮嘉乐殿咏曲水中烛影诗》:“火浣花心犹未长,金枝密焰已流芳。”

②影响萧纲此诗的可以肯定是鲍照的《玩月城西门廨中》([梁]《文选》卷三十;《玉台》卷四),同样写秋天满月之夜,厌倦宦游,思乡怀人;但是我们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诗歌写作从鲍照到萧纲的变化。鲍诗较直接:“归华先委露,別叶早辞风”说得简单明白;萧诗却以“坠露下芳枝”来

委婉地暗示花落,而既然枝头之芳华早已消歇,与“叶”相对之“花”遂转化为同样会被风吹坏的“烛花”。

慘慘時节尽, 兰华凋復零。喟然长叹息, 君期慰我情。展转不能寐,

長夜何绵绵。蹑履起出戶, 仰观三星连。自恨志不遂, 泣涕如涌泉。

既然收在《玉台》,又在赵本里题为《室思》,特别是紧接在它前面的那一首诗有“自君之出矣”云云、构成了盛行于南朝的爱情诗题,此诗似必为吟咏男女爱情无疑,至少现代笺注家都视之为出自女性的口吻。但是这里有一些问题。翻检一下逯钦立的《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我们注意到这五首诗最早一起出现是在刘节(1476-1555)的《广文选》里,和郑本一样前五首作《杂诗》,最后一首作《室思》。在

早期资料来源里,六首诗只有第3首见于《艺文类聚》,题为《室思》;此外,《太平御览》卷714引第

5首的开头两句,则题为《涂岑诗》;其他1、5、6三首在宋代《韵补》中有摘录。然而第2、4两首在

早期文本资源中皆不见踪影。这不是说这两首诗都不可信,但是它们原题究竟为何、是否徐干所作、是否和其他几首诗同属一组,都需要打上一个问号。“杂诗”在早期中古其实不过是“无题诗”的代号而已,也就是说,一首没有题目的诗在抄本中很可能被随意加上一个题目或者减去一个题目,往往加上去的题目就是“杂诗”。

我们再来看看上面所引的“惨惨时节尽”,它其实呈现了早期古典诗歌的一个熟悉的主题“夜不成眠”(参见宇文所安《早期古典诗歌的生成》第二章)。在这一主题模式里,长夜不眠、步出户外、徘徊庭除、仰观三星或明月、挥泪如雨都是没有性别标志的。我们试比较下面这首诗:

秋日多悲怀,感慨以长叹。终夜不遑寐,敘意于濡翰。明灯曜闺中,

清风凄已寒。白露塗前庭,应門重其关。四节相推斥,岁月忽欲殚。

壯士远出征,戎事將独难。涕泣洒衣裳,能不怀所欢?

这首诗和徐干诗有很多类似和重叠的词语和意象:它同样写秋季(“四节相推斥,歲月忽欲殚”相对于“时节尽”),写诗人“感慨以长叹”(相对于“喟然长叹息”),在“闺中”“终夜不遑寐”(相对于“展转不能寐”);这一切只因“壮士”即将出征,最后结以“涕泣洒衣裳”(相对于“泣涕如涌泉”),并反问:“能不怀所欢?”如果这首诗出现在《玉台新咏》里并冠以《室思》甚至《杂诗》之题,有谁会不以为这是一首出自女子口吻的思念征人的诗呢?

但是,这首诗的题目是《贈五官中郎將[曹丕]》,作者是建安七子中的另外一位,刘祯。它被收录在《文选》里,保证了文本的知名度和相对稳定性,否则很难保证它不会作为“杂诗”流传下去,又被作为“艳诗”解读。

后人往往把后代的性别观念强加给早期中古诗歌,想当然地把涕泣、思念和女性口吻与浪漫爱情连在一起,不考虑词语意义的历史发展和演变,把闺中、所欢字样都赋予特定的性别联想(参见《烽火与流星》第七章“表演女性”一节的详细论述)。事实上,早期古典诗歌共有一种通用的“欲望话语”,这一话语中的词语和意象并没有性别特定性,其性别特定性往往是被后代赋予的——因此,我们既不能说徐干的诗采取了女子口吻,也不能说刘祯诗中的男子口吻是女性化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考虑文本之外的因素,包括我们自身的性别偏见,还有文本的不同载体,对文本形态以及文本解读带来的影响,根据每个文本的具体情况作出不同的对待和处理。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在最后一个例子中看得非常清楚。

最后一个例子是一首题为《塘上行》的诗,郑本第二卷列为第一首,作者魏武帝曹操(155-220)。赵本列为卷二第三首,题为“又甄皇后乐府塘上行一首”(列在魏文帝曹丕的两首诗之后,意为“魏文帝[之]甄皇后”)。除此而外,郑本和赵本相差不大。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別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見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

出亦复苦愁,出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按:倒数第二句赵本作“从军致独乐”)

这首诗最早见于文字记录是在沈约(441-513)《宋书?乐志》里,题为“蒲生塘上行武

帝词五解”。全文如下:

蒲生我池中,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仪仪,莫能缕自知。众口铄黄金,使

君生別离。一解

念君去我时,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見君颜色,感结伤心脾。今悉夜夜愁不寐。

二解

莫用豪贤故,莫用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用鱼肉贵,弃捐葱与薤。莫用麻枲贱,弃

捐菅与蒯。三解

倍恩者苦栝,倍恩者苦栝,蹶船常苦没。教君安息定,慎莫致仓卒。念与君一共离別,

亦当何时共坐复相对。四解

出亦复苦愁,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萧萧。今日乐相乐,延

年寿千秋。五解

沈约撰《乐志》,是史官在忠实地保存宫廷音乐史料,不是文学家在编辑文学总集,他使用的是魏晋以来传承有自的宫廷音乐资料,而且作为一代正史,《宋书》的版本虽然也有其阙脱修补之处,但是其源流比《玉台新咏》的版本历史要清晰和稳定得多。曹操现在被视为三国时代的重要诗人,但他的诗歌全是乐府;如果没有《乐志》,曹操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诗歌作品都会佚失。如果在《乐志》所载录的曹操以及曹丕、曹睿等人作品中惟独怀疑此篇,这样的怀疑从资料来源上说没有道理,只能归结为从对曹操诗风与人格的传统看法出发,认为此作“但为弃妇之词,与魏武无当也。”①从逯钦立的总集到曹操别集的一

些现代版本,此诗往往被排除在曹操作品之外或者打上一个问号;然而,回到上文表述过的观点:如果我们抛弃先入为主的性别偏见,在此诗的《乐志》文本里我们看不到任何清楚的标志告诉我们这是“弃妇”之词。

不仅如此,此诗很多内容都和曹操在其它歌诗里表现的情怀密切相关,因此,曹操的作者身份未可轻易否决。先看一下在《玉台》本中消失不见的第四解:“倍恩者苦栝,蹶船常苦沒。教君安息定,慎莫致仓卒。念与君一共离别,亦当何时共坐复相对。”第一句里的“栝”字在《乐府诗集》中作“枯”,不合韵,或为传写之误。实则栝通括,有阻滞、闭塞之意,如《周易?系辞下》以射隼作为比喻强调君子应该待时而动时这样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关于第二句的“蹶船”,楊慎(1488-1559)曾说:“‘蹶船常苦没,’黃河中行舟常有此患,俗

云着浅。”②着浅即搁浅。然遍观蹶字的各种意义,似都不与搁浅相关。“蹶”字在上古文献里有踩、踏、

①[清]朱乾《乐府正义》卷八。

②[明]《升庵詩話》卷十。

踢之意,又可训为动(音贵),而且不是正常的积极的动或者待时而动的动,而是带有某种突然性的扰动,比如《诗经》里面的“天之方蹶”,《风赋》里面写大风“蹶石伐木”。这都正可与“教君安息定,慎莫致仓卒”相互参照。换言之,诗意是在劝“君”守静以安,不要仓促行事、离我而去,因为背弃恩义者会遭到滯碍而括结的命运,就好比在船里突然动作会导致翻船一样。既是婉劝,也是警告。

再回头看第三解:“莫用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用鱼肉贵,弃捐葱与薤。莫用麻枲贱,弃捐

菅与蒯。”“豪贤”是东汉魏晋时常见语,常和“大姓”连用指有资望权势的豪强大族,如汉桓帝时童

谣“游平卖印自有平,不辟豪贤及大姓。”“莫用魚肉贵”云云可参考《左传?成公九年》中援引的逸诗:“诗曰:‘虽有丝麻,无弃菅蒯。虽有姬姜,无弃蕉萃。凡百君子,莫不代匮。’言备之不可以已也。”丝麻是上等织品,菅蒯是茅草之类;姬姜指大国王姬,蕉萃指陋賤之人。《左传》引诗旨在强调君子必须有备才能无患,不要因为有了上等的物或人而抛弃低等的物或人,以便在匮乏时取以代用。同样,在曹操的歌诗里面,我们也看到一系列两两对比的人与物,妙在先出人事,而把“兴“放在后边:不要因为豪贤的缘故而遗弃平素之所爱;不要因为贵人之肉食而放弃平凡的葱薤;不要因为平凡的麻枲而放弃粗糙的菅蒯(麻枲和丝麻有别,不算是贵重织物——《盐铁论》“古者庶人耋老而后衣丝,其余則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但总胜于菅蒯)。要之,此解旨意,是劝人不要趋附势利而背弃故交。这样的旨意在古代往往既可以用于政治话语,也可以用于友情话语,也可以用于两性话语。《左传》逸诗本身就牵涉到婚姻的意象,而在南朝后期,文章宗师任昉为范云作表让封说:“陛下不弃菅蒯,爱同丝麻。”其后隐隐有着“姬姜/蕉萃”之回声。“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后汉书?宋弘传》)至今仍是一句

耳熟能详的俗语。

当然这里的描写都可以符合甄皇后的遭际,然而,一首诗描写的状况符合某人的遭际是一回事,是否就是此人自己写了这首诗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不能模糊诗的适用范围和诗的作者归属之间的界限。事实上,《艺文类聚》四十一引此诗(系于甄后名下)作“莫以毫发故”,“毫发”代“豪贤”,明显就是因为“豪贤”在甄后的语境里不容易讲得通,而一个文本凡是在上下文出现坎坷难解之处往往会出现异文。但更重要的是,这首诗的旨意完全切合曹操的政治关怀。曹操在统一北方的进程中最注重的是人力资源,不仅需要招纳政治、军事、文化人才,也要争取获得地方势力的归附,而在这方面他必须和南北两方的“豪贤”——特别是“四世居三公位、势倾天下”的袁绍,“少知名、号八俊”的刘表——展开竞争。《三国志》史臣评价袁绍、刘表:“咸有威容器观,知名当世,表跨蹈汉南,绍鹰扬紹河朔”;袁绍“有姿貌威容,能折节下士,士多附之”;刘表“长八尺余,姿貌甚伟”,“爱人乐士”,所在地荆州“土地险阻,山夷民弱,易依倚也”,因此中原大乱后,很多人士皆携族而往,“士之避乱荆州者,皆海內之俊杰也。”①在《三国志》里,我们看到很多曹操在招揽人才方面和袁、刘角逐争胜的例子,无论是他终于

没有能够打动的沮授,还是反复无常然而还是受到曹操追求和包容的张绣,等等等等。

著名的《短歌行》表达的即是曹操对广纳宾客、海内归心的愿望,其中有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又云:“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此诗的《文选》本还多出“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燕,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樹三匝,何枝可依”八句。我们可以想象曹操写出这样的歌诗在宴会上演奏,是娱乐,更是出色的政治宣传。同样,《塘上行》可以起到双重的作用。而且,它既可以由女性歌手演唱,也可以由男性歌手歌唱。和很多汉魏之交的歌诗一样,它是“雌雄同体”的,但这正是歌诗也包括现代抒情歌曲在内的特色:歌词不但性别特征模糊,而且描写具有某种普遍性的处境,以适用于不同个例、打动广大的听众。在《楼上女:古诗十九首与彰/隐诗学》

一文中,我曾强调“表演性”是解读“古诗十九首”的关键,因为诗意的完整性依靠男女皆有的歌手、听众、读者共同参预进行建立。②这在与音乐表演紧密联系起来的歌诗如《塘上行》也是如此。

最后,让我们回到《塘上行》中另一处意义崎岖并出现异文的地方:“傍能行仪仪,莫能缕自知”(《玉台新咏》作“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很显然,只有《玉台》本里才出现的“妾”字明确和固定了女性第一人称口气,而“仁义”也比“仪仪”常见得多。但比较两种文本,《乐志》本只是乍看上

①[晋]《三国志》卷六“二袁刘表传”,卷二十三“和洽传”,卷二十一“王粲传”,北京: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

②“Woman in the Tower: ‘Nineteen Old Poems’ and the Poetics of Un/concealment.”Early Medieval China15 (2009), pp. 1-19.

去崎岖难解,《玉台》本字面简单但上下文串讲并不容易。仪仪是仪态威整可观之意,如扬雄《法言?孝至》:“麟之仪仪,凤之师师,其至矣乎。”缕字在这里是详尽之意,同时期的用法有《三国志?诸葛

恪传》:“若於小小宜适,私行不足,皆宜阔略,不足缕责。”《老子》有“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的

说法。两句诗若云:其他人尽管很善于表现自己的威仪风度,但是他们都缺乏自知之明(哪怕他们好象很会“知人”)。曹操的劲敌二袁与刘表都是“有姿貌威容”的人物,而曹操自己却“姿貌短小”(《魏氏春秋》)、“佻易无威重”(《曹瞒传》),以至出现他自以“形陋”不足震慑远国、派崔琰代替自己接见匈奴使者的故事传闻(《世说新语》十四)。就和在萧纲、徐干诗里一样,“欲望”总是存在的,但是欲望本身的结构和欲望对象的性质,却都因读者预期的不同而被重新调整了。

以上的解读旨在展示曹操的作者身份并非象历代论者所以为的那样完全不可能,但也并不是说这就是对《塘上行》唯一可能的解读。一个关键的论点是:选本所构成的语境,再结合文本的异文,可以扭曲对作者归属的选择,而作者归属又会反过来加强选本与异文所共同造就的作品解读,甚至决定异文的选择。在研究中古文学时,这是一个我们必须格外小心的怪圈。

结语

以上用《玉台新咏》中的例子,探讨了几个相互关联的问题:文本载体、作者归属和文本阐释的关系,以及文学史叙事的“文化政治”。在我们讨论的诗作中,文本载体和作者归属相互表里,构成了文本的解读语境,并影响到文本异文的出现和选择。针对于此, 我希望在中古文学研究中提倡一种历史主义的解读模式,它要求我们回到文本的载体也即文本的资料来源,检视不同资料来源中保存下来的早期异文,考究词语声音和意义的历史变迁,借此打破后代偏见对中古文学的阐释带来的影响。这样的阅读模式会给予我们一个新的阅读视野,修整现有的文学史叙事,或者通过实际的证据来确认——而不是盲目接受——现有的文学史叙事。归根结底,我们必须回到诗歌文本本身,而不仅仅是在文本周边打转。对诗歌文本的细读可以呈现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又往往能够以小见大,比单纯宏观抽象的议论更为可靠而准确地呈现文学史的地貌。

(责任编辑周萍)

New Songs of the Jade Terrace

and the Historicist Interpretation of Medieval Chinese Literature

(by TIAN Xiaofei) Abstract: In the age of Chinese medieval manuscript culture, the title, content, and authorship of a text are highly fluid. Through analyzing poems by Xiao Gang (503-551), Xu Gan (170-217) and Cao Cao (155-220) as preserved in the sixth-century poetic anthology Yutai xinyong(New Songs of the Jade Terrace), this article discusses how the sources of medieval texts negotiate with authorship attribution and textual variants, acting as crucial factors in the writing of literary history. The article calls for a historicist reading of medieval Chinese literature, which requires careful examination of sources as well as close reading of texts, hence averting anachronistic interpretations of medieval literature.

Keywords: manuscript culture; Yutai xinyong (New Songs of Jade Terrace); textual variants; authorship attribution; literary history

新历史主义

新历史主义批评 新历史主义(New Historicism)是20世纪70年代出现于美国,80年代得以正式命名的一种不同于旧历史主义和形式主义批评的“新”的文学批评流派和批评方法。新历史主义文学批评的创立者是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英文系教授斯蒂芬·格林布拉特(1943——)。他在1982年《文类》杂志第一期专刊的前言中打出了“新历史主义”的旗号,以后这个称谓逐渐流行开来,成为一种新的文学批评派别。其主要代表人物有美国的斯蒂芬·格林布拉特、海登·怀特,英国的路易斯?艾德里安?蒙特鲁斯等。 由于新历史主义理论来源的复杂性、批评取向的多样性以及它作为一个学术流派的松散性和跨国性,造成了对其归类评析的特殊困难。尽管如此,人们对其基本内涵还是形成了一些大致趋同的看法。这些大致趋同的看法体现了作为一个批评流派的不可取代的共性,这种共性可简洁地概括为:以特有的方式回归历史。 “新历史主义”之所以“新”就在于它回归历史的方式是独特的,不是要简单地回复到旧历史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它吸收了非历史主义批评的若干成分,特别是后结构主义,尤其是福柯的一些理论成分。新历史主义批评要回归的“历史”不是马克思主义所着力考察的以政治、经济制度为主的社会状况,而是一种“文化性的”历史。它的价值在于尝试将马克思主义与后结构主义相结合,将历史纬度输入到后结构主义批评当中,创造出一种新的历史主义批评。正如格林布拉特自己所承认的,他们的批评实践很难划入哪一个居主导地位的理论营垒,只能置于马克思主义和后结构主义之间来加以说明。另一个重要的“新历史主义”的历史学家和文学批评家海登·怀特(Hayden White)也说过:“新历史主义既过于历史化,又不够历史化,既过于形式主义,又不够形式主义,而这完全取决于以何种历史和文学理论为基础来对其加以评判。”①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新历史主义批评是一种对历史文本加以释义的、政治解读的“文化诗学”。

浅析外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docx

浅析外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 一.渡边澄子与《日本近代女性文学论--冲破黑暗》 渡边澄子是日本近代文学的研究者,大东文化大学名誉教授,并对野上弥生子等近代女性文学家进行研究,是日本著名的女性文学批评家。著有《野上弥生子研究》、《青踏的女性—尾竹红吉转》、女性作家评论系列的《与谢野晶子》等。渡边澄子所著的《日本近代女性文学论--冲破黑暗》是通过对樋口一叶、清水紫琴、野上弥生子、平林泰子、佐多稻子、岸田俊子、与谢野晶子、宫本百合子八位日本当代著名女性文学家以及其主要作品的进行研究分析,以独特的女性视角深入探究日本女性主义文学。这些勇敢的女性作家们不甘于受到不平等社会制度的束缚、生存的价值受到的否定,她们勇敢的追求自我的实现,通过笔端塑造的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激励女性们自我崛起、勇敢地与生活抗争,这是日本近代女性文学的重要意义。 二.渡边澄子对樋口一叶及其代表作品《自焚》的评价 在《日本近代女性文学论--冲破黑暗》一书中,渡边澄子称樋口一叶为新的飞跃,一叶是明治时期著名的女性作家,在其短暂的生命中留下多不不朽的著作。一叶生活的时代,是深受男尊女卑思想控制的时代,在这个时代,男性甚至对女性使用尊敬的语言都会受到世人的嘲讽。一叶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开始进行创作的,其创作的作

品皆是描写在那样的时代生活的女性的悲惨命运。渡边对一叶的评价极高,她认为一叶是一位已超越喜怒哀乐、拥有最高级别感情的女性作家。在评论一叶的小说时,她没有像一般的文学评论者一样,选择《十三夜》、《青梅竹马》、《闽江》这类被称为一叶的代表作品去评论,而是选择樋口一叶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撰写的小说《自焚》去仔细解读。创作《自焚》时,一叶已染病在身,该作品是一叶一边与病魔做斗争一边竭尽全力撰写的苦心之作。 小说《自焚》讲述了美尾与町母女二人悲惨的婚姻生活,揭露了在黑暗的封建思想和金钱至上的观念的迫害下,妇女的悲惨遭遇以及悲剧的传承延续性。母亲美尾是一个非常美丽、向往过富足美好生活的女性,但丈夫与四郎平庸不上进,虽然表面看起来是对妻子呵护有加的,但实质上只把美尾当作美丽的私藏品看待,并没有把她看做是有诉求有平等地位的人来看待。美尾在多次劝说丈夫与四郎努力上进未果后,在自己母亲的蛊惑下决然地放弃家庭,离开丈夫女儿离家出走依附于权势利益。与四郎在美尾出走后,感到受到奇耻大辱,开始不择手段地敛财,长期的劳累致使身体严重受损,早早离世,对于女儿町他毫无关爱,草草将其嫁给大她十几岁的上门女婿金村恭助。女儿町在缺乏父母疼爱的环境中渐渐长大的,虽然集财富与美貌于一身,最终也难以在黑暗的社会制度下得到好的归宿。恭助并非真正爱慕町,

后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的理论渊源探析

第26卷第2期2011年4月 齐鲁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Qilu Normal University Vol.26No.2 Apr.2011 * 基金项目:本文为2008年辽宁省教育厅高等学校科研项目2009A549研究论文。 收稿日期:2011—01—04 作者简介:王影君(1973—),女,吉林四平人,副教授,辽宁大学在读博士,主要从事中西文艺理论研究。 后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的理论渊源探析 * 王影君 (沈阳工业大学外语学院,辽宁沈阳110870) 摘要:后女权主义文学批评,致力于对父权中心主义文化的解构批判,汲取了符号学、解构主义和精神分析等学说的成分,得益于德里达、索绪尔、弗洛伊德和拉康等人的学说,在不断的批判、继承和发展中建构后女权主义理论,倡导差异、多元中心和女性自我意识,以寻求多元身份认同的女性主体话语权。 关键词:后女权主义;系统差异;文字符号;主体意识;语言文化中图分类号:IO -O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816(2011)02-0116-04 一、导言 后女权主义批评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是女权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思潮相结合的产物,在理论上与索绪尔、弗洛伊德、拉康、阿尔都塞、福柯和德里达有着十分密切的渊源关系,并将理论的重心由女性政治平权运动转向意识形态的更深层次,直接质疑批判西方传统男性中心主义统治下的思维模式、 文化形态以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概念上推崇差异、多元和非中心。后女权主义迎合了后现代主义在解构中建构的精神, 力图重塑人类文化,以此恢复女性的主体文化身份以及政治话语权。 随着帝国主义的工业文明进入高技术的复制仿真时代,电子资本开始改变既有的生产模式,也改变着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电子资本和高科技传媒使得人类文明进入全球一体化的图像化时代。结构主义人类学家列维·施特劳斯(Claude Levi -Strauss )的一系列二元结构理论开始无法恰当解释新的人际交往和所形成的新的关系模式。同时,在文学批评上,结构主义所提倡的文本之外别无他物的文本封闭概念,已经被传媒符号和视觉图像大潮所冲毁,文本不得不向现实世界敞开, 从而促使文学批评开始进入以社会文化为文本的大文本批评时代,在这样的文学批评思潮中涌现出许多大师级的人物。 二、文字差异的发现 法国的哲学家和文学批评家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 )(1930-2004),首先为文本向文化敞开做出了突出贡献,他关于文字的延异理论宣告了文本的解构与文字意义的新的开始。德里达在由索绪尔所建构的能指与所指的系统中,进一步注意到词语的意义是因为差异而生成的。原来, 一种语意的表达和意义显露具有排他性,但是这种排斥会因为差异的客观存在留下未被擦除干净的痕迹, 真正的语意总是处于被无限延迟的状态,意义无法最终到达它的所指,总是处于途中,德里达称之为延异。这样,由索绪尔所发现的语言符号能指和所指相对应的明晰结构,最终在延异理论里成了被肢解的语言大厦。从此,海德格尔深情吟唱的 “人类在语言中诗意地栖居着”、“大地在语言中敞开”等开始在解构主义的滔滔洪流里出现崭新断裂。语言的无上权威被文字的“延异”功能擦除成斑驳碎屑,从此原本被压制在权威话语体制后的许许多多边缘的言说开始顺着缝隙

研究生读书篇目(女性主义文学与批评)

研究生读书篇目: 1. 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版。 2. 【美】佩克拉肯主编,艾晓明柯倩婷副主编《女权主义理论读本》,广西师大出版社,2007年。 3.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中国人民出版社,2004年。 4.李小江,《女人:跨文化对话》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 5.任一鸣《解构与建构》九州出版社,2004年。 6.李银桥《女性权力的崛起》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年。 7.林树明《多维视野中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 8.玛丽琳J·波克塞《当妇女提问时》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9.广西妇女理论研究会出版《社会性别理论与实践》,2007年版。 10.王艳芳《女性写作与自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 11.罗婷《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西方与中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 12.【英】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女权辩护》,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年。 13.王政、杜芳琴主编《社会性别研究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版。 14.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 15.【美】琳达·诺克林等《失落与寻回——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 16.【美】卡米拉·帕格利亚《性面具》,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3年。 17.(英)弗尼吉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一间自己的屋子》,王还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18.(英)罗瑟琳·科渥德(Rosalind Coward):《妇女小说是女性主义的小说吗》,张京媛主编:《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19.(法)埃莱娜·西苏(lelene Cixous):《美杜莎的笑声》,张京媛主编:《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20.(美)乔纳森·卡勒(Jonathan Culler)《作为妇女的阅读》,张京媛

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发展简述

1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思潮回顾 女性主义运动发展经历了两大高潮。 第一个高潮从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20年代,主要目标是从法律上为女性争取财产权、选举权及受教育权。1848年,美国废奴运动积极分子伊丽莎白?凯蒂?斯坦顿和卢克丽霞?莫特倡议、主持了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妇女权利大会,并起草了女性主义第一个历史文件《观点宣言》。这是美国女性运动的第一次爆发,它其实是个体主义思想和女性在社会中从属地位之间深刻矛盾的反映。1895年斯坦顿编著的《妇女圣经》一书出版,掀开了女性对《圣经》中男性权威质疑与诘问的序幕。到20世纪初,第一次浪潮进入尾声时,妇女在选举权、教育权和就业方面取得了极大的成就。 20世纪70年代,女性运动的第二个高潮出现,运动的主要目标转向更深的层面。在以后的十几年里,女性主义从生物学、经验感受、话语、无意识和社会经济条件这五个方面对男子中心主义进行清算。如以自由主义女性为主体的女性主义理论关注从性别平等、性别中立转向性别差异和女性的独特性;激进女性主义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来分析父权制。70年代中后期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家重视对女性经典作家文本的解读,其中“女性视角”的提出构成了女性主义批评解读文本的基点。所谓“女性视角”,即用女性意识、女性经验关照作品,包括一套与男性迥异的阅读和写作标准。这一时期的主要代表人物有:英国的伍尔夫, 美国的贝蒂?弗里、凯特?米利特、肖沃尔特,法国的西蒙娜?德?波伏娃等。其中,肖沃尔特在《她们自己的文学》中试图为英美文学中的女性主义传统勾勒出一条线索,也即:(1)女权阶段(1840-1880);(2)女权主义阶段(1880-1920);(3)女性阶段(1920-)。较强调女性的性别特征。波伏娃《第二性》(1949)被誉为西方女性主义的理论经典。“女人并非生来就是,而是后天变成的。”这表明女性主义者开始不从生理上,而是从社会、文化上来考察女性受压迫的根源;并认为法国和西方社会都是由男性控制的家族式的社会,女性在社会中是第二性的,是“他者”;还首次比较系统地清算了男性作家文学作品所虚构的“女性神话”,批评了他们对女性形象的歪曲,从思想和观念上给当代女性主义批评多方面的启迪。20世纪后半期法国文学批评的代表人物是克里斯蒂娃。通过采用拉康的精神分析,她的符号学话语打破了传统语言定势的一统天下,目的是要颠覆作为男性社会意识形态基础的二分法,并超越这种充满菲勒斯中心的二分法;她提出的有关互文性的概念也给文本分析带来了全新的视角。 由于第二次浪潮过于浩大,女性主义并未形成一个概念统一的学派,此后经过40多年的发展,西方女性主义经受了不断创新、挑战、质疑与突破,从把女性视为被动的受害者到具有主动的能动者,从男女二元对立到多元的性别观,从身份政治到分裂矛盾的身份,从白人中心到后殖民女性主义,从后现代女性主义到生态女性主义,这就是西方女性主义的发展和大致走过的道路。 2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及“中西结合” 社会性别为女性主义者批评“男性逻克斯中心主义”提供了一个坚实的基点,女性主义一切理论都从这里开始。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是女性主义运动的产物,它以女性主义思想为理论基础,以性别和社会性别为基本出发点,以“从边缘走向中心”为行动纲领,致力于挖掘女性在历史、文学、社会中处于从属地位的根源,探讨性别和文本之间的相互关联,从文学角度对性别歧视进行批判,从而达到发掘女性的语言、寻找女性文学史、重建文学新理论的目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以不同的方法、角度、理论来研究的主题,主要有社会性别、性行为、种族、阶级、经典文学书目、再现角度、阅读、主观性、女性特征和男性特征、欲望、身体、作家身份、母性、家庭等,其中以美、法、英研究最为突出。 这些国家的女性主义批评理论,都对中国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具有借鉴作用。一般认为,中国最先引进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是1981年,朱虹在《世界文学》第四期发表的《<美国女作家作品选>序》,站在女性主义立场,介绍了美国带有女性主义色彩的女性文学。还有在1983年选编了《美国女作家短篇小说选》,为我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和实践起到了重要的引领作用。 我国学术界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译介和研究日趋活跃,经过三、四代批评家的努力,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体系已基本建立起来,主要包含了三个方面的内容:第一,阐述了中国女性主义文学产生、发展的理论依据。有的批评家从马克思关于文学发展和经济发展不平衡关系的论述中阐述了女性诗学发展的必要性;有的从生理、心理的相互契合、沟通方面论述了解构男性中心主义的可能性;有的在不否定男女平等前提下,张扬女性的特殊性,以此建构一种自给自足的女性诗学;第二,在各种层面界定了女性主义文学的内涵。批评界从主题、题材、体裁、结构、象征、比喻及叙事角度等方面寻找着女性特有的文学表达方式,探索女性主义文学的特殊性;第三,建立了一个以批评男性中心为支撑的理论框架。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对男性中心主义进行了猛烈轰击,揭示其压抑女性的真面目,呈现广大女性的现实 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发展简述 石晓静 (太原理工大学阳泉学院,山西阳泉045001) 摘要:中国女性主义文学及其批评在特定的历史情景下“中西结合”,结合西方女性主义文 学批评及中国女性的性别境遇而得到产生和发展,是一种非女权运动而产生的“文化批评”, 不断建立并形成自己的女性主义批评体系,但由于上路时间短,仍有许多工作尚待完成。 关键词:女性主义;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 中图分类号:I04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8136(2007)07-0113-02 科学之友FriendofScienceAmateurs2007年07月B 113 --

从新历史主义视角解读杰罗姆大卫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最新英语专业全英原创毕业论文,都是近期写作 1 浅析《德伯维尔家的苔丝》中造成苔丝悲剧的因素 2 英汉互译中不可译现象的文化阐释 3 对《最蓝的眼睛》黑人的悲剧命运的分析 4 《紫色》中的隐喻语篇功能探索 5 论国际商务非礼貌言语行为 6 从电影《当幸福来敲门》分析中美价值观 7 浅谈英语语言中的性别歧视现象 8 归化和异化翻译策略的研究 9 文档所公布均英语专业全英原创毕业论文。原创Q 175 567 12 48 10 试析与地理环境有关的英语成语及其文化内涵 11 论《紫色》中西莉的精神意识的创建 12 英语动物习语的研究及翻译 13 跨文化交际中的语用失误分析及策略研究 14 《愤怒的葡萄》主人公性格分析 15 英语学习中语法的功能 16 中西文化差异引起的语义歧义 17 孤独的神秘与永恒的自由追求——解读《法国中尉的女人》 18 英汉“悲”、“喜”情感隐喻的认知比较研究 19 An Analysis of the Leading Character in ‘The Old Man and the Sea’ 20 初中英语教学中开展游戏的积极作用 21 言语行为理论视角下的商务索赔信函话语分析 22 23 A Comparison of the English Color Terms 24 英汉被动句语义特征对比分析 25 从精神分析角度解析《一位女士的画像》中伊莎贝尔?阿切尔的婚姻悲剧 26 论英汉习语中的动物文化 27 从跨文化角度看电影标题汉译英 28 从《大卫科波菲尔》的女性人物塑造看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结合 29 浅析海明威《战地钟声》中的女性形象 30 文化负迁移对翻译的影响 31 功能对等理论在中文菜单翻译中的应用 32 Discourse, Immigrants and Identity in In the Skin of a Lion 33 C-E Translation of Public Signs—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unctionalism 34 影视作品中的中英电话礼貌用语对比研究 35 生态女性主义视阈下赛珍珠的《大地》 36 浅析合作原则在汉英广告语翻译中的运用 37 从寂寞到超然—索尔?贝娄的《赫索格》中书信体的内心独白 38 “家有儿女”VS“成长的烦恼”——对比研究中西方家庭教育 39 从人性论分析维克多?雨果的《悲惨世界》 40 浅析动植物词汇中的中英文化差异 41 从校园官方网站角度对比研究中美校园文化 42 论散文翻译中的风格再现——以朱纯深、张培基英译《匆匆》为例

女性主义批评

女性主义批评 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欧美,至今仍在继续发展。它是西方女性主义运动高涨并深入到文化、文学领域的成果,因而有着较鲜明的政治倾向。它是以妇女为中心的批评,其研究对象包括妇女形象、女性创造和女性阅读等。它要求以女性的视角对文学作品进行全新的解读,对男性文学歪曲妇女形象进行批判。它努力发觉不同于男性的女性文学传统,重评文学史;探讨文学中的女性意识,研究女性特有的写作、表达方式,关注女性作家的创作状况。它声讨男性中心主义传统文化对女性创作的压抑,提倡一种女性主义写作方式。女性主义批评在发展过程中广泛改造和吸收了在当代西方影响很大的新马克思主义、精神分析、解构主义、新历史主义等批评的思路与方法,体现了它的开放性,增强了它对父权中心文化的颠覆性。 一、女性主义批评的现实背景和思想来源 首先,女性主义批评是西方妇女运动高涨的产物。 在19世纪60年代前后,在西方出现了风起云涌的妇女解放运动,在就业、教育、福利和政治、文化各领域向现有的制度提出了质问,并努力将这种质问上升到对妇女的本质和文化构成的探讨。它包括妇女应是什么的问题,女性气质和女性特征怎样界定以及怎样重新界定的问题,它包括反对妇女作为供男性消费的性欲对象的战役,反对色情描写、强奸等暴力形式。 在这样的社会文化背景之下,女性主义批评应运而生。它首先发现了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中根深蒂固的男权中心主义的存在(如在作为主流文学的男性文学作品中有大量的性别歧视存在;及时女性作家的作品,多数也收到男性中心话语的控制),从而对之加以批判。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正是这样依托着争取女权的政治斗争的强大动力而发展起来的,它同时又反过来为女性政治运动提供了思想武器,作出了自己的重要贡献。 其次,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有着文学理论和批评方面的思想来源。 一是60年代起西方文学理论、批评发生了重大变化和转折,给女性主义批评提供了理论思路和方法上多方面的启示。当女性主义批评崛起的时候,正是形式主义和新批评走向没落、结构主义向解构主义转变、新马克思主义影响日益扩大的时期。女性主义批评冲破了新批评的形式主义方法,注意吸收被新批评所摈弃的作家生平资料,并重视进行社会学和文化学的分析;对新马克思主义的接受,也对她们洞察妇女自身的地位及女性文学与阶级、种族冲突的密切关系提供了帮助;解构主义则为她们消解文学创作和作品中的男女二元对立提供了方法论的基础。 二是女性主义批评继承了一些先驱者的理论创造。其一是弗吉尼娅·沃尔夫,她是著名的意识流作家。(1)她肯定了女性文学有不同于男性文学的独特题材、语言、风格等,并努力寻找妇女自己的文学传统。(2)她明确提出了“双性同体”的思想,认为在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两个力量支配一切,一个男性的力量,一个女性的力量。(3)她对妇女创作的考察常常注意从她们经济地位、社会阅历、文化教育入手,认为在父权制社会中,不仅广泛的生活经验之门对妇女关闭,而且法律和习俗也严格限制了她们的感情生活。其二是西蒙·德·波伏娃,他在《第二性》中指出:“一个女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没有任何生理上、心理上或经济上的定命,能决断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而是人类文化整体,产生出这居间于男性与无性中的所谓女性。这种”女性是形成的“观点无论在观念上还是在方法上都对后来全世界的女性运动发生了重要影响。

新历史主义理论

新历史主义理论 (当代西方流行理论简介) 作者:乔志航网站编辑:杨宾责任编辑:杜梅萍日期:2003-07-16 新历史主义是本世纪七十年代在英美文化界和文学界逐渐形成,八十年代初发展起来的一个重要的文化诗学流派,是一种不同于旧历史主义和形式主义批评的“新”的文学批评方法。 旧历史主义是研究历史(包括文化史、文学史和思想史)的历史哲学方法,其基本内涵是强调历史的总体性发展观,坚持任何对社会生活的深刻理解必须建立在关于人类历史的深思熟虑之上。然而,在本世纪初,这种“总体发展”的历史观遭到形式主义的攻击,俄国形式主义、英美新批评和法国结构主义认为旧历史主义诗学只重视文学的外部规律,即只注重文学与社会环境、文学与政治的关系,而忽略文学与人生、文学与语言、文学与作品形式的内在关系,因此要回到文学的“内部研究”,将文学的形式、结构、细读、语义、叙事分析作为文学研究的中心。于是从20年代到60年代,整个文学批评出现了全球性的形式主义倾向。然而,由于形式分析割裂了作品与社会、文学与现实、文学与政治的联系,仅仅进行狭义的语义分析和作品内结构解读,使文学研究除了在一些细部上有所发展以外,整体研究方

面出现了视界狭小,研究方法琐屑,成果十分有限的情况。 1982年,新历史主义走向了历史的前台,并成为形式主义和解构主义的新的挑战者。新历史主义以政治化解读的方式从事文化批评,注重文化所赖以生存的经济和历史语境,并借鉴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福科哲学、女权主义的理论,在作品和语境中,将文学作品还原为活生生历史过程,由此展开文学的文化政治层面的分析。新历史主义的代表人物主要有斯蒂芬·格林布拉特、海登·怀特、J·多利莫尔、L·蒙托斯等。斯蒂芬·格林布拉特在为《类型》学刊撰写的集体宣言中,正式确立了这一流派及其称谓,并成为该派的领袖人物。 格林布拉特认为,任何理解阐释都不能超越历史的鸿沟而寻求“原意”;任何对个别特殊的文学作品的进入,都不可能仅仅停留在文辞语言层面,而是“不断返回个人经验与特殊环境中去”;任何文学作品的解读在放回到历史语境中的同时,就是放回到了“权力话语”结构之中,这样,格林布拉特就使新历史主义成为了一种具有政治批评倾向和话语权力解构功能的“文化诗学”或“文化政治学”。 格林布拉特新历史主义理论具有以下特征,1、“跨学科研究”性,即跨越文学、史学、哲学、政治学、社会学的学科界限,使其具有了多维视野的研究。2、“文化的政治学”属性,使文学和文学史

新历史主义小说

《新时期文学作品》结课考试 ————新历史主义小说 班级: 学号: 姓名: 新历史主义小说指出,历史充满断层,历史由论述构成。以福柯的

的概念,我们应透过各种论述去还原历史,而该种论述,是根据当时的时间、地点、观念建构的。换句话说,历史并不是对史实单一的记载,亦并不是对于过去的事件的单纯的纪录。德里达也说:“没有文本之外的世界”,语言本身就是一种结构,我们都透过这种结构再理解整个世界,新历史主义在1980年代萌芽,通过格林布兰特的作品发展,在1990年代得到更大的影响力。首先使用这个词的是美国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英文系的教授史蒂芬·格雷布拉特(Stephen Greenblatt),在1982年的《文类》杂志第一期专刊打出这个旗号。之后通常用这个词来形容当前文艺的动向。葛林伯雷使用的另一个词是“the poetics of culture”,即“文化诗学”。是一种不同于旧历史主义和“新”的文学批评方法,是对形式主义、结构主义等强调文学本体论的批评思潮的一种反驳,一种对历史文本加以解释释义的、政治解读的“文化诗学”。 新历史主义小说在文学批评实践中进行了历史——文化转轨,强调从政治权力、意识形态、文化霸权等角度对文本实行一种综合性解读,将被形式主义和旧历史主义所颠倒的传统重新颠倒过来,把文学与人生、文学与历史、文学与权力话语的关系作为自己分析的中心问题,打破那种文字游戏的解构策略,而使历史意识的恢复成为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的重要方法论原则。 新历史主义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英美文化和文学界,它在70年代末已经初露端倪,即在文艺复兴研究领域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批评方法,而且这种阐释文学文本历史内涵的独特方法日益得到西方文论界的认可。 新历史主义主张将历史考察带入文学研究,更指出文学与历史之间不存在所谓“前景”与“背景”的关系,而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它强调文学与文化之间的联系,认为文学隶属于大的文化网络。它着重考察文学与权力政治的复杂关系,认为文学是意识形态作用的结果,同时也参加意识形态的塑造。在批评实践上,新历史主义有明显的跨学科特

女性主义批评

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 is literary criticism informed by feminist theory, or by the politics of feminism more broadly. Its history has been broad and varied, from classic works of nineteenth-century women authors such as George Eliot and Margaret Fuller to cutting-edge theoretical work in women's studies and gender studies by "third-wave" authors. In the most general and simple terms, 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 before the 1970s—in the first and second waves of feminism—was concerned with the politics of women's authorship and the representation of women's condition within literature, this includes the depiction of fictional female characters. In addition feminist criticism was further concerned with the exclusion of women from the literary canon, and Lois Tyson suggests this is because the views of women authors are often not considered to be universal ones.[citation needed] Since the development of more complex conceptions of gender and subjectivity and third-wave feminism, 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 has taken a variety of new routes, namely in the tradition of the Frankfurt

西方女性主义理论的发展及其对文学批评的影响

西方女性主义理论的发展及其对文学批评的影响 作者:杜芳琴 在谈到女性主义的时候,我们必须分清运动和学术两个不同的层面。本文侧重于介绍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及其在文学、文化批评中的运用和历史变化。 一、女性主义理论及其发展历程 (一)女性主义理论的特点 从20世纪60年代初第二次女权运动兴起以来,女性主义已经蓬勃发展了四十年,它从 来不是铁板一块,而是流派众多,理论繁杂,多彩纷呈且变动不居的复合构成。就理论层面而言,女性主义可以概括为如下特点: 1.多元并存、时空重叠。 在第二次女权运动蓬勃兴起的60—70年代,也就是我们惯常了解的自由女性主义、激进女性主义、社会主义女性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最为活跃的时期;到了90年代,第 三世界女性主义、后现代女性主义、后殖民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心理分析女性主义与前度活跃的流派多元并立,互相辩驳论争,成为女性主义不断发展的内在动力。女性主义已从早期纯粹以女性抗争为旨归的理论探索,进展到以两性权力互动、改变不合理的性别文化为目标的性别研究,再发展到当下结合心理分析、政治理论、哲学、生态环境研究、种族研究、解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等多学科、跨学科的范畴,并且已经渗透到社会人文科学以至自然科学各个领域,成为当代西方社会文化领域最具批判力的跨学科的学术思想体系。 女性主义的各个派别不是泾渭分明、判然有别的,而是在时间的延续和代表人物上呈时空重叠和纠结难分之势。比如,最有悠久历史的自由女性主义至今仍有广阔的市场。黑人女性主义不只是到80—90年代才活跃起来,而是早在60年代就不乏中坚分子,如有名的安吉 拉·戴维斯,她现在依然是社会主义女性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而创造性/社会性别制度概念 的盖尔·鲁宾既采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又运用精神分析方法和结构主义分析,把她归入某一派别终有削足适履之嫌。 2.根植现实、不断丰富。 女性主义起源于妇女运动,理论的提出与检验都是根植于运动与现实的需要。无论在如火如荼的运动中,还是在扎扎实实的学科建设中,女性主义者首先关注的是男女权力的不平

新历史主义小说

新历史主义小说(1)的创作自20世纪80年代末兴90年代前期形成高潮,至今仍有余波,在十几年的时掀起了一股蔚为壮观的新历史主义文学大潮。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有着相似或相近的思想和审美旨趣,进而表现出作为一股创作潮流的共同的基本特征,即叙事立场的民间化、历史视角的个人化、历史进程的偶然化、解读历史的欲望化和理想追求的隐寓化等。本文将从具体的作品文本出发来评析新历史主义小说文学思潮的这些鲜明的创作特征。 一、叙事立场的民间化 对于正史的正襟危坐的庄严姿态,新历史主义总表现出对于它的怀疑和漠视,因为按照新历史主义的观点,历史真实只存在于观念构造之中,“历史事件在变成史料时就受到了权力关系和话语虚构性的建构”。新历史主义的这些颠覆正史的意图、策略在许多新历史主义小说的创作中与作者不谋而合,并首先表现在叙事立场的民间化上。中国的传统文学里历来有着与“正史”相对的“野史”一面的存在,几经曲折之后,“野史”的精神在新历史主义小说这里重又得到了继承与张扬。 首先,新历史主义小说在叙事时采取中立的立场,着意模糊、涂改、忽略作品人物之间的阶级界限,从民间视角关照国民的精神生存状态。 其次,新历史主义小说在叙事时将目光从传统历史题材小说的宏大叙事转向对历史的局部与细部的描摹,着力表现“家族村落的兴衰荣枯以及平民百姓的小小悲欢”,完成了从宏观向微观的叙事转变。更进一步的,许多作品开始着力于表现平民百姓、普通人物的人生际遇、悲欢离合,以精准细致的描摹勾勒出小人物在历史长河、时代风云中的生存状态,表达中和的民间历史观。 二、历史视角的个人化 新历史主义认同克罗齐“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论断,认为人首先是历史的阐释者,所谓的历史作为一个客观存在是已经消逝了的,现有的作为史料的“历史”都是人的主体意识介入的结果,根本就不存在所谓历史的“本质”,而历史只存在于人们对它的讲述,因而“每一部历史都必然呈现为叙述话语形式和历史文本,人们只能在叙述形式之中而不能在它之外把握历史”伸’,由此,他们“把过去所谓单线大写的历史,分解成众多直线小写的历史;从而把那个‘非叙述、非再现’的历史,拆解成了一个个由叙述人讲述的历史”。而新历史主义小说在关照历史时所采取的个人化、主体化姿态恰恰契合了这一理论观点。新历史主义小说的创作多从个人化、主体化的历史视角切入,对于历史事件的讲述不是不作参与、不作判断的附和,而是力图消解历史客观性,在历史的讲述过程中显露自己的声音,从而建立自己个人化、主体化的历史视角。在新历史主义小说中,历史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既定的客观实在,而是能随着讲述主体的变换而不断产生新意与惊喜的“万花筒”,作家们不断翻动的手腕决定了我们所看到的五彩缤纷的历史。 三、历史进程的偶然化 新历史主义对历史本质的怀疑和对历史必然性的否定导致了其对历史碎片与偶然的迷恋。海登·怀特曾经指出,新历史主义“尤其表现出对历史记载中的零散插曲、逸闻趣事、偶然事件、异乎寻常的外来事物、卑微甚至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情形等许多方面的特别兴趣”。与此相呼应的,几乎所有的新历史主义小说都表现出了对偶然性的强烈兴趣。 新历史主义小说热衷于以偶然性作为作品关键性情节或人物性格发展的决定因素与推动力量,往往将人物的命运遭际、历史的风云转换都置于偶然性的控制

新历史主义发展历程

新历史主义发展历程 背景略述: 新历史主义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由斯蒂芬*格林布拉特首次提出。在80年代达到了发展高峰并成为英美文学与文化批评领域内颇有影响的跨学科,多方向的重要理论流派和批评思潮。90年代以后,逐渐呈现出衰弱的趋势。 产生的背景:20世纪西方文论,总体呈现出不断创新但又昙花一现的主旋律。形式主义,新批评,结构主义,符号学和解构主义等流派,都告别了“历史”而进入“形式”,历史意义让位于语言的解析。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历史发展的辩证法再一次将历史这个主题置于文论史格局,并经多位学者的重新思考探讨判断与立意,使“历史”这个主题得到了不同于以往形式主义,不同于“旧历史主义”的新的发展。新历史主义产生于这样的后现代主义大氛围中,它对后现代主义既有继承也有反叛,甚至有学者认为:新历史主义是解构思想见地在新领域的延伸。美国的新历史主义的批评家们以“学古通今,集古之精华,变通于当今”的精神,将历史批评置于后现代文化的氛围中,并对它进行了全新的阐释。新历史主义者们多为历史学家,文学史家,文艺复兴和莎士比亚研究专家,他们的历史评述和写作使新历史主义批评具有凝重的历史感和鲜明的实践性。 历史主义:(在解释新历史主义之前,不得不提历史主义,以便辨析出新在何处)18世纪末开始主要在德国发展的一种思潮在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以后与浪漫主义的兴起相伴相生,后来历史主义逐渐影

响到欧美国家。较早提出历史主义思想和理论的是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于1797年的一些笔记。这种思潮在历史、哲学、文学领域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历史主义的代表人物有:意大利的维柯,法国的卢梭,德国的黑格尔,现代的克罗齐和狄尔泰等也属于历史主义之列。虽然他们对历史主义的研究都各有侧重,但对历史主义的共识是:都强调历史的总体性发展,认为对社会生活的理解应建立在对人类历史的思索上,认为社会发展规律支配着历史的进程,并允许对社会的进程加以预见。在对文学研究的应用中,历史主义把文学当作一面“镜子”,认为文学是某个历史时期的政治和文化的摹本,因而它也是人们了解和接触这一历史时期的工具。 新历史主义提出前吸收的思想:尼采的历史健忘论和超人重构历史学说,福柯的不连续史观中关于历史的癫狂,懒散,欲望,压抑等写作方面的思想,尤其是他关于让历史学家处理历史中的断裂,动荡,缺陷,瓦解并重构历史文本的意见,给新历史主义相当刺激,“新历史派以此为纲,辅以差异与断裂法则,展开对传统史学整体模式的冲击”。德里达的哲学及历史思想也给新历史主义者直接影响,德里达作为解构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精神之父,仍然是新历史主义的思想先导。新历史主义 新历史主义是在对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相关问题进行研究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一种新的批评方法,而且这种阐释文学文本历史内涵的独特方法日益得到西方文论界的认可,在日益受到批评界关注的众多新历史主义批评家中,格林布拉特,海登怀特,多利莫尔,蒙托斯,维勒

西方女性主义文学理论综述

MOUNTAIN FLOWERS 并不是所有的女性写作都是女权主义的,但许多女性主义文本反映了女权主义所关注的问题。在文学批评界,传统的文学批评因为倾向于以男性经验为基础进行普遍性的阐述而受到攻击。传统批评方式认为文学经典作品表达永恒不变的真理,而这种真理不受性别等世俗问题的影响。女权主义者则认为,这种批评方法拒绝承认经典文学作品常常推崇男性价值观和利益,从而使得男性偏见制度化和机构化,女性主义者因此必须提高女性对于性压迫这一事实的觉悟。这一时期的开拓性文学批评作品《性政治》选用了男性经典文学作品作为性政治分析的依据,披露了在文学这种父权意识文化产物中的性别偏见和性暴力,解构了经典文学作品中被贬损的女性角色塑造。女权主义者力图通过提倡对于文学中女性形象的重新评价来唤醒人们对于女性价值的再认识。第二次浪潮中早期的女权主义者在揭露文学作品中父权偏见的同时,还努力挖掘和定义女性自己的文学传统,包括寻找和再版那些被湮没被遗忘的女性作家及作品,以及对于女性生活、创造力、风格、体裁、主题、形象等性质的重新定义。随着性别意识的不断加深,女权主义者大力提倡一种抵抗性阅读,其目的在于揭露女性是如何被迫去认同文本中压迫女性的性别偏见的,并且培养一种真正从女性视角进行阅读、拒绝与自己的压迫者合作的女性读者。这种观点在朱迪丝?菲特利(Judith Fetterley)的作品《抗拒性读者》(The Resisting Reader,1976)中得到极为充分的表达。 女性主义质询在人类社会中,妇女为什么总是扮演从属于男性的角色。它关注在历史中妇女的生活是怎样变化的,探讨女性的经验与男性的有什么不同,不管是作为一种实质性的本体论或者心理差异的结果,还是作为历史印迹和社会结构的结果。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研究女性创作的文学是怎样表达或表现女性生活与体验的特点的。它也研究男性主宰的法则,以了解男性是怎样运用文化来推进他们对女性的主宰的。 从总体上讲,女性主义有一个漫长的政治史,从19世纪到20世纪初至少在英美发展成了一种实质性的力量。照玛丽?伊格尔顿(Mary Eagleton)的说法,弗吉妮娅?伍尔夫(Virginia Woolf)是“当代女性主义论争开创之母”,她宣布了许多后来的女性主义者们争论不休的问题,而且她本人也成了某些论争展开的场地;伍尔夫的两个关键文本对女性主义理论做出了重要贡献,即《一间自己的屋子》(A Room of One’s Own,1929)和《三个畿尼》(Three Guineas, 1938)。她关心的主要问题是女性与男性相比在物质上的不利,第一本书集中讨论女性文学生产的历史与社会语境;而第二本则讨论男性权力与职业(法律、教育、医疗等领域)之间的关系。 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她还争论说,女性写作理应发掘女性经验,而不应该只是对两性经验的比较和对照。因此,这篇文章成为探讨女性写作传统可能性的一个早期宣言。伍尔夫对女性主义的主要贡献是,她认识到性别、身份是一种社会建构,能够受到挑战和发生形变。她拒绝“女性主义”意识,要求自己的女性性(femi-ninity)处于无意识状态:“像女人那样写,但是像一个忘记自己是女人的一个女人”(伍尔夫),她挪用了布鲁姆伯里文人圈子里“双 性同体”(androgyny)的性伦理,希望在“男性”的自我实现与“女性的”自我消灭之间实现一种平衡。在这一点上,一些女性主义批评家,特别是伊莱恩?肖沃尔特认为伍尔夫在两性冲突中采取了一种被动的撤退立场,但托里尔?莫娃(Toril Moi)则提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解释,她认为这是伍尔夫的一种策略。莫娃借取了克里斯蒂娃把女性主义与先锋派写作结合在一起的观点,提出伍尔夫的兴趣并不在男性与女性写作的平衡上,而在固定的性别身份的彻底移置上,她在自己的现代主义小说中打散了那些固定的观点,从而拆解了本质主义的性别观。 莫娃争论说,伍尔夫反对的只是那种颠倒了大男子沙文主义的女性主义,她对女性写作的独特性有十分清醒的意识。她认为,女性写的之所以与男性写的不同,并不是因为她们在心理上与男人不同,而是因为她们在社会地位上与男人不同。因此,她要写作女性经验的意图就是要发现描写女性生活受到限制的语言表达形式,她相信,当女性最终获得了与男性在社会经济地位上的平等之后,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她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艺术才能了。 照哈姆(Maggie Humm)的说法,波伏娃及其《第二性》则成为“第一潮”女性主义的终结。《第二性》显然充塞着第一潮阶段的“物质主义”,但它也认识到两性之间在利益上有广大的不同,并严厉抨击男人在生理、心理与经济上对女人的歧视,从而召示了第二潮女性主义的到来。 此书极为清晰地确立了现代女性主义的根本问题。当一个女人试图界定自己时,她开始时一定说“我是一个女人”;而没有一个男人会说“我是一个男人”。这一事实揭示在“男性的”(masculine)与“女性的”(feminine)之间存在着根本的不对称:男人界定的是人,而不是女人,这种不平衡可以追溯到《旧约》。女人散布在男人中间,没有自己单独的历史,没有自然的团结;她们也不像其他受压迫团体那样结合在一起。女人被铆进了一种与男人不平衡的关系中:他是“一个人”,而她只是这个人的“他者”。男人的主宰巩固了一种屈从的意识形态气候:立法者、牧师、哲学家、作家和科学家竭力说明,女人的从属地位是上天的意志,对人世是有利的。按照伍尔夫的说法,女人作为“他者”的假定被女人自己进一步内化了。 波伏娃的著作仔细辨析了性(sex)与性别(gender)的差异,而且看出了社会功能与自然功能之间的互动关系:“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在生理、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只有另一个人的干预,才能把一个人树为他者”(波伏娃)。正是与生理学、心理学、生殖、经济等相关的阐释系统建构了那“另一个人”(男性)的在场。波伏娃对“是一个女性”(being a female)与“被建构成‘一个女人’”(being constructed as‘a woman’)作了重要区分,由此她能够在女人只要求打破她们的客观化处境时彻底摧毁父权制。与其他“第一潮”女性主义者一样,波伏娃要求摆脱生理差异获得自由,她也同样不信任“女性性”,这样她也就与一些当代女性主义者划清了界限,后者更多地强调女性身体与无意识的重要性。 西方女性主义文学理论综述李丽琴 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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